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最后一作 > Chapter 10:遲到的她
  “允兒不跟我們一起聽嗎?”

  “你們剛剛不是已經見到她了嗎,安心了吧。接下來我們要講的事情,不太適合被她聽到。”

  “城堡”的客廳里,聯袂而來的李純揆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就由李純揆出面對任宋演輕輕哼了一聲,抬起下巴說:“那好,你開始解釋吧。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在她們對面那條沙發上的任宋演沉默了一下就說:“我之前沒有著急去找人,那是因為我知道,允兒她是自己主動離開的。”

  金孝淵聽到這話后率先皺起眉毛,“類似的事前面好像也有一次,可那孩子不像是什么話都不說就離開的性格。哪怕是再有急事,難道連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

  “她就是因為自己沒有辦法,所以才沒能跟你們說。”

  “所以那個理由到底是什么?”

  任宋演看上去很猶豫,良久才說:“允兒她其實……生病了。”

  眼前幾個女人的臉色一瞬間都變得煞為古怪。

  李純揆似乎終于明白了任宋演剛才為什么讓林允兒先回房間里去。

  她瞅了一會兒突然說出這句話的任宋演,又問:“什么病?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她有什么像孫藝珍《我腦中的橡皮擦》里面一樣經常失憶的病吧?”

  她這話說得已經隱有不善的跡象,很明顯是不相信男人所說的話。

  任宋演聽到她這么說后卻面不改色,出人意料地回答:“雖然不是阿爾茲海默那樣的絕癥,但她的情況……說不定比那個還嚴重。”

  因為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實在過于正經,以至于最初都認定他在糊弄自己的三個人都再度面露疑惑。

  在場情緒最穩定的權俞利想了想就問:“所以,允兒究竟患了什么病?”

  “你聽說過DID嗎?”

  權俞利和李純揆二人面面相覷,下意識略微茫然地問:“那是什么?”

  “學名叫‘解離性身份識別障礙’,用通俗易懂的名詞來解釋就是,多重人格。”任宋演非常認真地說,“允兒她,其實是全世界總共不到一百例的多重人格患者。”

  權俞利瞬間呆了一下。

  她和邊上的兩個人剛想開口,話語就被任宋演抬起的手給堵了回去。

  “實際上,我知道你們之前的猜測,什么你們都不知道的初戀……我一直否認,但嚴格來說,你們也沒猜錯,只是允兒她不是什么‘初戀的女兒’,她就是那個‘初戀’本人。”

  三個女人果然又被這個丟出來的“重磅炸彈”給震了一震。

  李純揆發怔地盯著任宋演看了許久,然后才深吸一口氣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從頭開始,好好給我們解釋一下。”

  “其實沒什么好解釋的。”任宋演的語氣聽上去很平靜,“多重人格,光聽名字,你們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允兒的身體里面,有好幾個她,只是她的情況有些特別,別的多重人格患者通常和本人的身份關聯不大,而她產生的每個人格,基本情況卻是各個年紀的她自己。”

  “各個年紀?”

  “就是字面意思。比如說上一次,我帶著和你們見面的允兒,她是十九歲快成人的林允兒,而試演會那晚跟你們見面的人,她是二十一歲的林允兒。至于現在,她已經是二十二歲了。因為設定是同一個人的不同年紀,而且歲數相差很近,所以你們根本沒發現異常,但我現在告訴你們這件事,你們再回想一下,你們真的覺得她身上沒什么變化嗎?”

  任宋演的這番話說得異常篤定,而李純揆三人聽到他的話以后,內心也有些動搖起來。

  從十九、二十歲到二十二歲,雖說確實只過了三年,但如果仔細辨認的話,從外貌和氣質上依然是能找到一些細微的痕跡的。

  任宋演不說還好,被他這么一提,同為女性的李純揆三人自然就回想起了之前被她們無意間忽略的某些細節。

  “多重人格患者有個很常見的情況,那就是人格與人格之間并不一定清楚彼此的存在,而且記憶并不互通。”

  坐在她們面前的任宋演開始侃侃而談。

  “也就是說,一旦她在外面的時候發生人格轉換,她不會明白她當下的情況。她只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跑到了一個自己感覺很陌生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一般人會怎么做?我們認識她,但那時候的她未必認識我們。”

  權俞利張了張嘴,而后終于稍微恍然似的小聲接上話:“所以,允兒她那天晚上才會偷偷走掉……也許,她當時都不記得我們也在場了?”

  “你們也知道吧,允兒她的故鄉在地方。”任宋演不動聲色地看了三人一眼,“所以我當時就在想,她八成是拿著我給她的錢,打車跑去巴士站或者KTX車站了。”

  “你是說,這幾天她其實又跑回故鄉去了?”李純揆驚訝地問。

  坐在她旁邊的金孝淵咬了咬嘴角,喃喃自語:“沒錯……前面那次不也是嗎?宋演突然說她回故鄉去了?”

  包括權俞利在內,三人的神情一時間都顯得很是復雜,糾結與懷疑之色交替涌動,但因為不像話歸不像話,任宋演給出的這些邏輯卻也很好地解釋了此前發生的事情,又不禁讓人漸漸有了一點半信半疑的感覺。

  “可是,這也太不像話了吧?照你這么說,允兒她真的是你書里面的那個‘林允兒’的原型?”李純揆還是想要反駁,“但她看上去明明就是二十出頭的樣子……”

  一只手拿著一張卡片似的東西送到她眼前,頓時又把三個人看得楞住。

  李純揆接過被任宋演拿出來的那張嶄新住民登錄證,而后猛地瞪眼看向男人。

  “”,這就是李純揆眼下看到的林允兒住民登錄證上顯示的出生年月日。

  “她這種情況,我其實也不太理解,但之前聽醫生說,多重人格患者可能存在不同人格擁有不同身體狀態的情況。比方說有的人格生了什么病,但切換到另一個人格后,那個病癥就沒了。另外,大約也有服裝和化妝,還有她整個人呈現出來的狀態的作用?總之,她從來不是二十歲,只是你們之前看到的是二十歲的林允兒。事實上,她只是比你小了六個月的妹妹而已。”

  面對著三道不可思議的目光,任宋演始終保持著鎮定,如是說道。

  “居然有這種不像話的好事?三十歲的人看起來也能和二十歲一樣?!”李純揆一時嘴快,下意識就說出了自身的真實想法。

  金孝淵很不客氣地朝她胳膊上甩了一巴掌,把李社長打得又尖叫一聲。

  “不對。”權俞利很快也找到了漏洞,“如果按你這么說,那為什么現在允兒她看起來認識我們?雖然也可以是你告訴她有關我們的事情,但是這和自己親身經歷完全不一樣。剛才允兒她接待純揆她們的親近樣子,我認為沒有記憶的人裝不出來。”

  結果任宋演好像也早猜到了她們會有此一問,好整以暇地反問權俞利:“你覺得,既然允兒有這樣的病,而且病情還這么嚴重,她來到首爾這才幾天時間就連續出了兩次情況,為什么我還要專門把她從故鄉接到首爾來定居?”

  權俞利聽到他這話先是皺眉,接著想到了什么,驚訝地看去。

  “你去網上查詢一下大概也會知道,多重人格患者如果想要痊愈,需要進行一種叫作人格融合的治療。這種治療不僅講究專業的醫療條件,也很講究治療時所處的環境。首爾這邊的醫院水平比她故鄉高得多,而且她少女時代也在首爾長期住過……我認為這里應該是國內最適合安置她的地方。”

  任宋演的語氣始終不起波瀾,而且思路清晰,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普通地陳述事實一樣。

  他抬起頭來看看三人就露出一臉無奈和擔憂的表情,繼續說:“老實說,她前面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的判斷出錯了,她離開首爾大約也十幾年了,這座城市說不定對她而言非常的陌生,只會給她帶去更大的刺激。直到后來我從她的主治醫生那邊得知最新情況之后,才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之前她和純揆還有孝淵的相處,對她的‘病情’,產生了好的影響?”任宋演的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之前特意把少女托付給李純揆還有金孝淵照顧的舉動。

  任宋演說:“她這種病最麻煩的地方就是,我們永遠不知道給予她的刺激會產生好的效果還是負面影響。慶幸的是,能夠和新認識的朋友相處,似乎讓她的心情感到很不錯,在那之后雖然她出現了人格切換的情況,但那并不是因為什么外界因素,相反,我和她的醫生認為,來了首爾之后,二十歲的她終于出現了被融合的跡象。”

  “所以,因為二十歲的她被融合了,現在的允兒才也擁有了和我們認識的那些記憶?”李純揆恢復正色,跟上了任宋演的邏輯。

  “依照醫生的說法,確實是這樣。”任宋演面不改色地點著頭,“以后如果你們忽然覺得她什么時候變得可愛起來,盡量就和當時的她多相處一下。沒準下一次見面,之前讓你們喜歡的那個時期的她就永遠消失不見了。”

  由于實在無法從任宋演坦然的表情之中捕捉到任何說謊的跡象,這使得本身對于他非常熟悉的三個人,內心的天秤也開始徹底倒向了另一邊。

  哪怕再難以置信,但仔細想想,假如不是事實的話,任宋演又何必編出這么一套很難說服她們的謊言呢?難不成真相還能比她現在聽說的消息更離譜嗎?

  最關鍵的是,她們回想了一下先前發生的種種,每一條都和任宋演給出的理由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正是因為想替林允兒隱瞞“病情”的緣故,任宋演才對她們這幫最親近的人總是左右言他,甚至不惜撒謊也要糊弄過去。

  也正是因為需要親自照顧林允兒這個“病人”的緣故,任宋演才選擇了令外人很不解的方式,安排女孩住進他的家里。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你多少應該提前提醒我們一下……”

  在理解了一切之后,金孝淵就突然丟給任宋演一個惱怒的眼神。

  她的語氣不乏后怕:“如果我們早知道允兒她有這種情況的話,至少不會讓她隨便離開我們的視線。萬一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出了事情怎么辦?”

  任宋演的臉上絲毫不見笑意,他同樣嚴肅地嘆口氣,說:“你要讓我怎么跟你說?暗示你,她精神有點問題?還是像個過度管教的監護人一樣,讓你們幫忙時刻監視住她?我帶她來首爾,并且介紹給你們認識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你們能和她交上朋友,這樣對她的病情也有一定好處,而不是讓你們來當我的‘護工’。”

  金孝淵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還有,你說的問題,我之前當然也考慮過。幸好,她這種病不像阿爾茲海默那樣,她在發病的時候同樣是正常人,擁有正常的思考能力。所以我們也不需要太擔心她發病時的狀況,再怎么說她也是成年人了。”

  李社長想了想,忽然又問:“允兒的這個病……應該很多年了吧?為什么現在才想著治療?”

  任宋演瞥瞥她說:“十幾年前,哪來現在的醫療條件?那時候連一個好的心理醫生都難找,更別說她的情況就算放在多重人格患者的群體中也很特別。而且……想要給她治療的契機,說起來也算是巧合吧。”

  “巧合?”

  “你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允兒她是什么情況對吧?”

  任宋演回頭望向前方,神情仿佛真的陷入了某段回憶當中,漸漸低下聲來:“既然也是少女時代的一員,那我想你們現在也猜得到,我和允兒……不比和你們的關系差,否則我也不會認同她作為少女時代組合的中心。只是因為她的病,還有其他一些原因,我們倆一個人住在首爾,一個人住在地方,十幾年來很少見面。上個月月底的時候,我猜測她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可能是發現自己的病情越來越嚴重,所以想來首爾見我一面。她當時跑去了我家里,結果卻在那棟房子里面犯了病,變成二十歲的自己。”

  聽他這樣一說,三人才算是把所有事情給拼湊起來。

  李純揆恍然大悟:“所以那天晚上,我們才被你拉著到處找人?”她又輕輕蹙眉,“不過,二十歲的話,對應允兒的真實年齡,那也差不多是在2009年了吧?那個時候《StarWorld》不是已經出版兩年了嗎?難道那個時候你們倆還不認識?你的那棟房子可是你從07年一直住到現在,沒理由我們都去過,允兒卻沒有去過吧?”

  任宋演緊鎖眉頭,還是決定吐露實情似的講:“正是因為《StarWorld》才造成了禍端。”

  “嗯?什么意思?”

  “我前面跟你們說過,允兒她的每個人格是各個年紀的她自己,而在這個情況之外,她分裂出來的那些人格,還存在著一些嚴重的問題。這才是她這個病嚴重干擾了她生活的根源所在。”

  男人說出了一番讓人再度愣住的來話:

  “那些她的人格,雖然每一個都是不同年齡的她自己,但那些人格自己認為,她們并不是這個世界的林允兒,而是在《StarWorld》里面,那個作為少女時代中心的林允兒。”

  李純揆三人看上去又有了前面那副思緒混亂的樣子。

  “所以……允兒她,是把自己當成了小說里面的人物了?”

  “嗯。”任宋演立刻點頭,補充著說,“而且還不是一個人格這樣,她是一次性分出了好幾個不同時期小說世界的自己。我之前還見過07年和08年剛出道、經歷了‘黑色海洋’事件的她。”

  “呀,這個……這個真是可能發生的事情嗎?”

  “人格分裂是什么?簡單來說那就是幻想出另一個自己。所以別說是小說人物,她就算是幻想自己成為影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情況。”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允兒的,人格?她的人格為什么會是你小說里的人物?”

  這一下,任宋演也忽地沉默下來。

  他安靜片刻就對她們正色地說:“關于這個理由,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她會變成這個樣子。”

  金孝淵從他的眼神之中似乎看出了什么,心中的懷疑反而完全散去。

  她緩和著思緒問:“所以……你是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寫出來的作品導致允兒她變成這個樣子,所以才會十幾年不跟她來往?原本什么地理距離還有生病的問題根本不可能阻止你才對,如果是朋友,就算對方不方便,你也會經常抽空去看她,這才是你的性格。真正阻止你們倆這么多年不見面的理由,有一部分是因為宋演你心里的愧疚嗎?”

  坐在她們眼前的任宋演頓了頓話音:“真要說的話,我確實對她存在很多的愧疚。因為是小說世界的她,所以無論是哪個年紀的她,與我都不熟悉。我在重新見到她之后、在意識到她的處境有多危險的時候,我就決定把她留在自己身邊,所以才會事前一點都沒有征兆地帶著她一起生活。”

  “那么,”李純揆這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前兩天莫名其妙發布的所謂那個特別篇,也和治療有關?”

  “嗯。沒錯。”任宋演坦然自若地說。

  金孝淵瞇眼盯著男人的臉龐,說:“最后一個問題。允兒她,真是你的初戀嗎?我說的不是我們開玩笑的那種,而是很認真的那一種。”

  任宋演臉色總算有了一瞬間的古怪,他留意到旁邊李純揆和權俞利同樣暗暗豎直耳朵的表現,忍俊不禁地說:“當然不是!我都說了,我和她的感情,與你們之間差不多。”

  “可是為什么我總感覺你對待允兒很不一樣?”金孝淵打量著他,仿佛產生了某種探究精神。

  任宋演想了想,這么回答她:“我這么說吧,假如是我們幾個人之間,有一個人患上了重病,其他人還是很健康,你會怎么對待那個人?”

  金孝淵一怔,好像這才明白過來任宋演看待林允兒的心態。

  “覺得可憐,想正常地對待她又做不到,如果把她當成病人來照顧,我們又全是些要強的家伙,兩種態度之間總是很難把握平衡…………大概是這樣的心情?”

  “你倒是總結得挺到位。”任宋演笑了笑,“那孩子……我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叫她‘孩子’。我從一開始,包括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對她親切包容一些,還是就隨著我真實的性格去自然對待她就好了。每次看著她的臉,我的心情都很奇怪。所以說……”

  他看向了眼前的三個人,輕聲但也顯得很鄭重地說:“你們以后,還是當作不知道她的異常,就自在地和她相處吧。這算是我的請求,拜托你們了。”

  李純揆三人注視著他的那雙眼睛,而后各自轉頭看著彼此,氣氛一時間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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