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抄家滅族,令安定侯兩腿一軟,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
“陛下,臣....”
“你住口,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不成?難道當初不是你密報說陸家軍有謀逆之舉嗎?”
安定侯腮邊肌肉抖了又抖,只覺得一股血腥味涌向喉頭,四肢百骸都透著恐懼。
原來這就是與虎謀皮的滋味啊。
他家世不顯,父親在兵部做個小官。
他曾在陸家軍中歷練兩年,跟著鎮國公學了不少用兵之道。
后來他妹妹和玉妃同時被選入后宮,還先一步生下了四皇子,在皇帝面前求了恩典。
他從陸家軍中被調出來,調任益州衛指揮使。
再后來妹妹時常寫信給他,說四皇子明明是諸位皇子中最聰慧的,偏偏沒有個強有力的外家支持。
太子是馮皇后所出,有個任內閣首輔的舅舅。
六皇子是玉妃所出,背后有鎮國公府和數萬陸家軍的支持。
四皇子夾在中間,高不成低不就,不受陛下寵愛。
妹妹說四皇子聰敏好學,是諸位皇子中最像陛下的。
他聽了之后心中像長草了一般,一個念頭不停地往外冒。
如果將來四皇子做了那個位置,那么他周家將會一躍成為大魏最尊貴的門閥世家。
到時誰也不敢輕慢他周家一點。
這個念頭一旦起來,便像長了草一般在心中肆意生長。
他忍不住向陛下提了一嘴,說鎮國公一直在擴大陸家軍規模,恐有不臣之心。
隆慶帝便暗示他去調查,恰好那時馮家設計陷害寧安侯府,引來了北戎人圍城。
鎮國公派出陸家軍向他求援。
那個瘋狂的念頭這時又冒了出來,他本意是拖延救援,讓鎮國公死于北戎人手上。
這時收到了皇帝的密令,令他鏟除鎮國公和陸家軍。
他收到密令后大喜過望,快馬加鞭趕過去,恰好陸家軍剛剛打退北戎人。
于是趁著陸家軍筋疲力盡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揮下了屠刀。
又怕皇帝事后過河拆橋,所以他行事的時候沒有特意遮掩,對所有益州軍說是奉了密令行事。
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眾口難堵,陛下不會將他滅口。
果然,事后他因此封了安定侯,妹妹也封了貴妃,四皇子封了恒王。
周家擠掉了陸家,一躍成為可以與馮家,與太子相抗衡的世家。
十幾年過去了,可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件事一旦戳破,陛下果然毫不猶豫地將他推出來做替死鬼。
安定侯嘴唇不停地顫抖,耳畔響起恒王的求情聲。
“父皇息怒,舅舅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你住口,證據確鑿,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有什么冤枉的?
說不定正是你母妃也是牽扯其中的,你還敢替他狡辯。”
這話仿佛炸雷一般瞬間將安定侯炸醒。
陛下這是在用妹妹和恒王威脅他呢。
他渾身冰涼,趴在地上咬牙認下所有的罪。
“一切都是臣的錯,是臣起了貪心,所以假傳陛下密令,殺了鎮國公和陸家軍。
這一切與恒王和貴妃娘娘無關,他們全都被蒙在鼓里。
求陛下看在臣多年來忠心耿耿,也曾立下戰功的份上,饒恕臣的家人。”
安定侯在這一刻決斷很快,絕不能將恒王和貴妃牽扯其中。
恒王在,貴妃在,周家就還有希望翻身。
隆慶帝聽到安定侯認罪,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既然你對自己的罪狀供認不諱,來人啊,立刻將周奇押入天牢,待抄家后再行定罪問斬。”
安定侯癱軟在地,一臉灰敗。
恒王焦急,“父皇。”
“王爺。”安定侯急切開口,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可再為自己求情。
隆慶帝不耐煩地擺擺手,斥退了恒王。
“你舅舅的事,朕暫且不遷怒你,還不退下閉門思過?”
恒王臉色泛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禁衛軍將安定侯拖走,然后滿心恐慌地退了下去。
殿內總算安靜下來。
隆慶帝看向殿內跪得烏壓壓的人,臉上露出委屈之色。
“朕當年也是受安定侯這種小人蒙騙啊,如今朕將周家抄家滅族,你們滿意了吧?”
眾人面面相覷。
隆慶帝又看向裴淵。
“陸世子滿意了吧?朕也是受蒙騙的,難道還要朕給你下跪道歉不成?”
裴淵面無表情地看過去,嘴角浮起一抹譏諷。
“陛下真的是受蒙騙的嗎?”
隆慶帝勃然大怒。
“放肆,你敢質疑朕?”
“他不敢,我敢!”
殿外響起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
沈初扶著城陽大長公主出現在大殿門口。
裴淵看到沈初,瞳孔微縮。
沈初卻沖他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裴淵緊繃的嘴角微微松了下來。
隆慶帝看到城陽大長公主,不由微微一愣,隨即心底深處泛起更深的恐慌來。
“姑母,你怎么來了?”
城陽大長公主將龍頭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下,然后交給了沈初,從懷里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鐵片。
她將鐵片托在手上,艱難跪地,雙手奉上。
“請陛下收回我護國公府的丹書鐵券。”
隆慶帝皺眉,“護國公府于我大魏有功,這是太祖皇帝所賜下的丹書鐵券。
如今你們又沒犯下任何罪過,朕怎么能將丹書鐵券收回來呢?”
城陽大長公主面露凄色,聲音卻陡然拔高凄厲。
“原來陛下知道我護國公府從未犯下任何罪過啊?既然如此,陛下又為何要在南疆戰場,派人下毒殺我的夫君,我的兒子,我的孫兒們?
他們若是犯了罪,陛下可以收回我們的丹書鐵券,可以用大魏律法懲罰他們。
為何要讓他們在殺退敵人后,又下毒害他們,讓他們承受中毒折磨,客死異鄉。
又為何要讓我護國公府只剩下一門寡婦,一個稚兒?
陛下可敢應我,這是為何?為何呀?”
城陽大長公主渾身顫抖,字字泣血,臉上的神情憤怒而又悲傷。
大殿內再一次沸騰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隆慶帝身上。
又一個擊退敵人后,被殺害的國公府?
大魏僅有的兩個國公府啊。
如果說護國公府是在擊退敵人后,滿門被下毒而死。
那么鎮國公府呢?
真是一句受人蒙騙就能說得過去了嗎?
他們究竟忠于的是一位怎樣的君王啊?
坐在上首的隆慶帝看著眾人的目光,渾身發涼,一屁股癱坐在了龍椅上。
他死死盯著下首的裴淵。
自始至終,裴淵都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一雙桃花眼半瞇著,仿佛諸事皆與他無關一般。
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裴淵安排的。
他養鷹,終有一日卻被這只鷹狠狠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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