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北勤王那邊才給了回應。

  如所預料的一般,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

  但計劃的部署肯定沒那么簡單。

  西勤王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又怎么可能不設防。

  所以在聯合北勤王的同時,西勤王那邊,蕭霽危也照樣跑,打著和稀泥的旗號裝殷勤,這樣一來,才使得西勤王沒對他設防。

  在他看來,蕭霽危想登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西部比北部勢力大,他想坐上皇位第一個自然是要得到他西部的支持。

  可他沒想到,人家想的壓根不是他的支持,而是吞并他!

  宮變這天,他撮了一場局,設立了一場鴻門宴請二人前往,借著擺和氣酒的名義把西北勤王都請了來。

  北勤王因為與他的合作,自然演了一場好戲,所以當變故發生的一瞬間,西勤王這邊分明始料未及,就這么被北勤王拿下。

  蕭元捷沖上前,抓住蕭云毅的衣襟,直接揍了他一拳頭:“讓你跟我搶吉娜,我揍不死你!”

  蕭云毅想反抗,被張遠等人拿劍指著喉嚨,徹底不敢動。

  西勤王這時候才知曉自己上當,看著蕭霽危的目光猶如在看一個魔頭:“你算計我!”

  蕭霽危走到西勤王面前,往他嘴里塞了一顆藥丸才道:“四叔,兵不厭詐,這是我在大炎時,溫將軍教我的,現在,我把這四個字送給你!”

  西勤王還想說話,這才發覺自己根本開不了口。

  “蕭霽危,你個騙子,你個小人,你竟做這種食言……”

  蕭云毅還想說什么,被張遠也塞了一顆藥,這下子,他徹底說不出話了。

  蕭霽危站起身來:“押下去!”

  張遠立刻讓人上前,給兩個人戴上手銬腳銬,命人拖著二人離開。

  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北勤王有些意料不到,雖然剛剛打斗之時,廢了一番力氣,但沒想到西勤王這么些年居然狂妄到這種地步,連這樣的場合也絲毫不設防。

  他看向蕭霽危:“太子答應我們的事情可還算數?”

  “當然!”他伸出手來與西勤王撞拳,“從今往后,還請三叔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那我與吉娜的婚事?”

  蕭霽危拿出早準備好的圣旨給他:“我已求了父皇提前準備好,你過目。”

  蕭元捷拿了圣旨,當看見上頭呼倫吉娜的名字,笑得合不攏嘴:“父親,我終于可以娶吉娜……父親?”

  他目瞪口呆看著北勤王脖子上的那道血痕,而后猛然丟了圣旨拔出佩劍:“蕭霽危,你個畜生,我殺了你!”

  他剛把刀拔出來,身后,張遠一刀刺進了他的胸膛。

  蕭元捷還來不及說話,人已經“噗通”一聲倒在了桌子上。

  北勤王立在那里,呆呆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轉動著眼珠子,僵硬地指向蕭霽危:“好……好毒的心!”

  話音未落,他已經倒了下去,摔在了蕭元捷身上,父子倆就這么一道死在了酒桌上。

  蕭霽危拿出手帕擦著匕首上的血:“抱歉,若是留下你們,我永遠受制于人,而我,最不喜歡被人掌控!”

  有人猛地推開殿門走了進來,當看見室內的一幕,他的身形搖晃,目瞪口呆盯著蕭霽危:“你……你為何要殺他們?”

  “父皇!”蕭霽危反應過來,連忙換上一副受驚的臉,“有西北勤王在,兒臣永遠受制于人,父皇就是因為太過仁慈,所以這么些年才被人拿捏,連皇位也坐得不穩固!”

  皇帝大怒:“可他們是你的親皇叔,是孤的親兄弟!”

  蕭霽危垂眸:“在皇家面前,只有利益,沒有手足!”

  皇帝手指著他,終于怒不可遏起來:“你……你……”

  他說了好幾個你,卻愣是沒有說一句完整的話,隨后腳下一軟,直接摔了下去。

  “父皇!”

  蕭霽危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皇帝睜著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他的同時,猛然抓緊了他的手臂:“放……放過……老四!”

  話音落,他便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皇上!”

  隨行的宮人跟著進來,看見這一幕大吃一驚。

  蕭霽危看向來人:“父皇身子不適暈倒了,快送他回宮,宣太醫!”

  宮人看清里面的一幕,一個兩個嚇得不敢吱聲,正要送皇帝走,蕭霽危冷厲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今日這里的事情,本宮不希望有一個字傳出去,否則,你們知道后果!”

  宮人唯諾應了一聲,大氣不敢喘一下,攙扶著皇帝走了。

  等到眾人離去,張遠這才看向蕭霽危:“殿下,那西勤王和蕭云毅世子呢?”

  “不留。”

  他大步離開了屋子,待回到東宮,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和鞋子上全是血。

  剛才蕭元捷的血噴了他一身。

  “殿下!”春生迎上前來,看見他身上的血后大吃一驚,“成功了嗎?”

  “太子妃呢?”

  “依照殿下的吩咐,剛剛才她的吃食里參了些凝神的藥,這會兒正在午憩。”

  蕭霽危點了點頭:“拿身衣服來。”

  他去書房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這才來到寢宮。

  榻上的溫尋兒在藥力的作用下正睡得沉。

  她半邊臉露在外面,頭發鋪散在枕頭上從蕭霽危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她潔白的頸項。

  一路之上的恐懼不安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平息。

  他殺了人沒錯,以前也不是沒有殺過人,可這一次,負罪感卻尤其的重。

  他知曉,與人交易,他該信守承諾,這是作為合作者最基本的道德,可北勤王與西勤王本質上又有什么區別?以前二者壓制,他們尚有可以顧忌的地方,若是日后真的北勤王獨大,憑他一個剛剛登基,毫無實力的外來子,如何奪得天下大權?

  斬草要除根,留著他們只會為日后帶來麻煩,與其由著他們左右自己,倒不如一次性解決!

  皇家從無兄弟情義,他也不相信北勤王日后會老實本分!

  最最重要的是,倘若北寒和大炎真的開戰,他沒有信心可以保護好她!

  所以,為了她,也為了他的皇位,西北勤王,一個都不能留!

  此時此刻,牢房之內,西勤王和蕭云毅還在哪兒去期盼著蕭霽危說話算數,因為就連他和張遠塞下的藥丸都是他們之前演練好的好戲!

  所以當聽到北勤王和蕭元捷已經伏誅的時候,有那么一瞬,西勤王竟有些失神。

  “死了?”

  “不錯,死了!”張遠在他面前恭敬一禮,“所以殿下讓我來通知西勤王,您可以安心了!”

  西勤王隱約感覺到什么不對:“之前不是說好的,不傷性命嗎?太子怎么說話不算話?你讓蕭霽危來見我,我要問問他,他到底什么意思?我雖然起北勤王不過,但他是我兄長,我沒存殺害他的心思!”

  “看來西北勤王果然如傳聞所言,兄弟情深!”

  “你一個跑腿的在這里狗叫什么?我要見你們太子,蕭霽危,讓他過來!”

  “抱歉,西勤王,太子現在在處理登基的事情,不過他囑咐過我,親自來送你們一程!”

  西勤王一愣,當即后退:“你想干什么?”

  張遠拔出手里的刀,什么話都沒有說,直接朝著西勤王捅了過去。

  這一刻,西勤王才發覺自己服下的那顆藥并不是假藥,他身體里的力量竟不知何時流失了,根本抵擋不住張遠那一擊。

  那一頭的蕭云毅看見自己父親死了,一個勁兒大叫,張遠朝著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拿了一根繩子上前,送了蕭云毅上路。

  一場奪位之爭就此徹底拉下帷幕。

  溫尋兒是被蕭霽危給吵醒的。

  她愣了三秒鐘才抓住蕭霽危的衣袖:“事情怎么樣了?西勤王擒住了嗎?”

  “嗯。”蕭霽危淡應了一聲,“從此后,沒有人阻止我們了!”

  溫尋兒含糊應了一聲,卻又精神一震:“什么阻止我們?”

  蕭霽危抬起頭來:“我答應過你,會為你爭取的!”

  溫尋兒眨了眨眼,這才想起來之前她問她大炎與北寒有沒有可能會開戰的事情,畢竟一旦開戰,首當其沖的就是溫家,而她不想讓溫家有事,當時蕭霽危說過他會爭取。

  她腦回路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北勤王是支持你和談的?”

  蕭霽危沉默了一番:“算是吧!”

  溫尋兒松了口氣:“那就太好了,到時候,我讓父親去跟顧允之說說,只要兩國不開戰,我們給上足夠的誠意也是可以的,對不對?”

  她言下之意,蕭霽危聽得懂。

  無非就是利益的交換,不算什么大事,哪怕是割讓了國土,只要不開戰,只要不會讓她不高興,都不算事。

  他應了一聲,湊上去繼續親她。

  “那我做了這么多,你是不是,也該給我點誠意?”

  溫尋兒看著他漆黑的眸子,不知是因為經歷了上次的事情還是怎么,心口居然有些發熱。

  她別開視線,想了好一會兒才道:“等回太子府行不行?”

  蕭霽危沉下身子:“以后,宮里才是我們的家!”

  他不容拒絕的姿態已將他今日的目的擺到了臺面上,溫尋兒再不知道就是傻子。

  她腦袋一團漿糊,還在努力想著可以用什么理由去拒絕他,結果指腹無意摸到了他的后背。

  當掌心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紋路,溫尋兒身形一震,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她知道這些疤痕,也看過這些疤痕,除了他的四肢以外,不止他的后背,甚至身前也有。

  而這些,是曾經的溫尋兒留下的痕跡!

  蕭霽危捉住她的手,捕捉到她眸底的愧疚,淡然道:“我知道,那個人不是你!”

  溫尋兒抬起眸光,好一會兒才道:“那你確定你要的人就是我了嗎?”

  蕭霽危盯著她的臉容看了看,最后停留在她眼睛上,手指拂過她的眉眼:“一直是你,從未變過。”

  溫尋兒冷哼一聲:“那李云霓呢?”

  話一出口,她臉色頓時一白。

  李云霓已經死了,她著實不該在這個時候提及她!

  蕭霽危注意到她的一場,扣住她的下巴:“你我之間,沒有別人,我娶的是你,以后也只會是你,只要,你不要離開我!”

  溫尋兒有些心虛。

  離不離開這件事,她不敢保證。

  蕭霽危也知道,現在還并不能改變她的想法,不過不要緊,他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會讓她想逃都逃不掉!

  “父皇說,如果兩國真的開戰,只有一種可能讓你不會成為人質!”

  “什么?”

  “當北寒人!”

  溫尋兒擰眉:“我是北寒人還是大炎人,這是出生就決定的,改不了!”

  “不會!”蕭霽危盯著她的眼睛,氣息有些不穩,“只要你懷了我的孩子,便是真正的北寒人!”

  “蕭霽危!”

  溫尋兒的喊聲淹沒在窗外呼嘯的風聲中,張遠處理完事情來的時候,被春生攔在了門外。

  “殿下囑咐過,若是張大人來了,還請先候著!”

  張遠應了一聲,隱約聽到什么之后掃了一眼屋內,隨后移開腳步去了院子外等。

  春生看著外面的天,他原本該為蕭霽危高興,畢竟他盼了這么久!

  可是不知為何,他心里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一切的塵埃落定只是表象,未來,恐怕有更大的風雨在等著他們!

  一個時辰之后,房間里傳來了動靜,是蕭霽危出來了。

  “殿下,張大人來了!”

  蕭霽危看向院子外:“讓他去書房。”

  春生應了一聲,先一步走了出去,蕭霽危看了一眼身后,關上房門出去了。

  屋內,溫尋兒盯著天花板發呆。

  她原本以為自己不在意,可是突然之間失去了女孩的身份,怎么有種愴然若失的感覺呢?

  外面聲音嘈雜,有很多腳步聲,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溫尋兒掙扎著起身,緩了好一會兒才裹上斗篷來到門口,詢問外面的下人:“出什么事了?”

  也在這時,她才察覺到外頭的動靜更大了一些,好像是軍隊的腳步聲。

  她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出去,自然不知道外面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白日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宮人自然不知曉那個看上去比北寒人柔弱了數倍的大炎長大的太子,手段兇狠起來會那樣可怕。

  西北勤王!

  包括西北勤王的家眷、親眷,兩個部落三百多人,就連襁褓中的孩子都沒放過,一個活口也沒留!

  自北寒開國到現在,從未有過這樣殘忍的滅親之法,空前絕后,令人聞風喪膽!

  這樣子的太子,下人便是看一眼都已經腿抖,哪里還敢說外面的半個字?

  “回太子妃,奴婢們并不清楚!”

  一致的不知道。

  溫尋兒很想出去看一看,可她腰酸得很,雙腿還打顫,著實不是出去的最佳時機。

  “秋月紅纓呢?”

  “回太子妃,她們被春生帶出宮了,說是太子殿下吩咐,讓她們去太子府取一些日用品,怕是要晚一點才回來。”

  溫尋兒點了點頭,摸向空空如也的腹部:“那有吃的嗎?我餓了!”

  宮人立刻命廚房給她上了晚膳。

  另一邊,有嬤嬤進來給她更換被褥,溫尋兒本想阻止,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起來。

  入鄉隨俗,她現在的身份是太子妃,這些事情不可能親力親為,她能自己收拾一次,難不成次次自己收拾?而且,也不存在她親自去洗被褥!

  她面上有些熱,假裝鎮定自若,安安靜靜吃東西。

  等用完了晚飯,躺在干凈柔軟的被子里,溫尋兒也睡不著,便撿了本書看,而外面的吵吵鬧鬧一直到亥時才逐漸熄滅,可秋月和紅纓仍舊沒回來!

  溫尋兒漸漸犯困,這才丟了書繼續休息。

  再醒來是被身邊人的動靜吵醒的,溫尋兒迷迷糊糊睜開眼,連連躲閃:“蕭霽危,你住手!”

  蕭霽危聽著她動怒的聲音,窩在她耳邊低笑一聲:“聽說你睡了一下午,睡得可好?”

  溫尋兒臉上有些掛不住:“還不是你的錯!”

  話剛說出口,她便察覺到這話太曖昧,立刻收住了:“今天下午外面怎么了?怎么那么大動靜?”

  蕭霽危脫了衣服進被褥,把她撈了過來:“勤王的勢力倒了,宮中的一應守衛自然該更換成我們自己的人呢,所以張遠下午都在安排這個。”

  原來是這樣!

  “我還沒細問你呢,西勤王真的倒了?他上當了?”

  蕭霽危眸底動了動:“他即便是不上當,只要進了宴會場便跑不了,我早已讓張遠在外面布下天羅地網!”

  為防謹慎,還是過后調的人過去!

  也不知道這兩個勤王是因為他從小生活在大炎的緣故,還是自他來到北寒后,一直腹背受敵節節敗退的緣故,這才對他極為輕視,毫不設防,竟雙雙跌入他的陷阱,被他一網收服!

  想到這里,蕭霽危又看向溫尋兒:“這兩日你先別出來了,宮中崗位調換,人多眼雜,不太安全,秋月和紅纓我讓她們暫時留在太子府兩天,過幾日,等情況穩定下來,我再讓她們進宮。”

  溫尋兒不疑有它,點了點頭:“行,聽你安排!”

  蕭霽危似乎既喜歡這句話。

  他眉目輕抬,湊上前來。

  一連三日,每到白天,外面的動靜便起來了,溫尋兒聽從蕭霽危的囑咐,這三日都沒出門,留在房中看書寫字打發,當然,最主要是,她也不方便出門!

  她是沒想到蕭霽危那種初次見面時弱不禁風的小子有一日,體力會那么好!

  他食髓知味,迷戀上癮,逼得溫尋兒連覺都不敢睡了,每到晚上便拼命練字,到了白天便又拼命補覺,只是即便這樣,同處一室的她仍未逃過魔爪!

  她甚至都開始后悔,那日妥協的決定了!

  第三日下午,外面竟然下了場雨,這對北寒來說十分稀奇。

  這地方基本都是下雪,下雨的時候少之又少,難得看見一場雨,溫尋兒在屋檐下坐了一下午。

  到了第四日早上,外面吵鬧了數日的動靜終于消失,整個皇宮恢復了平靜,秋月和紅纓也終于進宮了!

  一看見溫尋兒,秋月就哭,死死抱著她:“小姐,你沒事吧?這幾天快嚇死我了,可我又進不了宮,快擔心死你了!”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溫尋兒看著她,“我在東宮每日吃好喝好,風吹不著雨打不著,難不成,你還擔心有刺客敢跑進東宮不成?”

  “我這不是害怕嗎?畢竟宮里有了這么大的變故!”

  溫尋兒只以為她是說西勤王被擒的事,點了點頭:“也是,這幾天,外面的動靜快吵死了!好在今天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她讓二人進殿:“吃過了沒?我讓人傳午膳進來,我們一起吃!”

  紅纓仔細瞧她的模樣,數次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紅纓姐”溫尋兒奇怪地看著她,“有什么話你就說,別吞吞吐吐的,你是我師姐又不是別人!”

  “太子殿下這幾日回來過嗎?”

  溫尋兒臉上有些不自在:“這里是東宮,他不回來他去哪兒?”

  “那他有沒有對你做什么?小姐,你沒受傷吧?”說著,秋月就抓過她的手,拉開她的袖子瞧,結果卻瞧到了一堆可疑的紅痕。

  秋月一愣,溫尋兒已經抽回了手,輕咳一聲:“那個,你們是怎么了?剛回來怎么神經兮兮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秋月正欲說話,紅纓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對著溫尋兒笑道:“沒啥,我們突然覺得有些累了,太子妃,我們先下去休息了,明天再來陪你!”

  說罷,她不由分說拉著秋月一路走了出去。

  “你們吃了再走啊!”

  溫尋兒站起身來,對著滿桌子的飯菜無奈嘆了口氣。

  只能自己吃了!

  吃完了飯,天色還早,她打算出去轉轉。

  換上衣服出門,剛出東宮,外面的宮人們一個個對她不知道多恭敬,隱隱還似乎有些瑟瑟發抖。

  原本一個兩個,溫尋兒還沒感覺有什么異樣,直至瑟瑟發抖的人多了,她才終于覺出不對來。

  她轉過身,追問近在咫尺的一名婢女:“他們都怎么了?好像很怕我的樣子?”

  婢女連連搖頭:“奴……奴婢也不清楚!”

  溫尋兒擰了擰眉:“你怎么也一副很怕我的樣子?我打過你嗎?”

  那丫鬟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子妃饒命,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溫尋兒緊蹙眉頭,目光掃到身后剩余的宮人,結果他們一個兩個都把頭埋到了胸口,整個人都在發顫。

  她心頭越發疑惑,只是也不欲為難這些宮人。

  “太子殿下現在在何處?帶我去!”

  宮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那春生總知道吧?他在哪兒?”

  終于有個宮人小聲開口:“春總管應該在內務府。”

  “帶路!”

  宮人只能在前面帶路。

  春生果然在內務府。

  他正在指揮著裁縫宮人趕工,溫尋兒注意到他們好像在趕制一件黑色的衣服,有繡娘針下的布料上已經出現了龍紋,不用看也知道,應該是在做龍袍。

  看見溫尋兒,春生一怔,連忙迎了上來:“太子妃,你怎么來了?”

  “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春生應了一聲,吩咐了一句里面,立刻跟她走了出去。

  溫尋兒領著他來到了一處山石的后頭:“近來宮中發生了何事?怎么宮人都一副十分懼怕我的樣子?”

  春生笑道:“太子妃身份尊貴,宮人看到你害怕很正常!”

  “可他們從前也沒見這么怕我啊!”

  “太子妃從前也不怎么出門,宮人遇見你的機會少,或許是你沒注意他們看見你的模樣!”

  溫尋兒想了想,覺得他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但她心里頭還是存了幾分狐疑。

  “那天太子降服西勤王之后,后面可有發生什么?現在朝堂是什么局面?”

  “西勤王降服之后,朝臣們沒了主心骨,自然不會再反對殿下,皇上那邊退位的詔書已經下了,剛才太子妃也看到了,內務房這邊正在趕制殿下的龍袍,待龍袍趕制出來,便會舉行登基大典,屆時,太子妃身為太子殿下的發妻,封后大典自會和登基大典一同舉行!”

  “這么快?”

  扳倒西勤王才幾天,是不是太順利了點?

  “北勤王沒有反對嗎?”

  春生神色一凝,搖了搖頭。

  所以,那些人那么害怕她是因為她馬上要成為皇后了?

  溫尋兒甩了甩腦袋里的思路:“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春生朝她一禮,這才轉身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悄悄拿出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要人命!

  也不知道太子妃在得知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后會有什么反應,他總覺得,那將是末日來臨的前兆!

  算了,不管了,瞞得一日是一日!最好是拖到登基大典結束之后!

  回去的路上,溫尋兒原本放下的心在看到宮人那些畏懼的目光之后,心里的疑惑又升了上來。

  從前看見皇帝也沒見這些人這樣啊!怎么現在看見她,一個個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她又不吃人,這些人何必這么怕她?

  而且比之皇帝她頂多就是一個太子妃,就算未來是皇后,那也打不過皇帝,可為何這些人見了她這般躲閃?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一走!”

  “太子妃,這皇宮太大,你不熟悉很容易走丟的!”身后的宮人不敢同意。

  “走丟便走丟了!”溫尋兒瞥她一眼,“難不成,我還不能尋個宮人問問?”

  “可太子殿下吩咐過,奴婢必須寸步不離你左右!”

  “等太子回來,我自會跟他解釋!”

  宮人無奈,卻又不敢走。

  溫尋兒回過頭去:“怎么?我說的話不管用是嗎?”

  “奴婢不敢!”

  一行四個丫鬟全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再不敢反駁一句。

  溫尋兒擰緊眉頭,再不想在那個地方多待,大步走了出去。

  四個丫頭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遠遠跟著她,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溫尋兒有意甩開她們。

  她在前方路口猛然一回頭,幾個丫鬟嚇了一跳,紛紛低下腦袋不敢與她直視。她趁了這個機會看了一眼眼前的石頭跟圍墻,一個助跑翻身,便從圍墻上躍進了旁邊的院子里。

  等丫鬟們抬起頭來,前方早沒了她的身影,幾個人嚇壞了,連忙沖到十字路口,可那里早沒了溫尋兒。

  “快,分開找,太子妃若弄丟了,我們的命都保不住!”

  四個人從兩個方向散開,一左一右,飛快地尋找起來,溫尋兒在圍墻后頭站了片刻,確定自己安全了,這才從角落里出來,結果一抬頭,才發現這里是高陽王府?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宸宮,因為高陽王府是照著宸宮設計的!

  據說宸宮是以前皇后還只是妃子時的住所,后來她成為皇后之后就搬走了,但高陽王因為在這個地方住過幾年,所以對這里有著特殊的情感,后來即便是搬去東宮了,他也總喜歡在這個地方歇息,因為這,這個地方便得以保留為他的住所,后來高陽王大了,搬出皇宮,因為對這里的喜歡,便在建立高陽王府時,照著宸宮設計,所以溫尋兒才能一眼認出這個地方,和高陽王府一模一樣!

  一想到高陽王的為人,溫尋兒果斷想要快速離開。

  那人陰森得很,還是少牽扯為妙!

  就在她從角落里鉆出來的時候,經過前面的屋舍時,忽然聽見屋子里傳來一絲異樣,她凝神細聽,才隱約聽到是女子壓抑的聲音。

  耳根子微微一熱,本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原則,溫尋兒想快速離開。

  可她剛準備往外走,旁邊屋子的門忽然“啪”的一聲被人推開,緊接著一個女子衣衫不整的從里面跑了出來,四目相對,溫尋兒愣住了,對方也愣住了。

  “太……太子妃?”

  “紅纓?”

  二人同時開口,溫尋兒的目光隨即又越過紅纓看向了屋內。

  門口,蕭笙從里頭走了出來,高大瘦弱的身子靠在門框上:“太子妃?你不是該跟太子準備登基大典,逍遙快活么?怎么來這個地方了?”

  溫尋兒訕訕一笑:“適才躲婢女來著,從圍墻上躍了過來,沒想到這里是兄長的住處!”

  她看向紅纓:“你是現在走嗎?”

  紅纓這會兒已經理好衣服,聞言立刻點了點頭:“我送太子妃出去!”

  蕭笙在門口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漆黑的眸子一點點深了下去,遠遠瞧去,他整張臉都隱在黑暗中,看著都有些瘆人!

  溫尋兒偏頭看向紅纓,詢問她:“紅纓姐,你和高陽王……”

  紅纓和高陽王的事情,她在第一次看見高陽王時,便知道二人有羈絆,但今日這一幕倒是讓她始料未及。

  紅纓面上一熱,解釋道:“我從前是他的侍女,貼身的!”

  “我知道,你以前說過!”話音落,溫尋兒忽然愣了愣,壓低聲音,“也包括那方面的事嗎?”

  紅纓紅著臉點了點頭:“嗯。”

  溫尋兒恍然大悟。

  “那既然……皇上也不應該安排你來照顧我啊,我看你對高陽王似乎也有情,不如我去跟太子說,把你留在高陽王身邊?”

  “不要!”紅纓慌忙拒絕,察覺到自己反應過激,這才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十二影衛只服務太子的,而且,我們這些人只是隨從侍女,只有保護太子和被他寵幸的資格,卻沒有反抗的資格,而且,我們從一開始就喝過避子湯,這一輩子都是無法生育的!”

  溫尋兒一怔:“避子湯?”

  紅纓點了點頭:“高陽王畢竟是皇子,他總該娶自己的王妃的,若是我一直留在他身邊,只會耽誤他!”

  溫尋兒聽了沉默了好半晌。

  紅纓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兩人的想法自然不會一樣。

  她無法去改變紅纓的命運,同樣的,紅纓也不可能理解得了她的做法。

  “但我總覺得高陽王那個人怪怪的,你若是不打算跟他,日后便離他遠點!”

  紅纓低低應了一聲。

  兩個人從宸宮出來,溫尋兒卻不打算這么早回去。

  “有件事別人都不肯說,我想問問你。今日出來,這皇宮里的所有人看見我就跟看見了閻王似的,我問春生,春生也不肯告訴我,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怎么總感覺整個皇宮陰沉沉的?所有人也一副人心惶惶的感覺?”

  紅纓沉默了片刻:“太子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

  溫尋兒搖頭:“之前那幾天太子告訴我外面在撤換守衛宮人,因為人多又亂,他怕我有危險便叮囑我不要出去,所以這幾天,我也一直沒有出門,問門外的下人,我才剛問出口,她們就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別說答話了,我都怕再問一句她們就嚇暈了!”

  “太子殿下不告訴太子妃,是為了太子妃好!”

  “你別賣關子了,說!”

  溫尋兒今天已經問煩了。

  紅纓停下腳步:“太子妃當真想知道嗎?”

  “我已經問了一圈兒,你說我想不想知道?紅纓姐,你趕緊說!”

  “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紅纓便將蕭霽危如何殺了西北勤王,以及如何殺了他們的兒子家人以及親眷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兩邊一共三百多人,一夕之間全死了。殿下還讓人燒了他們的府邸,據說沒有留一個活口,皇上因為這件事,直接氣得昏迷了,麗妃娘娘也被軟禁在宮里,現下的皇宮是殿下一個人的天下,日后的北寒也將會是殿下一個人的天下!”

  溫尋兒腳下一軟,險些坐在了地上,是紅纓緊緊拉住了她:“太子妃!”

  “他竟然殺了那么多人!還一臉風輕云淡?”

  更重要的是,那天,他還用他那雙裝滿鮮血的手碰了她!

  溫尋兒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一時間只覺得胃里翻涌,猛地跑到一旁的石頭邊吐了起來。

  “太子妃!”紅纓滿臉焦急,“早知道你反應這么大,我就不該告訴你!”

  溫尋兒搖頭:“我早該猜到,以西北勤王的為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對他妥協,卻原來是因為他們根本反抗不了了!他們全死了!”

  想起書中他殺兄弒父的人設,想起他踩著鮮血上位,一想到她拼盡全部力氣,卻根本沒有改變結局,溫尋兒便只覺得心窩更加難受!

  是不是北寒大炎開戰的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是不是父親和兄長的頭顱遲早會被北寒人斬于劍下!

  那她一直以來拼命的努力算計都是為了什么?為了等待結局的獎勵嗎?

  溫尋兒坐在地上,第一次控制不住地崩潰了。

  她整個人猶如木偶一般,眼神空洞呆滯,這可把紅纓給嚇到了:“太子妃?太子妃你怎么了?”

  她拿手再溫尋兒眼前比劃,可她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一樣,一動不動。

  紅纓沒辦法,攙扶起她,正要拖著她回去,溫尋兒的身子卻忽然一軟,直接栽倒在地上,暈過去了。

  溫尋兒發起了高燒。

  她身體極好,其實很少生病。

  發燒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可是這一次她來勢洶洶,燒得整個人都在發抖,蕭霽危被嚇到了,急急忙忙讓春生去太子府把紀申請來。

  紀申摸到溫尋兒身上的溫度也嚇到了:“她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發這么高的燒?”

  “不知道,可能是這段時間太累了!”

  紀申沒再說什么,取來了自己的醫藥箱,拿出銀針先給溫尋兒手指放血。

  他一番操作下來,溫尋兒的呼吸果然平穩了些,他這才開了一個藥方遞給蕭霽危:“照著這個方子抓藥,若是沒有,就去宮外買!”

  蕭霽危立刻把藥方給了春生。

  春生做事麻利,一路狂奔去了太醫院。

  等到藥煎好喂溫尋兒服下,紀申這才看向所有人:“行了,都去睡吧,我在這里守著。”

  他看向蕭霽危:“你也不許說不,我老頭子扛一晚上不睡覺不是問題,反倒是你們這些人,一個個身體差得要死,都趕緊去睡!”

  蕭霽危還想說什么,紀申忽然道:“你守在這兒,她未必肯見你!”

  蕭霽危一驚,看了角落的紅纓一眼,這才走了出去。

  紅纓也跟了出去,整個人瑟縮:“太子殿下,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對太子妃的刺激這么大!”

  蕭霽危背對著她:“若不是她現在不能受刺激,我定不會留你的性命,滾!”

  紅纓垂著腦袋,低低應了一聲,只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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