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殿下的婚事是一個笑話？往日里總覺得是一樁慎重又壓力巨大可怕的事情。
“不過你遲早也會知道的，畢竟你是本宮的駙馬。”唐圣寧垂下長睫品了一口酒，淡淡地道。
“當年先皇病重時將皇城司交到本宮的手上，朝中不少重臣都在反對，尤其是太后為首的那一批人。”
她聽著，暗道，她如果是太后也會極力反對，這是一把皇帝身邊最銳利的刀，監察滿朝文武，有先斬后奏之權。
皇城司的勾當官——趙構又是那樣厲害的一個人。
太后垂簾聽政免不得要受制皇城司，從她發現殿下在批閱奏章開始就在猜，其實朝廷的奏折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被送到了太后面前，但最重要的一部分被以讓皇帝陛下批閱的名義送到了殿下這里。
可見殿下何等受陛下的信任，皇城司和殿下就是寧王的幕僚厲先生口中的——“保皇黨”一派。
而她雖然并沒有上過幾次朝，卻也隱約看明白了，寧王和太后等人是一派的，而她那便宜爹和四大世家大約是超脫于黨派斗爭之外。
說好聽點叫明哲保身，說難聽點叫——墻頭草。
她那便宜爹其實也明確地表示過，世家們就是靠著這騎墻騎得出神入化的功夫才能淵遠流傳，而蒼明雨從某種程度上的確是個很好的世家掌舵人。
他極善于騎墻。
蒼羽默默地想著，給唐圣寧倒了一杯酒。
“說故事，要有酒才好。”
唐圣寧看著杯子里的酒，輕笑著繼續道：“這位蕭太后，從登上貴妃之位前便是個有手段有志氣的，掛著個艷烈直率的面具，很得先帝的歡心，她想要贏過所有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不能一直受制于人。”
他頓了頓，把酒喝了：“本宮這位父皇年紀愈長，便愈沉迷長生不老修仙丹藥，病重后清醒時知道要把皇城司交給我，糊涂時便留下旨意給本宮這位繼母，如果本宮‘出嫁’，那么本宮便不得再掌管皇城司，理由是會助外戚篡權。”
蒼羽一愣，忍不住錯愕地道：“什么？可是外頭為了駙馬這個位置爭得你死我活，就是因為如果娶了殿下，能得到皇城司的助力啊！”
當然，四大世家是例外的，他們根基深厚，不需要這種‘錦上添花’，反而視為‘危機’，所以才把她叫回來替蒼明雨填坑。
唐圣寧笑了，漂亮的眼底冷冰冰的：“沒錯，這就是笑話之所在了，宮里朝中其實知道真相的人沒有幾個，咱們這位太后娘娘深怕外讓人知道這件事，便沒有人會愿意奉上子弟來娶本宮了。畢竟先帝要求本宮的駙馬必須是名門出身。”
蒼羽桃花睜得眼圓圓的，很是感慨：“太后……可真夠狠的！”
為了公主選夫這事兒，死了不少權貴子弟啊！其中甚至包括蕭家的子弟，如果她沒有記錯，蕭無心的親弟弟也死于公主選夫。
“可是，殿下，為何您不讓人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蒼羽忍不住問。
唐圣寧淡定地用膳：“本宮為什么要透露？”
她一呆，想來想，也對，換個角度想——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娶了殿下不會得到皇城司，自然也不會有腥風血雨的爭奪，那太后簡直隨意就能找個人把殿下嫁了，這絕對不是殿下想看見的情形。
這大約是一種博弈論。
唐圣寧看著蒼羽一副感慨的表情，就知道她自己把他不愿意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緣故自己腦補齊全了。
他心中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太聰明的野狐貍也有太聰明的弊端。
面前的‘少年’不會想到他不愿意透露這個消息的緣故不過是——他對于這些爭權奪利試圖娶‘定國殿下’的人深惡痛絕，這些人的死活他并不關心。
爭斗沒有什么不好，他能從這些爭斗之中獲取對自己有利的消息，選出和將對他們有用的人或者勢力納入羽翼下。
“殿下，會難過嗎？”蒼羽看著他，忽然問。
看著那一張張丑陋嘴臉在自己面前獻殷勤，只是沖著自己身上的權勢而來，甚至為此爭得頭破血流，不死不休，殿下的性情才會越來越冷淡罷。
唐圣寧擱下筷子，擦了擦唇角，似笑非笑地回視她：“本宮應該難過么？如你所言，人人有私心，執念成心魔，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執念付出代價罷了。”
她捧著碗，頓了頓，繼續埋頭吃：“嗯，殿下說的是。”
吃了兩口，她還是忍不住看向唐圣寧，很認真地道：“可是殿下，不是每個向你求婚的人都是虛情假意的，也有像慕勤那樣的人真的傾心于殿下。”
唐圣寧看著她，眸光微閃，好一會才微微頷首：“嗯。”
蒼羽挺開心的，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自己像替慕勤那個傻小子完成了一個心愿——替他表白呈心。
“不過比起慕勤……。”唐圣寧忽然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手里的帕子遞給蒼羽。
她接了過來，福臨心至一般地起身拿著帕子在一邊的水盆里沾了水，蹲在皇女殿下身邊，替‘她’擦拭‘她’修長白皙又柔嫩的手指來。
皇女殿下明顯對她伺候自己還是滿意的，竟半斜了身子靠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地在她耳邊幽幽地道：“比起慕勤，本宮更想知道你的參選，到現在為止，可有半分真心？”
蒼羽微微一僵，殿下生的高挑，哪怕是這樣靠過來，也讓她很有點——壓迫感。
尤其是唐圣寧還把頭擱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溫潤的呼吸在她耳邊如軟羽一般地拂過，混著殿下身上的冷香與莓子酒的醇氣兒，讓她聞著莫名地有點暈。
所謂吐氣如蘭，她想她是體會到了。
她動了動肩膀，努力地保持自己不要摔了的姿勢，小心又仔細地替唐圣寧擦拭手指，輕聲低咳：“殿下，您醉了。”
“嗯。”唐圣寧瞇起幽暗的眸子，盯著她有些不安抿起的粉潤嘴唇，忽然把手從她手里抽出來，修長的手指按在她嘴唇上輕輕摩挲有些濡濕的酒漬，把她的唇按得嫣紅：“蒼羽，若是成婚對象是你，本宮倒是不介意。”
她瞬間漲紅了臉，瞅著唐圣寧有些結巴：“殿下……還……還是不成婚的好，皇城司會保不住。”
唐圣寧看著昏黃燈光下，她俏臉粉嫩的樣子，他忽然抬頭，吻住她還想要說話唇：“試試看，才知道。”
他頓了頓，貼著她唇，悠悠地問：“還是你不愿意？不喜歡我呢？”
蒼羽腦子又炸了，她無意識地呢喃了兩句：“喜歡呀……。”
等到她察覺自己說了什么，卻已經后悔不及。
唐圣寧輕笑了起來，抱著她纖細的腰肢，抬頭親了上去，精致的眼角帶了奇異的魅態，誘哄地低聲道：“喜歡就好，叫阿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