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大何運昌在單位花了兩個多小時，偷偷摸摸加工完成了室外天線的所有零件。
下班回家后，連飯都顧不上吃，拉著媳婦打下手，花了一刻鐘把室外天線給拼裝出來。接在電視機上試了試，驚喜發現，多出了6個電視頻道，加上國視和陜省電視臺，足足調出了8個電視臺，而且畫面都挺清晰。
劉運昌興奮的抱住媳婦道，“英子，咱們這次可要發大財了！”
“小點聲。”劉母瞪了眼大兒子道，“快把天線收起來，別讓人知道了。”
劉運昌不解道，“收起來干嘛？”
劉母催著大兒子先把室外天線收下來，“這東西，做起來不難。兒子，這世界上聰明人多著呢，媽能想到這東西能賺錢，別人就想不到？你能做，別人也一樣能做。”
劉運昌恍然，有些不甘道，“那這生意就是一錘子買賣了？”
“知足吧，這生意就是白撿的！你難道還想賺一輩子不成。”劉母聽到院外的叫門身，立即吩咐兒媳婦去開門，然后對著大兒子道，“等洪昌回來后，咱們一起商量這生意該怎么做。”
八點半，等王立冬干完私活回到家，就被大哥拉到了他的房間，接過天線樣品，做工比較毛糙，劉運昌見弟弟看完樣品后就是不問他好用不好用，忙道，“你怎么不問我這東西好不好使？”
王立冬笑道，“大哥，結果不都擺在你臉上嗎。”
“這么明顯？”劉運昌摸了下臉，走到鏡子前，發現鏡子里的自己嘴咧的老大，好似撿到了一個大金元寶似的。
等到十點，電視散場后，一家子圍坐一起，就天線生意的事，進行了商討。
大嫂英子道，“80塊錢，是不是貴了點？會不會沒人買？”
王立冬道，“大嫂，你問一下大哥，要是百貨商場有賣這東西，買電視的時候，他會不會買？”
大哥劉運昌想了片刻后道，“電視機都花了一千了，也不在乎這八十了。”
“說白了，家里有電視機的，大多都是不缺錢的主，只要東西好，咬咬牙都會掏這80。”
一家人商量了小半天，最后決定先生產囤貨，等攢夠了三百套后，再出貨銷售。
接下來兩天，劉家一家人忙的飛起，王立冬找人定制說明書，天線包裝盒，便宜大哥聯系生產天線需要的材料和工具，而劉母和大嫂則是把家里堆積雜物的倉庫給打掃了出來，當做生產車間兼物料倉庫。
時間很快來到了星期五，下午六點，王立冬準時下班，風急火燎趕回家，打開衣柜翻找半天，挑了件短袖白襯衫，一條灰色西褲，換上后來到穿衣鏡前上下打量一番，看上去挺年輕的，不錯不錯。
劉母好奇的湊上前，“洪昌，你這是.....去約會？”
王立冬笑道，“沒有，就是兩朋友約我一起吃個飯。”
“哪的朋友，男的女的？”
“建筑公司的，都男的。”王立冬敷衍了兩句后道，“媽，我走了。今晚可能晚點回來，留個門就行。”
大嫂英子見到他哼著小曲出了院子，趕緊湊到婆婆跟前，八卦道，“媽，洪昌這是去相親？”
劉母道，“和我說是去喝酒，我看九成是去會姑娘。”
“哪家姑娘？”
“洪昌又沒跟我說，我怎么知道。”
.....
王立冬踩著自行車，風馳電掣趕到了興華廣場。停車時，隱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音樂，是‘小城故事’的調子。
本來以為來的太早，畢竟天都還沒完全黑下來，沒想到這么早就開始營業了。
順著音樂，找到舞池，一組樂隊坐在舞池的最邊上敲鑼打鼓，好不熱鬧....舞池的周邊上空拉了不少花花綠綠的五彩三角小旗，還懸了些白熾燈，有點娛樂場所的氣氛。
舞池中央，七八對男女，摟在一塊兒，跟著音樂晃來晃去的，表情很是嗨鼻。
掃視了一圈舞池，時間雖然還早，但人不少，跳舞的加上觀舞的起碼有四五十個，大多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也有少部分三十多的。
男女比例差不多，有幾個姑娘長得不錯，可惜身材大多挺苗條的，堪比何家老二何文遠。
王立冬找到舞池進口處，門口站著兩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手里各揣著一沓小紙片，知道是賣票的，他看了下價格牌，男的2塊錢，女的免費。
這舞池的組織者倒是深諳經營之道。
2塊錢不算便宜，但也不算貴，畢竟請了樂隊，這花費可比放磁帶貴多了。
掏了兩塊錢，進了舞池，看到有賣汽水的攤子，買了瓶橘子水，價錢死貴，竟然要3毛錢。
他喝完汽水，環視了一圈，看到舞池一處僻靜角落，站著一個蘭花長裙的長發姑娘，長相中上，身材卻是極其圓潤，是他中意的那種....
剛準備邁腿時，忽然有人喊他名字，他轉過頭一看，是第二食堂的同事，大堂服務員錢春燕和金桂枝...錢春燕驚訝道，“還真是劉師傅？劉師傅也來跳舞？”
擦。
這世界也太小了點吧，出來泡個妞都能遇上同事，他組織了下語言后道，“哦，剛才經過時，聽到這邊挺吵的，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是個跳舞的地方。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過來看個新鮮。你們倆經常來這邊跳舞?”
兩姑娘燦爛笑著點頭，兩人幾乎每天都來，金桂枝開口道，“劉師傅，要不我們跳一個吧？我教你。”
MMP，粉底白的跟鬼似的，嘴巴本來就大，還涂了大紅色的唇膏，不開口還好，一說話就像血盆大口。
這要半夜遇到，還不嚇死人，他忙擺手道，“我就是進來看看，你們玩吧，我待會就走。”
等兩同事離開后，王立冬見到蘭花長裙依舊孤零零站著，便慢步上前搭訕道，“一個人?”
姑娘回頭瞧了一眼，可能還算順眼，微微點了下頭。
“不會跳舞？”
“你怎么知道，你認識我？”
“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你長這么漂亮，我要見過，肯定不會忘了。”說話間，王立冬正大光明把姑娘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姑娘臉頰瞬間羞紅，捋了下頭發細聲道，“那你怎么猜到我不會跳舞的？”
王立冬心想，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蒙對了。
兩人搭上了線后，就聊開了。幾分鐘后，他就大致了解了姑娘的信息。
齊春燕，今年18歲，寧國市第二紡織廠工人，喜愛文學和電影。
原來是個文藝女青年，失敬失敬。
對付這類姑娘，簡單的很，從‘柯察金的愛情’聊到了‘麥克白對全力的貪婪’，從“教父”聊到了‘羅馬假日’，侃的姑娘瞧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
“剛才還沒注意，你其實和奧黛麗赫本長得挺像....”
齊春燕羞澀一笑，露出女兒家獨有的嬌羞，很是風情萬種。
王立冬載著齊春燕，來到了一處破舊小區門口。
“我到了，”齊春燕跳下自行車，依依不舍道，“老劉，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王立冬揮手告別，“星期天見，到時候我把幾本書帶給你。”
“一言為定，路上慢點騎。”
目送姑娘進小區消失不見，他后悔的拍了下大腿，失算了，一時忘了這年代沒介紹信不能開*房，而且這時候住房都緊張，基本一家子都住一塊兒。
得趕緊租套小院子。
蹬了兩腳，重新上路，王立冬慢悠悠往家趕。
路過一半，忽然聽到右前方街心小花園里有打鬧聲，踩了兩腳來到花園旁，剎住車，打量兩眼花園方向，天太黑，看不太清楚，依稀瞧見一堆人圍在一起...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是大黃貓的聲音。
大黃貓狠狠踹了倒在地上的小青年兩腳，啐了一口痰在青年臉上，“狗東西，瞎了你狗眼，敢和老子搶女人。”
“知道我大哥是誰嗎？！”小黃貓趁機踢了小青年兩腳，好巧不巧踹在命根處，就聽得小青年‘嗷嗚一聲’，雙手捂住檔部，不停的哀嚎翻滾。
“喲，哥幾個，忙著呢？”王立冬走上前道。
“你誰啊，TMD誰是你哥們，識相的....”一穿喇叭褲的小混混，囂張的指著他鼻子罵罵咧咧。
“啪！”王立冬抬手一個大筆兜，把噴糞的小混混打飛了2米遠。
他對著大黃貓道，“這煞筆是你們新招的？”
大黃貓見到是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忙堆笑道，“劉老大。那小子是今天剛入伙的，不認識您，該打。”
其他幾個混子也紛紛跟著大哥喊了聲，“劉老大。”
王立冬指著地上的青年道，“怎么回事？”
大黃貓忙道，“這小子纏上了我女朋友琴琴，今晚上還跟蹤琴琴，我這是警告他一下。”
琴琴？
“琴琴是誰？”
一旁的小黃貓，指著旁邊一個長發姑娘，介紹這位就是琴琴。
王立冬掃了兩眼，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模樣，一副小太妹打扮，瘦不拉幾，前面和后面一樣平，這大黃貓真是葷素不忌，什么人都下的了嘴。
王立冬低頭看了眼地上的青年，拿過小黃貓手上的手電筒，照了照，咦，這不是同事老秦家三小子嗎。
手一抖，“啪”甩了小黃貓一個大嘴巴子，打的小黃貓來了個倒栽蔥。一掃腿，把身邊兩小混混踹倒在地！
大黃貓面露猙獰，伸手從褲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去你媽的，大家一起上！弄死這廚子！”
喲呵，還帶了家伙！
王立冬一甩手，手電筒直奔大黃貓面門，大黃貓下意識往旁一閃，可惜晚了半秒，‘啪’只覺眼前一黑，腦袋嗡嗡直響，緊接著胯下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站立不穩‘咕冬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他沖進人群，‘噼里啪啦’，一陣拳打腳踢，沒幾個呼吸，地上躺滿了痛苦哀嚎的小混混...撣了撣襯衫褶皺，走到老秦三小子跟前，輕踢了一腳，“老秦三小子，能不能起來？”
認識他？
秦衛國抬頭仔細打量了兩眼，發現有些眼熟，回想了下，發現是父親同事，一骨碌翻身爬起，叫了聲叔叔后，拉上站在一邊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太妹，一起跟著王立冬出了小花園。
老秦家不遠，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他沒進老秦家，目送兩人進了小院后，騎上車回到了家里。
次日，他剛到單位，就被老秦拉著沒口子感謝，謝謝他昨晚救下了他三小子，并請他晚上去他家吃晚飯。
“今晚上有活。”王立冬接過香煙，點上后道，“老秦，大家都是老同事了，我就是伸把手的事。”
“那不行。要不是你，昨天我家那臭小子怕是兇多吉少，你就是衛國的救命恩人。今晚沒空，那你定個時間，你嫂子說了，一定要請你到家吃個飯。”
王立冬想了下后道，“下個星期吧，我記得周三晚上沒什么事。”他說著忽然想到老秦家離舞池距離不遠，說不定知道哪里有空房出租。
“老秦，你們那片有沒有空房子出租，最好是單獨的小院，獨門獨戶的房子也行。”
“借房子？你自己住還是幫別人借？”
“我幫一親戚借。”
“空房子不少，不過獨門獨院的不多...”老秦想了片刻后道，“獨門獨院的應該有兩家，不過租金可不便宜，都要十來塊一個月。你要是覺得價錢還行，我今天回去就幫你問問。”
“不用了，告訴我大概地址就行。”王立冬用小紙片抄下兩家的大致地址，離舞池也就一公里多點的路程。他打算下午休息的時候去一趟，要是今天能搞定那就最好不過了。
“師傅，聽說你昨天去跳舞了？”六子湊上前，一臉的八卦。
王立冬瞥了大徒弟一眼，“聽誰說的？”
“金桂枝說的，說你昨晚去了興華廣場，最后還帶著一姑娘一起走的...師傅...昨晚那啥了沒有...”六子擠眉弄眼，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
艸！
這金桂枝，嘴巴怎么那么大。
王立冬伸手給大徒弟來了個腦瓜崩，疼的六子呲牙咧嘴，直呼‘這話可不是他說的，是金桂枝說的。’
他看了眼小徒弟，發現正忙的滿頭大汗，另外一個學徒也是累的氣喘吁吁，他忽然想起今天是外賣窗口開張的日子，怪不得一大早的，小徒弟忙成這樣。
抬腿踢了六子一腳，“平時整天圍著燕子轉，忙的時候你怎么不去幫忙。”
六子忙道，“師傅。我也是剛來，正要去幫忙。”
“那還愣著干嗎。”王立冬走到小徒弟旁，詢問了今天需要烘焙的品種和數量，一共十個單品，如今才做了3個品種，還有7個要烤制，“對了，今天幾點開張？”
“十點。”
王立冬估算了下，就做出了安排，燕子專門負責烘烤，其他打料，成型等活就交給他和六子三人。
燕子大松一口氣。
今天，她和學徒五點不到就來了，就怕時間上來不及。可兩人忙活半天，連一半的量都沒完成，主要是學徒幫不上大忙，連打料都磕磕絆絆，不過才來幾天時間，也不能怪人家。
師徒四人分工明確，十點不到，所有單品全部出爐搞定。
十點準，二食堂門口，彩旗招展，鞭炮齊鳴，商業局李副局長親臨剪彩，給足了師兄姚國發面子。
等鞭炮放完，王立冬就回到了后廚，沒躺下多久，外賣窗口的售貨員小妮小跑著進了后廚，找到正坐著休息的燕子道，“雞蛋糕賣完了，燕子，雞蛋糕賣完了。主任讓你馬上做100斤。”
燕子不可置信道，“雞蛋糕可是做了50斤，這才幾點啊，就賣完了，”她看了下手表，11點差5分鐘。
小妮道，“對了，還有吐司面包和奶油小方，也快賣完了，主任說按著早上的分量，再烤兩倍的分量。其他的都再來一份。”
燕子哀嚎一聲，一臉絕望道，“師傅，救命啊！”
“行了，我去和主任說。”
王立冬無奈起身，走到外賣窗口，找到師兄，把困難說了一下，糕點又不是炒菜，一個單品最起碼半小時，何況人疲馬乏，需要的材料也不夠。
“燕子早上五點不到就來了，忙了大半天，兩只手腫的都抬不動了。牛奶已經用完了，雞蛋也沒剩下幾個，要是用了，中午炒菜可沒雞蛋了。”
姚主任也沒想到洋玩意兒的吸引力有那么大，不過當下沒人沒材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吩咐服務員，把賣完的產品，寫上缺貨的告示。
姚國發回到辦公室，立即召開了二食堂臨時會議，經過半天的商討，會議決定，加大對西式點心的支持力度，簡單來說，就是增加烘焙制作設備，增加人手，單獨設立一個外賣窗口。
散會后，王立冬回到后廚，對著六子道，“你小子，這下更沒希望了。”
六子被說的一愣一愣的，不解道，“什么沒希望？”
王立冬憐憫的拍了拍大徒弟的肩膀，“燕子馬上又要升一級了，以后手下學徒就有5個。”
六子一副見鬼的表情道，“五個學徒？師傅，你沒開玩笑吧？燕子不是才剛轉正。”
王立冬感慨道，“人的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
眨眼間，時間來到了八月中旬。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一年之中最熱的時節，這天中午，王立冬躺在閣樓上，一邊吹著風扇，一邊打著盹。
“劉師傅，劉師傅。”
他睜開眼，循聲望去，門衛老劉正在樓梯口喊他，“劉師傅，有人找。”
“誰啊？”
“一個流里流氣的小青年，前陣子來過。”
王立冬坐起身，迎著熱浪來到了后大門處，小五見到他，立即小跑著上前，“劉老大，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王立冬掏出煙，散了一根給小五，小五接過煙道，“何家老三用彈弓，把小黃貓的眼睛給打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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