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是初冬,天空中飄著細小的雪花,湖水冰冷沁骨,他打完就走了,還下令任何人不得救戰云梟。
云州軍小隊那個時候,還是戰隕天的部下。
他雖然經常不管,但是來的時候,也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而他與小五兩個侍衛,又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動彈不得。
最后,還是沈辭帶著沈玉來玩,沈辭跳下水去救戰云梟,年僅四歲的沈玉撅著屁股,猶如拔蘿卜一般拽住他的褲子,才將他拖上岸邊。
戰云梟醒來之后,悲傷難過不想活了。
后來還是被沈玉勸了回來,放下自殺的念頭。雖然白七不知道沈玉說了什么,但他也能感覺到,在那年少的黑暗時光中,沈玉是戰云梟心里唯一一道光。
是他這一生的執念。
但這些事情,黑暗中慘烈的經歷,戰云梟后來卻從未說過。
他就像是一塊緘默的石頭,任由旁人的刀子往身上扎,不哭也不鬧,從不訴苦,不抱怨,也無處訴苦,無處抱怨。
一如此刻。
他坐在雨幕里,靜靜地沉默著,脊背一動不動,猶如變成了石頭。
只是在心里悶悶地想。
怎么辦?
遇上這樣一個爹,他該怎么辦?
他明知那個花魁不能碰,很容易叫人將謀逆造反的罪名扣在暝陽王府頭上,但他還是渾不在意,恨不得帶著王府、帶著他這個兒子一起下地獄!
腦海里,又回想起那時候他辱罵自己的話,“你這個雜種!你就應該和你娘一起浸豬籠,下地獄!”
字字如刀,痛入骨髓。
多年下來,麻木了,卻生了絕望。
內力收了回去,雨水打濕了頭發,衣服,他渾然未覺。
白七大驚,趕忙去馬車上拿了傘,給他撐起來,喚了兩聲,“王爺!王爺!”
戰云梟這才回神,閉了閉眼,對小六道,“你去攔一攔吧,攔不住就算了。”
左右皇帝還用得著他,就算是戰隕天捅出什么簍子來,他也還撐得住......畢竟,這么多年摸爬滾打,他長大了。
只是那心頭的悲涼,卻猶如潮水一般往上涌。
小六轉身離開。
沈玉正在那邊忙著配藥,冷不丁見他過來,趕忙上前推住他的輪椅,心疼道,“你怎么淋成這樣了?”
正打算推著他去換衣服。
結果剛要走,便被男人長臂一伸撈在了懷里,緊緊抱住。
沈玉一愣,伸手去摸他的臉,問,“云梟哥哥,你怎么了?”
撲面而來的悲傷,讓她有些無措。
“讓我抱一下。”男人閉了眼,把頭埋在她發間,雙手緊緊將她擁在懷中,沙啞的嗓音令人心疼。
沈玉伸手環住了他,在他后背一下一下撫摸著,沒再掙扎,只是看了眼白七。
白七用唇語無聲道,“戰老王爺造幺蛾子,去燕春樓瞧上了那個假雛鳳......”
沈玉瞪大眼睛,一股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那雛鳳雖假,但是旁人不知。
皇帝都派人去殺她了,戰老王爺自己卻貼上去,這是明明白白告訴世人,他是狼子野心想要造反嗎?
若皇帝拿捏這個問罪,恐怕要連累戰云梟!
他到底有沒有長腦子!
太陽穴突然一疼,一股熟悉又被塵封的記憶竄了出來,她才發現戰隕天不是不長腦子,是他從未就想著要戰云梟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