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后出現兩個人影,一高一矮。
高的正是下午在沈初旁邊煮鹽的中年男人,矮的是被管事鞭打的老伯。
兩人看到草叢后也有人時,同時嚇了一跳。
待看清是沈初和裴淵后,兩人又都松了口氣。
老伯一瘸一拐走過來,將一把草藥遞給沈初。
“這是止血的草藥,給你哥涂上。”
沈初看到中年男人兩只手里都抓著一把草藥,猜測兩人也是來這里采藥的。
她沒接草藥,“多謝老伯,我哥剛才上了藥了,老伯身上也有傷,草藥你留著用吧。”
老伯聽到裴淵上過藥了,松了口氣。
“上了藥就好啊,老頭子都知道,你哥是為了給我解圍才被打的,你哥受苦了。”
沈初笑了笑,“我六哥性子直又急公好義,最看不得別人欺負老幼婦孺。
你說是不是啊,六哥~”
她似笑非笑的問。
裴淵神情有些怔忡,哼了一聲沒說話。
但沈初卻眼尖的看到他臉上有一瞬的不自在。
呵,下午還嘲諷自己救了一個不知感恩的人。
老伯若真的不知感恩,又怎會前腳給他們鹽,后腳又送草藥。
她理解裴淵自幼在深宮艱難求生,看盡人性丑陋的一面。
但世上還是有很多善良正直的人值得他們去救的。
此刻見裴淵若有所思,她見好就收,轉頭問老伯。
“老伯怎么稱呼?你的傷口處理了沒?”
“老漢姓王,才剛煮完鹽,吳壯幫著找了些藥草,正是來這里上藥的。”
王老伯將草藥交給中年男人吳壯,脫下上衣,讓吳壯為他上藥。
沈初連忙上前,幫著碾碎草藥,一臉苦澀地抱怨:
“王伯,我們兄弟倆都是漢陽逃難來的,漢陽府遭了洪災,顆粒無收。
我們兄弟倆實在活不下去,才跑出來找條生路。
本想著來鹽場做工,好歹能先混口飽飯,誰知道吃得這么差,連點鹽味都沒有。
咱們鹽場不會天天都吃這個吧?這整天不吃鹽,哪里有力氣煮鹽?”
王老伯嘆氣,“也不是天天都不放鹽,每隔三日左右會有一頓加鹽的飯菜。
昨日剛吃過,你們今兒才來,要吃鹽得再等三日了。”
沈初一臉不可思議。
“守著這么大的鹽場,竟然不給我們吃鹽,這也太離譜了。”
王老伯苦著臉道:“我們好歹還每隔三日能吃到鹽,可我們家里的人七八日才能吃上一回。
我家里的老婆子和孫兒都快半個月沒吃鹽了,不然我今兒也不會拼著命抓一把鹽回去。”
沈初聽得十分生氣。
對王老伯來說,一把鹽就能救老伴和孫兒的命,可管事卻因為這一把鹽,險些把王老伯打死。
“我記得官府有規定,鹽戶們在鹽場做工,每隔半個月都可以領一定數量的鹽回家,管事沒給發嗎?”
王老伯搖頭,“早就不發了,打過了年就不給我們發鹽了,說是官府改了新規定,不許鹽戶領鹽了。
鹽戶們要吃鹽,也必須從鹽場買,可我們這些鹽戶常年在鹽場做工,得的銀錢不多,家里又沒田產。
若遇上家里有個三災八難的,哪里有銀錢買鹽吃啊。
不僅如此,鹽場還每日規定我們必須煮出來的鹽量,每人每天二十斤。
你們今天也看到了,達不到管事規定的斤數,不僅不給飯吃,還會挨鞭子。”
沈初十分氣憤,“可朝廷根本就沒改規定啊。”
王老伯點頭,“我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哦,還是縣令大人來看望鹽工們時說的。
可惜啊,沒過幾日趙縣令就被抓走了,聽說是殺了人,殺的還是我們鹽場的東家。
鹽工們因為趙縣令的承諾,去找管事領鹽,管事卻說趙縣令說得不算。
大家伙就去找官府理論,官府也推翻了趙縣令說的話,所以鹽工們氣得把知府衙門都砸了。”
原來這才是鹽戶們暴亂的原因。
趙斌曾來看望過鹽工們,莫非他發現了什么?
沈初正思索間,忽然覺得手一熱。
她低頭,才發現裴淵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而且用拇指不停地摩挲著她的掌心。
男人溫熱的指腹,以及虎口處厚厚的繭子磨得她掌心發癢。
一股異樣的酥麻感從手心沿著手臂爬上來,驚得她險些沒跳起來。
她慌得連忙往外抽手。
裴淵略一用力,握緊了她的手,重重捏了捏她的掌心,用氣音道:“別動。”
她渾身一僵。
裴淵的大拇指又輕輕在她掌心摩挲起來。
不對,他好像在寫字。
沈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裴淵在她掌心寫了兩個字:東家。
她心頭微動,繼續問王老伯。
“王伯,鹽場的東家是誰?他和縣令有仇嗎?”
王老伯道:“說起我們東家章夫人,那真的是好人,她是安華最有良心的鹽商章家。
章家從鹽發家,前幾年在安化建了兩處大鹽場,章家待鹽工們一直很好,從不苛待,一年四季還有衣裳發。
反正在老漢我看來,章夫人是老人,縣令也是好官。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縣令大人會把章夫人殺了。”
沈初沒想到鹽場的東家竟然是個女子,有些驚訝。
“鹽場不僅不給你們發鹽吃,還規定任務,完成就要挨鞭子。
這是章夫人規定的嗎?這哪里是好東家啊?”
王老伯搖頭:“你們外地來的,不知道章家的事。
我和你們說啊,章夫人是章家的獨生女。
據說為撐起家業,章夫人沒嫁人招了贅婿入門,只生了一個女兒叫章嵐。
年前的時候章夫人病了一場,章姑娘就接管了鹽場。
誰知沒過幾日,章姑娘竟也病了,鹽場就由章夫人的贅婿江宏志在管。”
說到這里,王老伯臉上浮現一抹怒氣。
“就是江宏志接管了鹽場之后才改的規定,剛開始只是不發鹽,后來規定一個人一天做十斤。
兩個月前,突然規定一個人一天煮二十斤,就連我們吃的鹽都省了。
我們想去找章夫人求情,江宏志這個畜生,竟然把人給活活打死了。”
江宏志?
看來這個人是鹽戶暴亂的源頭。
淵的手又開始在她手心里摩挲,這回摩挲的時間有些長,令她完全無法收斂心神思考。
沈初忍無可忍。
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就可以問啊,為什么非要在我手心寫字?
你只是眼瞎,嘴又沒瞎。
簡直就是故意要引起她注意力似的。
她哼了一聲,“六哥,你是有嘴的,要學會自己開口說話了,說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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