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端著酒杯,望著金寶離開的背影。
“殿下,你有沒有覺得金寶公公笑得很.....”
她半天才找到一個合適的詞,“猥瑣?”
“有嗎?你看錯了。”
裴淵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緒。
金寶的心思他知道。
自幼陪在他身邊,金寶竟然比他還先意識到自己對沈初的心意。
知道又如何呢?
裴淵自嘲地又喝了一杯酒。
沈初捧著自己的酒杯小口啄飲。
葡萄酒甜甜的,喝了之后感覺沉悶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殿下不說,我其實也能猜到陛下為何不同意我重審寧安侯府的案子。”
“哦?說說看。”
“馮家不僅有馮首輔,還是太子的外家。
如果真的是馮家陷害寧安候府,陷害忠良是要抄家砍頭的,太子必然也會受影響。
陛下眼下不想動搖太子的位置,或者說陛下不想打破太子與恒王之間的平衡。”
裴淵低低地笑了。
“嗯,還算聰明,懂得分析朝中形勢了。”
沈初撇嘴。
入朝為官快三個月了,她也是有進步的,好嗎?
太子是嫡長子,九年前就封了太子,地位算得上穩固。
偏偏陛下又寵愛恒王,朝中六部,可以說太子與恒王的人各占一半。
若說不是陛下有意縱容,恐怕很難達到這種詭異的平衡。
“但你只說對了其一,沒有說中其二。”
“其二是什么?”
裴淵晃著杯子里的酒,唇角勾出一抹嘲弄。
“沈知府通敵叛國一案是父皇親自下旨定罪處置的,你應該知道怎么處置的吧?”
沈初抿了抿嘴唇,聲音有些干啞。
“抄家誅三族,整個寧安候府七百六十三口全都被砍了頭。”
裴淵有些詫異,“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沈初握著酒杯的手顫了下。
能不清楚嗎?
對別人而言,七百六十三只是個數字。
可對她而言,那是與她血脈相連,至親之人的性命。
午夜夢回,她依然清楚地記得每一張熟悉的笑臉。
裴淵繼續道:“七百六十三口啊,聽說菜市口的泥土都被染成了紅色,半年方才退去呢。
父皇親自下旨處置的,如今你卻說沈家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這代表著當年父皇的處置是錯的,他錯判了這樁案子,導致寧安侯府一夜滅族。
你讓父皇如何面對這件事?他可是皇帝,皇帝怎么能做錯呢?”
裴淵說到這里的時候,眉梢眼角都彌漫著淡淡的嘲諷。
沈初握著酒杯,一時呆住了。
她完全沒往這方面想。
在她心中,總以為只要找到證據證明爹爹是冤枉的,便可以奏請陛下為爹爹,為整個寧安侯府申冤昭雪。
終究是她太單純了。
沈初嘴唇輕顫,只覺得心中有團火一路上竄,一直到嗓子眼處,燒得她說不出話來。
裴淵放下酒杯,“給你講個故事吧。”
沈初茫然看向他。
裴淵眼眸低垂,“上次和你說過,我母妃死于早產大出血,害死她的人是宮里的孟嬪。
我為了給母妃報仇,一直暗中收集孟嬪的罪證。
直到有一日,我發現孟嬪竟然和她宮外的表哥私通,我便知道為母妃報仇的時機來了。
經過我一番巧妙的設計,終于讓父皇將孟嬪捉奸在床。
父皇雷霆大怒,當著孟嬪的面,讓人閹了她表哥,然后亂棍打死,之后又灸殺了孟嬪。
之后父皇將所有知道和參與此事的人找理由全都處置了,而我....
父皇對外宣布處死孟嬪表哥的理由是沖撞了我,所以被賜死。
隔了一日才宣布孟嬪的死訊,這樣一來,根本不會有人將孟嬪和她表哥的死聯系在一起。”
裴淵冷笑。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當真相涉及到皇室的顏面時,真相是什么,一點都不重要了。”
沈初不知道玉妃的死背后竟然還有這么大的隱情。
她聽得震驚又心涼,卻還是忍不住抱著一線希望。
“孟嬪私通畢竟是綠了陛下,與寧安侯府的案子不能相提并論吧?”
裴淵低嘲,“本質上有什么不同嗎?孟嬪私通影響的是父皇的顏面。
寧安侯府的案子若是錯判,父皇不僅顏面受損,威嚴也一樣折損。”
沈初:“難道是非黑白,真相正義還比不上天子的顏面與威嚴嗎?”
裴淵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沈初沉默了。
濃郁的無力與悲愴感在心底蔓延。
如果陛下礙于自己的顏面與威嚴,豈不是她這輩子都沒辦法為家族申冤昭雪了。
她無力地抱緊了自己。
難受。
想哭。
裴淵見他呆呆地坐著不說話,向來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溢滿了悲愴與哀傷。
嘴唇用力抿著,有些泛白,一副要哭不哭的小可憐樣。
他捏著酒杯的手有些發緊。
這樣難過的沈初,讓人好想擦去他眼中的悲傷。
好想抱抱他。
“你為什么那么執著于為寧安侯府翻案?”
沈初緩緩靠在桌子上,聞言眼睛眨啊眨。
“我是御史啊,掃平一切冤假錯案是我的本分啊。”
裴淵皺眉。
他直覺這不是沈初的真心話。
“你.....”
沈初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滿臉不悅。
“說話就說話,你晃什么?”
裴淵錯愕。
他什么時候晃了?
見沈初臉上泛起一抹潮紅,眼神也有些發票。
裴淵蹙眉,這是喝醉了?
他酒量不是很好嗎?兩杯葡萄酒就醉了?
裴淵哪里知道沈初以前和朝臣喝酒都是事先吃過解酒藥的。
“你喝醉了,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沈初瞇著眼,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呵呵輕笑。
“開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喝醉?”
“哎呀,都說了讓你別晃,你晃得我頭都要暈了。”
沈初伸出兩只手,緊緊托住裴淵的臉頰。
“別動。”
裴淵渾身一僵。
沈初捏了捏他的臉,笑嘻嘻地道:
“嘖,這臉膚若凝脂,吹彈可破,比昨晚那兩個瘦馬好多了。”
裴淵......
將兩個瘦馬和他一起比較?
他勝出了。
該高興嗎?
正恍惚間,沈初柔軟的手指已經滑到了他的耳朵上。
捏了捏他的耳垂,沈初咕噥道:“耳垂飽滿柔軟,將來一定是個聽媳婦話的孩子。”
裴淵......
喜歡上一個男人,他這輩子還能有媳婦?
沈初的手還在沿著耳垂往上摸。
她手指滑過的地方,仿佛被火灼燒一般。
裴淵垂在身側的手小指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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