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陳知州那力度和速度，簡直是要將他自己的腦瓜撞成兩半！
一時間，滿朝堂都是倒抽氣的聲音。
“大人不可！”
“陳大人！”
“攔住他！”蕭太后厲聲下令。
官員們可以因為結黨謀反、可以因為貪贓枉法、可以因為營私舞弊……等等無數原因死去，帝王甚至可以私下像除掉絆腳石一樣地派出暗衛除掉對方。
但是不能讓官員在朝上留下一個‘死諫’當堂撞死的記錄，否則當權者都要被天下文人士子們罵死，甚至給謀反的人留下一個‘口實’。
陳知州終歸是在腦袋撞上柱子前那一刻被慕舒給攔了下來。
蕭太后見狀，趕緊示意自己身邊的女官去端茶來給陳知州喝下去順氣，同時溫聲寬慰：“陳愛卿莫要著急，哀家在這里，沒有人能無憑無據地當著哀家的面冤枉任何人，誰敢誣陷他人，哀家定是不饒。”
其余眾臣也甚少看見陳知州這樣一根筋的直官兒，用京城的話來形容就是——“虎”，實在是個愣頭青，虎得不行！
而大臣之中也有人知道他過去的事情，也紛紛勸他放寬心。
蒼羽也推開其他人，趕到陳知州身邊給他拍胸口順氣：“陳大人，萬萬不可，在下知道你一片苦心，但是為了在下這樣，實在不值得，乾州百姓還要等你給他們做主。”
陳知州卻偷偷朝著她眨了下眼皮子，眼里竟是帶著得意的神色。
蒼羽一愣，忽然仿佛意識到了什么，莫名其地唇角就是一抽……
感情這位在演戲呢？
陳知州灌下了幾口茶水，仿佛緩了口氣，爬起來對著蕭太后又要拜：“多謝太后。”
蕭太后趕緊示意蒼羽等人扶住他：“好了，好了，大人不必拜了，起來說話。”
一直沒有說話的梁太師忽然冷不丁地開了口，他瞥著一身狼狽的盧侍郎，嘆氣：“盧侍郎，老朽看你受傷不輕啊，趕緊下去治個傷吧。”
所有人都去關心陳知州了。盧侍郎一直被其他人冷落和遭白眼，正捂著被打得酸脹鼻子又氣又羞又惱，委屈得不得了，明明被打的事他，怎么倒成了打人行兇的家伙被寬慰了？
此刻，他忽然得了梁太師這一句‘關懷’，頓時覺得很是暖心。
盧侍郎感激地道：“多謝太師，在下不打緊。”
“您還是趕緊走吧，治傷去。”梁太師卻略拔高了聲音，不陰不陽地冷笑了聲。
盧侍郎一愣：“太師……。”
他怎么琢磨著太師這話不對呢？
蕭太后自然也是聽見了，她冷冷地道：“來人，送盧侍郎下去治傷！”
“太后娘娘，下官沒事，下官……沒事！”
盧侍郎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寧王一揮手，也微笑著道：“侍郎還是不要逞強了，來人罷。”
剛才扯開他和陳知州的那幾名宮衛忽然一涌而上，七手八腳地強行夾著他就往殿外走。
“下官……下官……我沒事啊……！”盧侍郎用力掙扎，卻又哪里能掙得過宮衛。
這下子他終于知道知道自己這是‘眾望所歸’地被驅逐出了今日的大朝會。
盧侍郎被強行拖走后，不知道為何，朝上大部分人都仿佛松了一口氣，整個朝堂的氣氛都松快平靜了不少。
原本跟在盧侍郎屁股后頭起哄拱火那些人也看出來了風頭不對，皆夾著尾巴不敢多言了。
蕭太后這下子心情舒暢了許多，連著臉色也都緩和了不少，她微笑著道：“好了，陳知州，你有什么要陳情的便細細說來罷。”
沒了刺頭搗亂，陳知州這時候也仿佛恢復了正常模樣，把一腦袋因為打架揪得亂七八糟的毛塞進了帽子里，又整理好了衣衫。
他抬手恭敬地行禮：“太后娘娘，王爺，諸位同僚，黑山村隸屬乾州下治的度縣，下官這次帶來了歷年度縣的縣志、稅籍外，還有附近其他村莊獵人們的口供，縣志與稅籍雖然記載明了黑山村確實每年都在納貢，也記載了確有這個村莊，但其他村中都有許多地保關于鄉鄰糾紛的記事，但是黑山村卻沒有任何記載，難道這黑山村全都是圣人嗎，竟連一點糾紛都沒有？”
此言一出，眾大臣們也都低聲議論起這不對勁的地方。
此時，一直沒有作聲的蒼國公忽然冷淡地問：“也許是這些村民有糾紛，內部宗族里的族老帶頭解決了呢，有些鄉村不少族老甚至擁有對村民的生殺大權？”
蒼羽聽著蒼國公說話，她暗自冷笑一聲，這位老爺終于出聲了，可還是想要再她這個‘兒子’頭上踩一腳。
陳知州聞言卻道：“國公爺問得有理，確實有很多山村里有宗族族老來斷鄰里是非，甚至擁有生殺大權，但這不是黑山村的實況，首先，山村宗族都是同姓之人，但是這黑山村的眾人全都是不同的姓氏。”
說著，他又示意一邊的仕紳們拿出了一大疊隨身攜帶的籍冊。
他比了比那些籍冊：“太后娘娘、諸位大人，這里是黑山村死亡的兩百八十六口人之中我們能找到的其中一百五十九口人的來歷，這些人全部來自乾州、定州、錦城等共計五個州道下治的縣鄉村，他們其中不少都是被各地官府通緝的犯人，有些改名換姓，有些甚至都沒有改名！”
陳知州的話一說出來，眾人心中都有了數，這黑山村的人果然實打實的都是罪犯。
“時間匆忙，我們雖然沒有沒有找全全部人口的來歷，但是，我相信一個村子超過一半的人來歷不干凈，剩下的那些要查出貓膩，相信也不會太難，國公爺還有什么疑惑的么？”陳知州干脆地利落地一番話，贏得了所有人的贊同。
看著陳知州，蒼客松瞥了眼蒼羽，隨后面無表情地轉回身：“沒有。”
此時，一道略顯張揚洪鐘般的聲音忽然響起：“兄長沒有疑惑就好，終歸都是一家父子，邁不進兩家門檻，二侄兒是忠勇之人，太后娘娘和寧王都能看得見，愿兄長也能看得見。”
這把聲音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蒼羽順聲看去，這才留意到一道頗為高大的人影出現在百官之中。
那人濃眉深目，鼻梁高挺，與自己的便宜爹頗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個子還要略高些，而且面上三縷胡須到倒是更顯得成熟。
那人見她看著自己，便露出一抹看似慈和的微笑來。
蒼羽心中微微一驚，此人難不成是自己聞名未曾見面的二叔蒼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