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385章 五龍鬧海(上)
  江陵城外四處都是水,乃是江河匯聚之地,亦是荊襄的水路和陸路樞紐。

  城門口,王僧辯手握佩劍,眼神不善的盯著一隊被押送出城的士兵。別誤會,這并不是蕭歡所屬的私軍,而是徹頭徹尾的“自己人”。

  而且并非是普通的士卒,乃是蕭繹的親衛隊,領兵之人正是蕭繹的“小舅子”王琳。

  這幫丘八進了江陵城以后就一路搶劫,最后被王僧辯派遣執法的隊伍將其一一捕獲,送到眼前。

  雖然王僧辯亦是不明白蕭歡為什么要把自己的封地,重鎮江陵城讓給蕭繹,但這終究是一件好事。占據了江陵,蕭繹的私軍可以從容的在洞庭湖內練兵,東征的隊伍,也不必擔心后路被斷。

  況且江陵富庶,錢糧充足,實在是不要太爽。

  王僧辯奉蕭繹之名前來接管江陵,本來是興高采烈,躊躇滿志。沒想到王琳和麾下部眾搶劫這事,鬧得確實是太不愉快。

  “將這些劫掠的士卒全部砍了,匯報給湘東王(蕭繹)。”

  王僧辯沉聲對親兵說道。江陵城乃是蕭繹東征建康的根基,萬萬不能有失。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個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僧辯暗恨王琳仗著有蕭繹撐腰,飛揚跋扈。

  正在這時,一隊騎兵飛馳而來,似乎來者不善的樣子。身邊的親兵全都戒備起來,只有王僧辯本凝神看著那隊騎兵的領頭之人。

  很快,那隊騎兵勒馬停下,為首的將領器宇軒昂,留著長發,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頗為飄逸。

  “王都督,末將麾下那些兄弟,不能殺!”

  此人就是王琳,蕭繹的小舅子,為人義氣為首,在軍中極得人心。蕭繹讓他為親兵隊長,整個親兵隊被他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根本不聽王僧辯的調度。

  兩人平日里就有矛盾,只是看在蕭繹的面子,才沒有明火執仗的沖突。

  “他們劫掠江陵城,破壞主公的基業,你說該不該殺?”

  王僧辯面色不善的問道。

  王琳一臉不以為然,大言不慚道:“區區劫掠而已。殺人了沒有,殺了我讓殺人者抵命,若是沒殺,此事就此揭過,以后拿我的俸祿去填這些坑,如何?”

  話都說這個份上,王僧辯還能怎么說?再者,王琳麾下那些人入城也確實就是搶劫,沒有殺人放火。殺人抵命,貌似還不到那個地步。

  “主公志在天下,豈能為這點小利就敗壞風氣。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么?”

  王僧辯虎著臉繼續呵斥道,并不想就此輕易放過王琳。

  “那些大道理在下沒有聽過。我只知道,大軍尚未出征,就先斬壯士。將來誰還會為將軍效死?當兵吃糧而已,不把肚子填飽哪里有心思去打仗?

  江陵現在還在接收當中,我麾下士卒不小心劫掠了一番,不知者不罪。在下今后定當約束部曲,這樣總可以了吧?”

  王琳終究還是服軟了,畢竟不占理。但他手下那些人,必須要救回來。他罩著手下,打仗的時候,手下就為他效死,就這么個簡單的道理。

  退一萬步說,殺人也不能讓王僧辯來殺,得自己清理門戶才行,要不然將來誰還會服自己呢?

  “行了行了,人帶走吧!”

  王僧辯不耐煩的說道。王琳并不是一個紈绔子弟,他做事有自己的一套作風。王僧辯雖然看不慣,卻也無法否認對方那一套也是行之有效的。

  蕭繹的親衛隊乃是精銳中的精銳,其中王琳的統帥力功不可沒。要說有什么秘訣,剛才也看到了,那些人都是他小弟,王琳極為護短,打仗的時候,那些人都是豁出命去拼。

  再加上蕭繹刻意的扶持,王僧辯感覺王琳隱隱在跟自己分庭抗禮。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等進入江陵城以后,蕭繹就不痛不癢的懲罰了王琳一下,打五軍棍了事。執法的是親兵隊,他們打自家老大,能用多大力氣?

  當然,這只是一件小事,王僧辯還有大事要跟蕭繹商議。

  “主公,末將以為,現在先把襄陽拿到,以保后路無憂是為上策,進軍建康是為中策,退回湘州實乃下策。蕭歡主動將江陵城讓出,如今正是防守懈怠,以為我們不會出兵。

  不如趁其不備,速攻襄陽!”

  王僧辯出了“上中下”三策。他沒有說為什么要“不宣而戰”,蕭繹亦是沒有質疑對方為何會如此去說,一切都是心照不宣的。

  “攻襄陽太耽誤時日,一旦失利,軍心士氣受挫,反而讓大哥家的人抱團來拖我們后腿,這樣不行。”

  王僧辯的“上策”,蕭繹斷然拒絕。

  這似乎也沒什么好奇怪的,畢竟,蕭繹想著建康城里的那個位置,已經很久很久了。

  “修整幾日,看看襄陽那邊的動靜。如果那邊沒有出兵的準備,我們這就啟程去建康。”蕭繹沉聲說道,面色陰郁似乎并未因為蕭歡將江陵城獻出而感覺歡欣鼓舞。

  “主公可是有什么心事?”

  王僧辯小心翼翼的問道。

  “兩淮的劉益守,他在做什么呢?他涉嫌弒君,為什么沒有被人群起而攻之呢?”

  蕭繹有點不明白,自己那個“一石二鳥”的計策,好像只有蕭綱入套了。如今兩淮的劉益守安靜得可怕,不知道在準備著什么。

  “主公,恕末將直言。如今各路人馬都是奔著建康而去,先入建康者為王,誰還有心思去搭理劉益守呢?只要劉益守不主動跳出來,那么也只會在塵埃落定的時候,有人找他算賬。”

  王僧辯嘆息說道。

  蕭繹這個人就是這樣,認定了的事情,無論如何也要去做。而且有些喜怒無常,甚至當時發怒,事后又感覺后悔也屢見不鮮。

  既然聽不進去,那就只好不說了。

  王僧辯頓時閉口不言。

  “等我們到了合肥以后,給劉益守寫信,邀他共舉大事。”

  蕭繹眼中寒光一閃說道。

  這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如果劉益守知道蕭繹在背后做了什么事,別說是合作了,只怕會當場翻臉。王僧辯一臉古怪問道:“主公,劉益守絕非甘居人下之輩,他不太可能為我所用吧?”

  “到時候可由不得他,名不正言不順,難道他想自己去建康坐那個位置?”

  蕭繹冷冷問道。

  王僧辯無言以對,劉益守最大的弱勢就在于身份。如果說蕭綱在建康繼任皇帝,還有那么些人支持的話,劉益守去坐那個位置,就等于是跟梁國所有人為敵!

  王僧辯很難想象如劉益守那般聰慧的人,會選擇這么一條路。

  “主公說得極是……”王僧辯覺得蕭繹的話一點破綻也沒有,卻不知為何心中隱約有些不安。他可是跟劉益守打過交道的,此人極為厲害,文韜武略俱佳。

  這樣一個人,如果能為自己所用,那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可事實上,正因為這樣的人太過于優秀了,梁國宗室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把握得住。

  這才是劉益守的悲哀之處,他想投靠都沒人可以投靠,想自己單干又看不到戰略上獲勝的前景,無非是鬧騰出點動靜聽個響罷了。

  “此番出征,可以點齊多少兵馬?”

  蕭繹平靜問道,令人有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回主公,先鋒一萬人,中軍三萬人。輔兵就不帶了,沿途接手各州郡進行補給。一切都準備妥當,末將到時候以郢州為大本營,負責各軍補給。”

  郢州(武昌)是長江中游上的重要節點,不僅交通極為便捷,而且錢糧不缺。郢州現在并非蕭繹控制,而是蕭氏的旁支在控制。蕭繹相信對方會很識相的跟自己合作。

  “嗯,一切你看著辦,有什么事情記得要跟本王說,不可擅自行動,明白么?”

  蕭繹的語氣隱約有提點敲打之意,王僧辯連忙允諾告退。

  ……

  一大早的,壽陽城劉益守府邸的書房內,陳元康就將厚厚的一疊信件放到桌案上,然后無奈苦笑對劉益守說道:“主公前些日子在襄陽,可把在下急壞了。各路人馬的信件如雪片一般飛來,就連蕭綱都說之前的純屬誤會,希望主公帶兵勤王呢。”

  壽陽乃是兩淮重鎮,甚至可以說是核心。壽陽屯扎重兵,一動不動。劉益守這么做固然是低調行事,然而一個龐然大物在不遠處,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會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誰都知道,如今的劉益守,似乎已經成為楚漢之爭時,率漢軍攻下齊國的韓信。攻漢王,則項王勝;攻項王,則漢王勝。誰也不攻,則三分天下。

  現在哪個藩王能說服劉益守跟他一起出兵建康,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會坐到那個位置上。當然,能不能坐得住,坐得穩,還要看將來的發展如何。

  劉益守看了看堆積如山的信件,捂著額頭道:“先讓我緩緩,你來跟我說就行了。”

  昨天晚上幾個娘子一起上陣,干柴烈火般瘋狂的放縱,幾個人鬧到大半夜才睡著。今天一大早劉益守就被陳元康等人喊起來商議大事,得虧是他年輕身體好還經常打拳鍛煉,要不鐵人也得自掛東南枝。

  “蕭綱說之前的都是誤會,請主公帶兵勤王,封主公為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開府儀同三司等等。”

  陳元康憋著笑念道。

  “有沒有加九錫?”劉益守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問道。

  “呃,那自然是沒有的,蕭綱也不想當漢獻帝啊。”陳元康無奈苦笑道。劉益守真是想太多了。

  “九錫都不肯加,一點誠意也沒有。pass了,下一個。”

  陳元康訕訕把信放下,又把蕭綸、蕭續、蕭繹等人寫的信念了一遍,感覺還不如蕭綱有誠意。

  “看來,還是我平日里做人太低調了。”

  劉益守嘆息說道。

  雖然這些信對于自己來說全是廢紙,擦屁股都嫌硬。然而到這個節骨眼,他都沒有被人好好的拉攏一番,似乎也很掉面子啊。

  “對了,蕭范現在如何?”

  劉益守好奇問道。這波他算是狠狠的把蕭范跟裴之高等人坑了一把,這兩人不會已經寄了吧?

  “呃,雖說歷陽的情況很是狼狽,但蕭范與裴之高似乎抵抗頗為堅決,歷陽城也在搖搖欲墜中繼續堅守著。”

  陳元康也感覺很奇怪,難道裴之高真的用兵如神?

  “蕭范和裴之高二人背水一戰,反正他們先發的討逆檄文,已經名垂青史了。只要挺過這一波,那就足以光耀門楣。既然不能投降,何不搏一把呢?”

  劉益守已然看出蕭范等人的圖謀,就是等著蕭綱栽跟頭。然后他們這些首發倡議的人,就會被新君所優待。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一不做二不休”吧。

  “命彭樂楊忠二人,帶騎兵奔襲柳仲禮大軍,解歷陽之圍。咱們現在雖然不表態,但不妨暗示一下。如今反蕭綱的隊伍漸漸集結起來,是時候展示一下實力了。”

  當初說要“罩著”蕭范等人,如今也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劉益守感覺自己現在特別像是紐約客的警察,每次都要犯人和受害者把事情差不多辦完了才出現。

  “主公所言極是,我們此舉就是拉偏架。很多事情可以實實在在去做,但是嘴上就一句話也不說,懂的都懂。”

  陳元康不動聲色的說道。

  “誰讓蕭綱坐那個位置呢,他在建康,我就不能幫他。要不然他位置坐穩了,好歹也是太子轉帝王的,有些禮法依據在,我后面倒是不好操作了。

  只有讓其他人幫我們攻破建康,取而代之。那時候才是拿出蕭衍遺詔的時候。”

  劉益守計劃通,早就全部安排好了。

  “只是,主公為何這次要親自奔赴荊襄,其實讓在下去亦是可以完成的。”

  陳元康憂心忡忡的問道,劉益守這個人就是特別愛冒險,只要他覺得可以的,就會毫不猶豫去前線。

  “如今烽煙四起,蕭氏宗室里不想搞事的,都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唯有我親自到場,方能取信于人。這是涉及到繼承皇位的大事,豈可假借他人之手完成?”

  如果可以,劉益守也不想去襄陽。但是不去,蕭統家的人就很難相信壽陽這邊的誠意,權衡再三,劉益守覺得自己非去不可。

  “對了,蕭歡的話,不要過多的監視。要是把他嚇到就不好了。”

  劉益守忍不住提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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