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178章 霸王回馬槍(下)
  房象正在歷城周邊的農田里查看春耕情況時,背后忽然有個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房兄,你聽說那件事沒?”

  說話的這人姓“東郭”,這個姓氏的來歷比較單一,據說是齊桓公有子孫住在齊國都城臨淄外城的東門一帶,稱為東郭大夫,其后裔子孫遂以先祖官職稱謂或居住地名為姓氏,稱東郭氏。

  此人名叫東郭謹,濟南郡的地頭蛇,家族在這里盤踞了不知道多少年,甚至可以算是這里最古老的家族。

  “何事?”

  房象不動聲色問道。

  現在濟南郡可不太平,劉益守沒有對這里下狠手,多半只是對財物的“再分配”,基本上沒有拿濟南郡大族的人頭來祭旗。所以可以想象,濟南郡那些利益受損的大戶,其實對劉益守是面服心不服的。

  當然,人家手里有軍隊,他們不服也沒辦法,只能忍著,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你真的沒有聽到一點風聲么?”

  兩人走在田埂間,地里隨處可見忙碌的農夫,房象看著眼前的一幕,感慨萬千。濟南郡的經濟民生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軌,現在又要折騰,真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

  “什么風聲,我最近忙于布置春耕相關事宜,發生了什么事?”

  房象疑惑問道。

  他最近都不在府衙,每天往城外農田和家中跑,幾乎是兩點一線。東郭謹這么神神秘秘的,確實很讓人疑惑。

  “劉都督要跑路啦!不對,是劉都督要帶著隊伍離開了!”

  東郭謹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說道。

  “他要是走了,邢杲占據濟南郡怎么辦?”

  房象一臉錯愣,這件事他真的完全不知情,天知道東郭謹是怎么得知的!

  “邢杲來了,那也就來了唄。太陽照樣升起,農夫照樣耕作,我們照樣坐在家里吃喝,一切照舊。邢杲來與不來,又有什么關系呢?”

  東郭謹意味深長的說道,神秘一笑。

  “難道你們……”

  房象皺著眉頭,心中有一個可怕的猜測。

  “沒,我們什么也沒做,房兄你可別亂說啊。”東郭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拱手告辭,跑得比兔子還快。等他走后,房象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幽幽長嘆。

  以他對劉益守和那幫人的了解,事情定然不會如東郭謹想的那樣。要是一支隊伍真的準備永久性的離開這里,那肯定不介意把這些所有的世家大戶往死里得罪,反正以后不來了。

  到那時候,肯定是怎么搶劫方便就怎么來啊!真要到那時候,東郭謹之流還笑得出來?一想起當初劉益守和于謹兩人假扮郡兵混入自己隊伍之中,觀摩林太守與邢杲先鋒軍大戰,房象就驚出一身冷汗。

  劉益守雖然年輕,但一看就是個小硬幣,他沒有套路那才是真見鬼!

  房象再也待不住了,他對隨從吩咐了幾句,坐犢車速速來到了歷城的府衙。

  ……

  “劉都督,您真的要走?帶著所有兵馬一起走?”

  歷城府衙的書房里,房象難以置信問道。劉益守放下正在書寫的信件,微微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們不僅要帶自己的兵馬走,而且要招募一批濟南郡的郡兵跟我們一起走。”

  這!這是在鬧著玩么?

  房象失態大喊道:“都督不可,前任林太守前車之鑒不遠,切不可帶郡兵主動尋殲邢杲軍主力啊!對方兵力遠遠多于我們,在濟南郡外圍作戰,可以說是以我之短,擊敵之長。

  都督不可莽撞行事啊!”

  “呃,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去尋殲邢杲軍主力,而是……帶兵回洛陽勤王,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們一起走。”

  劉益守站起身,走上前去,拍了拍房象的肩膀說道。

  “勤王?”

  房象一愣,這才想起來,劉益守似乎跟元子攸姐姐有著超乎友誼的關系,具體如何,不能問,不可說,最好別胡亂揣測。

  從這個角度看,似乎劉益守帶兵勤王,回轉洛陽,也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情。

  “來自洛陽的信函,給你看亦是無妨。”

  劉益守將元子攸寫的那封求援信遞給房象,后者看了以后,滿臉震驚。他沒想到,元子攸居然信任劉益守信任到了這個程度!

  信中元子攸的語氣,像是在跪著寫信!毫無皇帝的尊嚴!

  既然元子攸求人已經求到這個地步了,那么劉益守于情于理,也不能對此置之不理,要不然,與諸如邢杲這樣的亂臣賊子有何區別?

  “都督若是離開了,邢杲必定順勢侵占濟南郡,唉。這些時日,都督麾下大軍是什么樣子,眾人都是有目共睹。邢杲來了可不會像都督這么客氣。

  濟南郡有些人,似乎蠢蠢欲動……”

  房象稍微提了一句,他畢竟也是濟南郡本地人,能提示到這個地步已經是越線了。

  “人生,豈能事事如意,唉。”

  劉益守拍了拍房象的肩膀說道:“正好,你把濟南郡的大戶都召集起來,我來宣布這件事吧。現在撤軍已經是箭在弦上,估計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

  房象看劉益守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唉聲嘆氣的走了。

  ……

  聊城水網交錯,漕運發達,堪稱是北方的魚米之鄉。李元忠和封隆之帶人屯兵此處后,就讓陳元康去歷城,試探一下劉益守的合作意向。

  陳元康辦事老練,路上沒有停留,匆匆而去,匆匆而歸,一到聊城,就跟李元忠等人在縣衙里碰面了,跟陳元康一起的還有劉益守現在的下屬崔暹。

  他負責跟李元忠這邊溝通聯絡,畢竟,崔暹很早就認識李元忠,李元忠對崔氏一族還有救命之恩,兩家的人都很熟。

  李元忠酒不離手,看到陳元康笑容滿面的回來,摸著自己扎手的短須問道:“事情談成了?”

  “那是自然,聰明人與聰明人交談,總是會輕松愜意。只是沒見識到歷城的漂亮寡婦是什么滋味,有點遺憾。”

  踏馬的,李元忠聽了這話差點一口酒噴出來。如果說他李某人是酒不離手,陳元康就是三句話不離女人!而且他身邊從來都沒什么正經女人。

  “呃,這個現不提。劉益守答應了么,他沒有提什么要求?”

  李元忠好奇問道。

  陳元康想了想,然后搖搖頭道:“沒提什么要求,如果說真的有什么要求,或許就是要求我們能擊敗邢杲在光州的守軍吧。”

  說一千道一萬,沒有真正的實力,哪怕計策再完美無缺,最后慘敗的結局也是一樣的。

  “河北人心思定,已經沒有人再繼續南下青徐了。而邢杲給本地人的好處又不夠多,或者說他前面做了太多損害青徐本地的事情,積重難返,現在回頭已經來不及了。

  按之前你說的,我們來早了的話,河北大戶依然在支持邢杲,我們這點人無異于以卵擊石。來晚了,邢杲已經跟本地大戶取得默契,站穩腳跟,經營得跟水桶一樣,針插不進。

  現在這個時候,正好是邢杲最虛弱的時候。”

  “并且,邢杲剛剛消滅了濟南郡的郡兵,他并不認為自己現在最虛弱,相反,他現在自我感覺良好得很!”

  陳元康意味深長的說道:“當一個人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的時候,就離他栽跟頭不遠了。而有些跟頭,栽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比如說眼前這次。”

  從大略上說,確實很有些道理。只不過,李元忠和陳元康不同的地方在于,陳元康是軍師的角色,是出主意的,而李元忠則是領兵之人,需要考慮諸多細節。

  比如說項羽在彭城之戰前,正是在齊地與齊軍鏖戰,后方老巢被劉邦占領了,按道理說,這都是窮途末路了。

  然而彭城一戰,三萬騎兵擊破六十萬諸侯軍,劉邦也很想跟人訴苦啊!

  所以說打仗怎么打,謀略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劉益守會對外放出消息,自己將濟南郡大戶搜刮一空,輜重成堆,走都走不快!你說邢杲如果知道了這個消息,那么,他們會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抄家伙上唄!

  李元忠苦笑問道:“長猷(陳元康表字)你就直接說好了,別賣關子了。”

  早就知道李元忠會這么說,陳元康哈哈笑道:“所以說啊,邢杲那邊,不讀書的將領多了,要是讀了書,就知道這一路追不得。”

  他走到李元忠跟前,攤開桌案上的大紙,寥寥幾筆就畫了一張草圖。

  “魯襄公十八年(前555年),齊國從魯國奪得邿國故地。魯晉兩國都是周之后裔,于是,魯國向晉國求救。

  晉平公就聯合魯、衛、宋、鄭、曹、莒、邾、薛、杞等多個盟國攻打齊國。

  十月,晉軍渡過濟水,來到魯國東平一帶。各國軍隊匯合后,沿著濟左走廊向平陰城(今平陰城東北)撲來。然而,雖說順利地拿下了平陰城周邊的幾個重鎮,但平陰城卻是久攻不下。

  這條路,乃是追擊的必經之路,地勢極為險要。更關鍵的是,陰平城早已成為亂石崗,并不引人注目,在地圖上也沒有標注。

  邢杲的人如果不讀書,一定不會知道,這里天然就是個伏擊的好地方。春秋時就開始打大仗惡仗了。

  陰平以北就是濟水,這個咽喉之地不可謂不小。我想,劉益守應該在做前期準備了,包括偷偷將兵馬埋伏在陰平周邊,到時候給邢杲一個驚喜。”

  如果只看陳元康畫的“靈魂地圖”,李元忠覺得邢杲肯定會大敗。但還有個問題,如果劉益守在濟南郡大肆劫掠,他一定走不快!

  這樣的話,負責誘敵的軍隊就會十分危險,或者說,根本就沒辦法執行誘敵的任務,他們會被動的挨一頓毒打。

  “那些押送輜重的隊伍,豈不是非常危險?邢杲軍搶了東西就回去,不追擊了怎么辦?這和肉包打狗有什么區別?”

  李元忠也是久經戰陣的人,不會被陳元康三言兩語就忽悠了。

  “李大哥,你這是不了解人性啊。

  邢杲軍到了濟南郡,難道歷城里的那些世家大戶,跟邢杲的人說劉益守秋毫無犯?

  那不是擺明了他家里還有很多錢,都是留著孝敬邢杲軍的么?做人哪里有這么蠢的?

  那些大戶定然是說自己損失慘重,然后劉益守在這里刮地三尺,專門搶大戶,賺得盆滿缽滿啊。只有這樣,邢杲的人馬才會眼紅了去跟劉益守的軍隊火并,無論輸贏,濟南郡的世家那都是穩賺不賠的!”

  陳元康得意的笑著搖搖頭,那意思是在說李元忠圖樣圖森破!

  原來如此!

  李元忠有些敬畏的看了陳元康一眼,這廝真是把人性都算計在計謀里了。確實是如他所說,濟南郡的那些大戶們,很有可能在邢杲的人來了的時候,倒打一耙。

  而邢杲現在迫于河北世家的壓力,也不能像之前那樣走一路搶一路了,很有可能用“望梅止渴”的辦法,說劉益守軍中財物甚多,到時候誰搶到就是誰的!

  “劉益守的人,在陰平伏擊邢杲大軍之后,順利的話,還能反打回濟南郡。邢杲戰事不利,定然要從老巢光州調動精銳奔赴濟南郡。這樣,我們的機會不就來了么?”

  “你還真是夠……聰明的。”

  李元忠言不由衷說道,“卑鄙”二字算是沒說出口。

  特么的,陳元康說的計謀,不是別人在前面頂著,自己到后面去摘桃子么?真是有夠賤的!難怪當年李崇說陳元康一人就足以抵十萬兵馬,這人腦子確實不一般。

  “劉益守啊,他志不在此,這次只是我們各取所需而已。如果他這一波能夠玩得漂亮,那么,我們以后對他的態度,也要轉變一下。畢竟啊,河北高氏四兄弟,我老感覺不太聰明的樣子,李大哥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正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封隆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劉益守真能頂得住?”

  “這世間,誰敢說自己百戰百勝?難道每次打仗,敵人都是讓你準備萬全之后再動手?”

  陳元康理直氣壯反問道。

  封隆之無言以對,感覺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劉益守,實在是太令人擔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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