“去蜀地？”周嬤嬤心中咯噔一下。
隨后她又笑著隨手塞了幾十個大錢在車夫手里道：“我家夫人讓我帶了不少東西回來探望老太太和親戚們，怎么世子爺這就走了，這是要去多久？”
那車夫見了幾十個大錢，也只以為是這是外嫁姑奶奶讓人回門子探親的打賞，便笑嘻嘻地收了：“謝姑奶奶賞了，世子爺這去蜀地巡視，大約得來回大半個月呢，趕著年節前回來。”
周嬤嬤心中記下了，隨后又閑話一般地說了幾句，才轉身進了蕭家大門。
按著慣例，她先去拜見了蕭家的老太太，那是蕭二娘的嫡母，也是當今太后的親娘。
蕭老太太年事已高，本對這個蕭二娘這個高嫁了的庶女心里膈應，往來也慣是表面的應付功夫。
那老太太摸著佛珠，抬著耷拉的眼皮子瞥了眼那些皮子和蜀錦，隨意客氣一番，讓人賞賜了些金銀給周嬤嬤帶回，也就打發了她出院子。
周嬤嬤看著那些金銀，心中不屑地冷哼一聲——“俗物”！但臉上笑著讓跟著的小廝收了，便往前院去了。
前院的管事倒是對她這個蒼家主母派來的貼身嬤嬤很是客氣，很快就幫周嬤嬤把蕭二娘的信遞進了蕭杜的院子。
蕭杜雖非嫡子，也非仕宦，卻因為本身出色的經商能力，加上蕭家的勢力，掌控了幾乎大半個中原的糧道，是實打實的巨賈皇商。
在蕭家老宅也很說得上話，有自己的單獨院子。
不多時，蕭杜便著人來喚周嬤嬤進院子去。
“見過舅老爺。”周嬤嬤在書房里見到了蕭杜，她是蕭二娘的奶媽子，自然在蕭家見過蕭杜的，她恭謹地行禮。
“周嬤嬤，許久不見，你看著倒是年輕了。”蕭杜是個年約四十余歲，氣度翩然的中年男子，他氣質斯文，一身華服卻并沒有許多商賈身上的市儈氣息。
周嬤嬤摸了摸自己的臉，客氣恭謹地笑了：“舅老爺說笑了，老奴這都快入土的人了，哪里還年輕呢。”
她頓了頓，又似有些發愁地感慨：“可也就是快要入土了，還得看著我家夫人和公子們都好好地，我也才能走得安心。”
這話倒是實話，她沒看著自己看著長大的蒼明雨登上世子之位，心里哪里能安穩。
蕭杜摸著下巴上的一縷胡須，神色淡淡，：“嗯，我自然也希望堂妹和侄兒們都好好的。”
周嬤嬤立刻道：“舅老爺，您也看了我家夫人的信，您幫人就幫到底，我家夫人絕對不會忘了您的兄長情份。”
蕭杜低頭品了口茶，眼底精光一閃：“二娘也是當了蒼家主母這些年的人，也該知道身在其位，有時身不由己。”
周嬤嬤一聽，心中有點不太好的預感：“舅老爺……。”
蕭杜道：“我素來是個直白之人，二娘也該知道賑災乃是朝廷大事，太后也親自過問，雖然蕭家應了蒼國公的要求出手替明雨侄兒籌集賑災糧，我自然照辦，更不會替蒼二公子出面籌糧，但如果我親自出手對付蒼二公子，就是跟太后過不去了。”
周嬤嬤聞言，趕緊想說什么：“可是，舅老爺……。”
“今日就這樣罷，還有許多管事要與我商議明年的計劃，嬤嬤請回。”蕭杜示意身邊的人送客。
“舅老爺……！”周嬤嬤很是著急，她完全沒有想到蕭杜竟然完全拒絕了自己，她試圖撲上去，卻被兩個婆子強行架了出去。
蕭杜目送著周嬤嬤被帶走之后，摸著胡須，忽然似自言自語地開了口：“如何，可滿意了？”
一道高大的藍色身影從側房里撩開了簾子走了出來，對著他恭敬地作揖：“多謝叔父！”
“無心，只要你提出的要求不過分，不是直接跟蒼國公對著干，叔父自然會幫你，畢竟你是我認定的蕭家未來繼承人，又被太后娘娘視同己出。”蕭杜目色慈和地看向走出來的蕭無心道。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嚴肅：“但我僭越一句，你那小姑母蕭二娘也是蕭家女，咱們都是一家人，都要為家族繁茂而出力，太后娘娘若是覺得你小姑母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自叫去訓斥罰罵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你好好勸勸太后娘娘，這也是家中族老們的意思。”
蕭無心哪里有不明白蕭杜的意思的。
族老們這是明白太后娘娘這次隱在蒼羽身后與蒼國公打擂臺，無非是看不順眼蕭二娘罷了。
所以她才利用蒼家內部的父子不合，教訓蒼國公，更是教訓蕭二娘。
蕭無心垂下眸子，恭謹地道：“是，無心明白。”
但他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大姑母是個自負又心思深沉的人，只怕未必聽得進去。
……
被架出了院子的周嬤嬤氣得直跳腳，可是看著擋在院子門前的小廝們一副絕對不可能再放你這老婆子進去的樣子，她也只得強行忍耐下了心里的氣憤轉身離開。
一路氣哼哼地回了蒼府，她匆匆地往蕭二娘的院子里去了，氣急敗壞地把事情給蕭二娘說了一遍。
“夫人，您說，這舅老爺也太過分了，咱們得告訴國公爺去……！”
“這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蕭二娘提著筆坐在桌前一邊練字，一邊淡淡地打斷了周嬤嬤的話。
“我那位長姊可是當朝太后，蕭家這次沒有全盤站在她身后，也是因為國公爺的原因，但絕不可能全然拂了她的面子。”
蕭二娘的淡定感染了周嬤嬤，她也不平靜了不少，隨后忽然想起自己在蕭家門口的見聞，趕緊道：“是了，夫人，老奴今日看見蕭家世子爺要去蜀地巡視。”
“巡視？”蕭二娘的筆尖頓了頓，她眼底閃過一絲異光：“雖然我那位侄兒每年都會去出去巡視，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他竟然沒有跟咱們家那位二公子胡混一氣，反而出去了？”
這可有意思了。
她瞇起了眼，忽然看著周嬤嬤笑了起來：“到底還是奶娘做事牢靠。”
蕭二娘頓了頓，吩咐：“行了，派咱們的人盯牢了我那位大侄兒，他去哪里，大概就是咱們府上二公子要購糧之處。”
周嬤嬤立刻點頭：“是。”
她正要退出去，蕭二娘又立刻喚回了她：“等等。”
隨后，附在周嬤嬤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地又吩咐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