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羽彎著眸子一笑，把簪子一翻，讓唐煙煙看見黃金簪桿上兩個篆體字——御造。
唐煙煙瞬間就明白了：“我懂了，這御造的東西在乾州難得，更代表皇家氣派。”
御造兩個字在她們這些地位極高的皇室貴女這里實在不算稀罕物，但是在民間，“御造”兩個字自帶皇家光環，貴在難得，更勝名匠所制的東西。
蒼羽桃花眼含笑：“知我者出云郡主也，所以又何必浪費郡主心愛之物。”
唐煙煙聽蒼羽笑稱自己是‘知己’，心里有些甜，她秀麗端莊的面容上卻不顯，只含笑道：“行，聽你的，既然選定了御造之物，咱們是不是該去看看園子里要怎么布置了？”
蒼羽點點頭，起身：“請罷？”
唐煙煙便讓綠霜給自己取了貂毛披風，似不經意地道：“蒼羽，你何必如此客氣，既為朋友，你如慕舒世子一樣喚我一聲煙煙也不過分。”
蒼羽心中一頓，也似不經意地回道：“慕舒世子和郡主家是世交，打小就認識郡主，他喚你一聲妹妹都是可以的，但我這種還是不要了，免得讓外人聽到于郡主名聲有礙。”
她是發現唐煙煙這幾天是很少喚她“二公子”這般客氣敬語了，平日里說話仿佛都親近了許多。
她雖然不愿自作多情卻也不希望因此引出些什么誤會來，唐煙煙是個不錯的姑娘，在京城能交這么個真朋友，她還是想要珍惜的。
想要拉近彼此的關系，卻被蒼羽一句話輕飄飄地又在彼此間劃下距離，唐煙煙有些失落，但她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大大方方地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蒼羽可以不愿意喚她的名字，可她堅持喚‘他’的名字。
她只是想靠近‘他’一點。
蒼羽也沒有再刻意說什么，再說下去，只會讓彼此尷尬，就在這個度上最合適了。
院子里，侍從們正在挖坑把半開的一株株梅花種植下去，她轉了個話題：“出云郡主，院子里你打算布置什么，梅花嗎？”
唐煙煙也順勢把話題轉回了正事上：“是，我已經讓人再去采買了，只是大災之年，原本的那些賣花的花匠們也沒有心力再去照顧梅花，如今也就是這些了。”
蒼羽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零散的梅花，看起來讓整個院子顯得更寂寥衰敗了，便道：“我有個別的主意，你看行不行？”
“你說。”唐煙煙道。
蒼羽蹲下身子，抓起幾團雪捏了起來。
紅蕊很是好奇：“蒼二公子，你在做什么？”
蒼羽笑道：“我想堆個雪人。”
紅蕊聞言，頓時眼中閃過興奮：“我會，我也會，我來幫你堆罷！”
蒼羽挑眉：“好呀，不過得問問郡主罷？”
紅蕊立刻眼巴巴地看向唐煙煙：“郡主，府邸里規矩大，管事嬤嬤們都不讓咱們做這些趣事兒，咱們難得有機會出來玩呢，我想……。”
唐煙煙失笑，她伸手點了點紅蕊的鼻尖：“素來知道你是個愛玩兒的，你且去就是了。”
紅蕊立刻跑到蒼羽面前蹲下，撈起袖子就開始堆雪團子，冰涼涼的碎雪浮冰落在她的胳膊上，她也不嫌冷。
看著蒼羽和紅蕊興致盎然地堆雪人，唐煙煙倒是一下子忘了蒼羽剛才說的‘提議’是什么，反而有些羨慕地道：“我自四歲識禮之后，教養嬤嬤和我娘都不讓我出門玩兒雪了……你們這樣，不涼嗎？”
紅蕊活潑慣了，便興奮地招呼：“郡主，來試試罷？！”
綠霜朝她瞪了一眼：“你自己不像樣子就罷了，還要帶著郡主不成樣子，也不怕回去后夫人罰你。”
自打唯一的女兒唐綰綰死后，寧王妃大鬧數場不得結果，便被送進了佛堂靜修，如今唐煙煙的母親有了誥命之后，便也名正言順地主持中饋了。
唐煙煙想起自己母親教導女孩子要規行矩步，便也矜淡地搖頭笑道：“不必了，我看你們玩兒就是了……。”
“啪！”誰知道她話音才落，便被一團雪球砸在了毛茸茸的披風上，嚇了她一跳。
“哎……蒼羽你……。”唐煙煙一愣。
蒼羽桃花眼一彎，拋著個雪球道：“瞧，反正郡主的袍子也已經臟了，不妨與我們一起堆個雪人？”
唐煙煙聞言，端麗嬌俏的面容閃過失笑的表情：“你真是……。”
但是她瞅瞅自己的袍子，又看看蒼羽，便也不再拘泥，徑自提著袍子走過去蹲下來，笑道：“也罷，我也不是由人欺負的，等我做個雪球也好砸你的衣衫才是！”
“好，我等著。”蒼羽嘚瑟一笑，她是天生自由地長大，就是不喜歡不過十來歲的女孩子都被‘規矩’壓迫得逞這副端莊過頭，天性全無的樣子。
幾人說笑著，便堆砌起了雪人，氣氛輕松又愉悅，仿佛將正事都拋諸腦后。
……
笑聲傳到院子的另外一邊，唐圣寧站在二樓，正好將隔壁院落的情形盡收眼底。
他神色冷淡地道：“這只野狐貍是玩兒瘋了么？”
一邊正在往香爐里加銀絲炭的風眠道：“所以城中好些個秀才們給您寫的狀子，甚至血書都到我這里來了，都希望您能嚴懲蒼羽這個‘不干實事’的賑災官。”
唐圣寧妙目掃了眼擱在自己桌上角落的好幾封信，沒錯，他是接到了不少這樣的告狀信。
不少秀才們都希望他這個定國殿下主持公道，對蒼羽這樣的‘荒淫無恥’的賑災使，處以刑罰。
風眠把一碗熱的雞絲火腿粥端上唐圣寧的桌子，隨后嘀咕：“蒼羽這小子竟然自打到了乾州就一次都沒有去過粥廠，在接到京城后續運來的四十多船米糧之后也只是讓手下的齊大掌柜負責分發，絲毫對救災的事情不上心，天天在這里陪著美人玩兒，也難怪這么招人恨。”
也不知道那貨的心是怎么長的，鼓動出云郡主和慕舒世子大辦筵席，這不找抽么？
唐圣寧卻忽然淡淡地道：“陪美人玩？”
風眠點頭如搗蒜：“這不是么，您也不是沒看見，這些天蒼羽天天圍著出云郡主那個小美人打轉……。”
“那種姿色也配稱美人么，呵？”唐圣寧忽然扯著唇角譏誚地道。
風眠：“……。”
等等，殿下的重點好像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