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大明元輔 > 第225章 三策(中)
  朱翊鈞希望緬甸早些收兵,當然是由于不想看到緬軍在大明的土地上燒殺擄掠,這一條和劉綎、鄧子龍出兵南下攻緬并不沖突。

  要辦到這一點,根子上只需要達成一個條件即可,那就是讓莽應里感受到后方的嚴重不穩,甚至已經威脅到他的統治這種嚴峻地步。

  威脅統治,通常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宮廷政變,王位更替;二是外敵入侵,兵臨城下。

  宮廷政變這條路子顯然走不通,別說大明這邊跟緬甸內部的高層人士毫無交流,甚至就是高務實也搞不清緬甸國都留守的大臣都有誰,連人都不認識,支持誰去政變?

  至于說前方戰敗,后方政變,這種可能性倒不好說沒有,但前提也是明擺著的,前方要是沒有一次空前慘敗,后方又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政變了?

  所以,能夠促使緬軍南撤的辦法,唯有后方軍事壓力過于巨大,緬甸本土乃至于緬甸都城都面臨失守的威脅這一條。

  但這其實也很難辦。

  翻開地圖一看就知道,若是從安南出兵,在暹羅登陸,最靠近緬甸的地區也不過就是暹羅灣。就按大城暹羅都城到緬甸都城東吁城的直線距離計算,也已經超過一千五百里,這個距離有多遠呢?和從云南昆明到東吁城的距離基本差不多。

  何況行軍作戰不可能走直線距離,實際上可能要走將近兩千里路。

  因此,由暹羅方面偷襲緬甸國都,那是不可能的,換了二戰的德軍過來都不行因為地形又差,路還很爛,德軍來也打不了閃電戰。

  朱翊鈞翻著南疆地圖的堪輿圖,也想到了這個因素,不由有些狐疑:“真的有辦法?”

  高務實道:“辦法倒是有辦法,不過安南都統司得花一大筆錢給京華才行。”

  朱翊鈞聞言愕然,莫名其妙的問道:“這又從何說起?”

  高務實一攤手,道:“這個么……簡單的說,就是安南都統司花錢找京華出動船隊,萬里遠征緬甸的莫塔馬灣,以精兵在勃固附近登陸,然后直接揮師北上,威脅緬甸國都東吁城,迫使緬軍主力不得不盡快回師救援。”

  朱翊鈞看了看堪輿圖,皺眉道:“你說的這些地方到底在哪,我這里只看得到一個東吁城的位置。”

  高務實愣了一愣,起身走到朱翊鈞身邊看了一下,才發現朱翊鈞手頭的南疆堪輿圖極為簡陋,好多地方毫無標示不說,甚至地圖的比例都不太對,他初中時期憑記憶畫出來的東南亞地圖都比這個準確十倍。

  “皇上這堪輿圖……有些過時了,而且不大準確。”高務實輕咳一聲,道:“臣在安南之戰時期曾經派人畫過更詳細、準確的南疆堪輿圖,不過當時打完之后就忘了這茬,好在大體上臣還記得住,要不臣給皇上簡單的畫一幅?咱們照著圖說事會更方便一些。”

  朱翊鈞自然贊同,不過這件事現在還很秘密,他不打算叫人進來幫忙,干脆親自找了紙張幫高務實鋪開,高務實則自己動手研墨。

  朱翊鈞一邊鋪紙潤筆,一邊調侃道:“古有李太白力士脫靴、貴妃捧硯,今有高求真天子展卷、帝王侍筆,嘖嘖……”

  這話朱翊鈞可以說,高務實卻不能沒反應,連忙退開一步,躬身道:“臣死罪,臣還是自己來吧。”

  朱翊鈞哈哈一笑,擺手道:“玩笑罷了,你還當真?”

  高務實卻一臉肅然地道:“皇上是否當真,臣不知道,也不敢妄自揣度,但臣卻不敢不當真。”

  朱翊鈞愣了一愣,然后思索著道:“嗯……我方才這一比,比得有些不對,你和李太白那次全然不同。詩詞小道也,你眼下卻是為了國事動筆。既是國事,朕便是親自為你展卷侍筆,又有何不可?昔日世廟曾有詩云:太平待詔歸來日,朕為將軍解戰袍,那便是為了國事,誰會說世廟做得不對?誰會說毛伯溫當不得那一幕?今日亦然。”

  高務實還待再說,朱翊鈞已經擺手道:“好了好了,道理也說開了,再推脫就是你的不是了,要是你也對我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逾矩,我遲早要悶出病來……趕緊畫圖吧,一會兒還有事說呢。”

  高務實無奈,只好道:“臣僭越了。”然后提起御筆,蘸了蘸墨,在朱翊鈞鋪好的紙上畫起中南半島的簡圖來。

  勾勒一副簡圖并不需要太久,很快高務實就畫好了,順便標出了近二十個重要地點,注明了名稱。

  朱翊鈞看著高務實畫的圖,有些不太習慣,說道:“你這一個小圓圈就代表一座城?這些折線是什么?山脈?”

  原來明時的地圖,城市都是畫出城墻狀的,山脈等也會直接畫成山形,所以朱翊鈞看著高務實的“現代風”地圖很有些不適應。

  高務實不得不又稍作解釋,然后言歸正傳,道:“皇上你看,原本安南出兵是要從暹羅灣登陸,這樣就只需要從金港沿著海岸線走,繞過柬埔寨南部這個半島便可,風險很小。但如果要繞道去勃固,那就得直接穿過南洋,尤其是這里……”

  他指了指馬六甲海峽附近,道:“此處是咱們大明所說的滿剌加,這個海峽就叫滿剌加海峽,呃……臣比較習慣叫它馬六甲海峽。此地現在的情況與過去不同,已經被佛郎機人占據,而佛郎機是目前南洋等地區的海上霸主,京華的船隊要通過馬六甲海峽而至勃固,很難說佛郎機人會有怎樣的反應,因此京華必須考慮可能遭到的損失,安南都統司不花錢是不可能讓京華出動的。”

  朱翊鈞面色古怪,遲疑道:“京華不是你的嗎?”

  “是,京華自然是臣的。”高務實摸了摸鼻子,一臉無辜地道:“可安南都統司不是臣的啊!憑什么安南都統司這次一旦獲勝,可以得到偌大一個柬埔寨,而我京華就要為他做白工?”

  朱翊鈞愕然半晌,最后干咳一聲:“你的邏輯真是……無可挑剔。”

  不過說歸說,他心里卻想道:看來務實只是把安南當做一塊他控制著的賺錢之地,本身并沒有想過要把安南當做什么封地、屬地之類。劉守有這廝越過陳矩上報說務實在安南“勢壓都統,禮比帝王”,真是瞎了狗眼,還好朕沒信他的蠢話。

  這時高務實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拱手道:“皇上過獎了,臣雖然用度談不上奢華,但賺錢這種事,樂在其中過程,既然有合理合法的賺錢機會,為何不賺呢?”

  朱翊鈞心中一動,打著哈哈問道:“啊哈,也是,也是……安南拿下柬埔寨,你賺錢的機會也就更多了,對吧?”

  高務實仿佛絲毫沒聽出其中的深意,笑道:“皇上明見萬里,安南拿下柬埔寨的話,耕地面積就會更大,到時候他們剩余的糧食也會更多,如此臣便可以借機從安南買進更多的糧食,運到遼東補充軍需,將來和圖們決戰的時候,就不怕糧草不濟了。”

  是這么回事?

  朱翊鈞這次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道:“好,好,我明白了,這就是你之前說過好多次的,正事固然要辦好,但如果能順便再賺些錢,那就更好了是這個意思吧?”

  “皇上圣明。”

  朱翊鈞一擺手:“安南既然能給遼東提供糧草,拿個柬埔寨也算是應得之賞,這事沒問題,朕準了。”

  高務實微笑著一拱手:“臣代遼東軍民謝過皇上。”

  這話就有些藝術了,他不說代安南謝過朱翊鈞,而說代遼東謝過。

  朱翊鈞笑著擺手,然后有些遲疑地道:“這個海上遠征萬里的計劃,會不會有些冒險?那佛郎機人萬一要是不肯讓京華的船隊通過滿剌加海峽的話……”

  高務實淡淡地道:“那就打唄。”

  朱翊鈞一愣:“你有把握?不是說佛郎機如今是南洋海上霸主?”

  高務實不好解釋太清楚,便只是道:“南洋霸主是不假,但皇上也知道南洋那些小國本就沒有多少實力,又是一盤散沙,佛郎機人壓過他們不足為奇。另外,佛郎機本土離南洋極遠,京華突然大舉南下,他們也不見得能立刻集中力量來應對,很可能只要談一談,就能過關了,未必一定會交戰。”

  朱翊鈞畢竟對南洋局勢幾乎一無所知,聽高務實這么一說,也就信了,松了口氣,道:“那就好,這樣一來,就只要安南的兵馬登陸之后打得好一點,最好能一舉突襲到東吁城下,則緬甸就不得不趕緊撤軍回援了。”

  高務實知道其實這里頭還有個問題,就是安南到底出動多少人去打這場登陸突襲戰,多了的話,后勤保障能不能確保,少了的話,突襲效果又能不能保證。甚至更關鍵的是,一旦緬軍回援,這批安南軍隊怎么撤離?

  但朱翊鈞顯然不在乎這一點,安南兵就算死得再多,他也不會傷心。而高務實也不能明說,只能自己私底下去安排朝廷未必知道安南兵馬實際上就是他高務實的兵馬,何況就算知道了,朝廷恐怕還恨不得安南兵死得更多一些才好。

  這事只能私下安排,指望朱翊鈞或者朝廷上下真心實意關心安南死活,那是白日做夢。

  別說安南這次出兵,是從兩大警備軍中抽調的兵力,大多數都是安南本土士兵,只有中高層軍官才是大明人士高家家丁,就算出動的兵馬是岑黃兩家土司的狼兵,朝廷方面也未見得能多么珍惜,頂多擔心一下狼兵損失太重的話,安南局勢會不會不穩。

  朱翊鈞也不問高務實打算“訛”安南都統司多少錢,直接跳過這第二策,問道:“前兩策說完了吧,第三策是什么?”

  高務實笑道:“第三策,就是實打實的為了解決軍餉從何而來的問題了。”

  朱翊鈞聞言精神一振,長舒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忘了這茬……不瞞你說,你剛才這些計劃雖然都挺省錢的,尤其是安南、暹羅、老撾那邊,可以說不需要朝廷花費一文錢,誠然妙計。

  不過云南方面卻不同,調動那些土司的兵馬雖然無須朝廷支付軍餉,但糧草補給總還是要給的,而朝廷現在……我粗略算一算,就算這樣打,二十萬兩銀子也肯定少不了。

  特別是云貴兩地的糧食本就不大足用,這次和緬甸一戰,軍糧不管是從四川入滇,還是從湖廣入滇,距離都不近,道路還難走,必然損耗頗大,這又更進一步加重了朝廷的負擔,我很懷疑搞到最后可能二十萬兩都還不夠。”

  高務實心道:不必懷疑了,肯定不夠。就算漢兵人數再怎么壓縮,要知道那些家丁的軍餉和賞賜可不是衛所兵的水平。一個家丁的平時軍餉就差不多是三個衛所兵的水平,戰時就更夸張,達到五個衛所兵的程度也不奇怪。

  再加上朝廷還得負擔土兵的糧草補給,二十萬兩聽起來雖然也不是小數目,但其實根本不可能夠用,這場仗打得再怎么節省,開銷也至少要在三十萬兩以上。萬一劉綎、鄧子龍所部的家丁損失再大一點的話,花四十萬兩都有可能如果他們能順利把這種損耗轉嫁到朝廷頭上的話。

  至于說萬一轉嫁不利,那可能就會和原歷史一樣,劉綎、鄧子龍所部的軍紀沒法保證,只能去搶掠地方來“回本”。雖說那些地方都是外附宣慰司們原先的地盤,卻也一樣會造成宣慰司與朝廷離心離德,最終的麻煩還是朝廷去承受。

  高務實沉吟著道:“皇上,有道是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臣一貫的態度就是,這打仗的花費,該花的千萬不能省,寧可多想辦法籌錢,也不能讓前線兵馬餓肚子,所以這花費的額度,臣還是主張給的寬裕些。”

  朱翊鈞苦笑道:“那你覺得這一仗要花多少?”

  “翻個倍吧,四十萬兩。”高務實道。

  朱翊鈞臉上一抽,仿佛牙疼一般,瞪大眼睛:“這就翻倍了?我且不說為何有那前兩策之后還要這么多,就問一句:這么多錢要從哪來?”

  高務實微笑道:“皇上勿急,臣自有辦法。”

  朱翊鈞瞪著眼睛:“那你還等什么,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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