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68章 臺下的較量(上)
  “主公請看,您之前說的那個什么大棚種植,其實自漢代以來,歷朝歷代皆有應用。屬下將其改良了一番,準備入秋后試用。”

  壽陽郊外的田莊里,賈思勰指著曬在院子里面的篷子繼續說道:“用竹子搭骨架,絲綢為底,上面粘上特制的紙,涂上防水的油,和擋雨的竹傘類似。”

  原來是這樣啊!

  劉益守微微點頭,一看這玩意成本就不低,大規模推廣,似乎意義不大。冬天不吃那些反季的菜也沒什么問題。

  “而且,也不是隨便往地里搭棚子就能冬天種菜了。要先挖地三尺成溝,還要在地里準備專門的地方,燒馬糞牛糞取暖,或者找有溫泉的地方,用泉水保溫。如此種菜頗費工夫。那些反季果蔬,將來尋常百姓冬天還是很難吃到的。”

  賈思勰嘆了口氣,這玩意好是好,就是很難量產,只能給權貴和世家高層的人享受。

  “今年冬天,在建康城附近找個地方試一下,把這些錯季反季的瓜果蔬菜,高價賣給那些世家豪強們享用,得來的錢,全部用作軍費。”

  劉益守若有所思的說道。這玩意用處不大,倒也不是完全沒用。世家豪強的那些肥豬們,總會舍得花錢吃點好的嘛。冬天啥青菜也沒有,吃飯都吃得上火。要是能有些反季的瓜果上桌,豈不美哉?

  相信舍得掏錢的人還是很多的!

  聽到這話,賈思勰松了口氣。他就是擔心自己白忙活了一場,看到劉益守似乎沒有完全否決,提起來的心又放下了。

  “以前壽陽沒有鹽,我們不方便批量制作干咸菜、魚罐頭。如今兩淮已經盡在掌控之中,這些東西要常備。

  還有,遭遇緊急軍情,士卒們連番惡戰,往往軍糧補充不上,種類單一。日常要在府庫內囤積一些茶磚和松葉。特別是松葉,煮水后服用,可以解決夜盲的問題。”

  似乎想到了一些問題,劉益守忍不住對賈思勰耳提面命起來。

  “主公請放心,這些東西,一直都有準備。如今壽陽的府庫,或許存糧不多,但您說的這些,屬下之前都有關注。”

  賈思勰小心翼翼的說道,如今劉益守權傾梁國,哪怕不故意給人臉色看,話語里也帶著說不出的威嚴,讓人不得不小心應對。

  “你辦事我一直都是放心的,只是,千里之堤毀于蟻穴,沙場之上,一點點小錯誤,可能就會斷送三軍,我也是不得不小心行事。

  將士們吃不好穿不暖,如何能好好打仗呢?”

  劉益守拍了拍賈思勰的肩膀說道,有種沒由來的疲憊感充實全身。

  以前的時候,大家都是在互相比爛,像邢杲、葛榮這樣一路打砸搶的都可以橫行一方。可是現在局面已經不同了,各方勢力都已經慢慢沉淀下來,招兵買馬,發展生產。

  想辦法提高實力乃是應有之意。

  別人努力向前,而你不努力朝前跑,那么你就落在后面了。

  落后就要挨打,這個天下,最后只會有一個勝利者,失敗者最后就會一無所有。

  在基本盤不好變動的情況下,把細節做好,積少成多,方為制勝之道。當然,這個道理賈思勰不明白,也不必知道太多,他只要把本職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主公,近期府庫相關的事務頗多,是要出兵了么?”

  賈思勰忍不住詢問道。

  他不參與軍務,但從后勤方面的很多動向看,今年秋冬,劉益守是打算對外用兵的,至于從哪里動刀,還不太好說,他也不方便去問。

  “誰知道呢,看高歡給不給面子吧。”

  劉益守嘆了口氣,有種全身力氣使不出來的憋屈感。

  從南向北進軍,那是“沖刺型”戰爭,必須一口氣沖到黃河南岸,然后以黃河為分界,鞏固地盤,如此一來,才能繼續向北攻略。

  若是大軍打下睢陽什么的就停下來,必須大量兵馬屯扎以防備北方反撲,實在是得不償失。別看現在宇文泰可以守住彭城和下邳,那是因為這些城池,都是下過功夫苦心經營的。

  彭城以南的銅山,光挖銅礦挖鐵礦的礦工都有數千人。南朝在這一線人力充沛,要補兵很方便。若是大軍打到睢陽,那邊堅壁清野,你怎么處斷?

  所以高歡若是今年不來,劉益守也就只能把高敖曹的兵馬趕走,像是用掃帚掃垃圾一樣的清理得越遠越好。多半對方會在任城和兗州一線留下一軍監視梁國動向,然后其他兵馬班師回朝。

  也就這樣了。

  “罷了,那些都跟你沒什么關系。養雞養鴨養魚,這些都抓起來,國強民富,自然可以北伐征討高歡。”

  劉益守看著壽陽郊外正在忙碌的造紙工坊,一陣唏噓感慨。如今他正處于積累量變的階段。各種忙著種田練兵,在勐虎還沒出籠的狀態下,對手并不知道你的實力與耐力如何。

  在南陽的時候,劉益守也是盡量避免全國動員,不想過早的暴露實力。

  等向高歡真正攤牌的時候,就是收回洛陽,商議遷都的時候!劉益守才不想跟高歡玩什么“逐鹿中原十多年,棋逢對手”這樣的把戲呢!

  “主公,還有件事。”

  看到劉益守似乎要回去,賈思勰連忙叫住了他。

  “還有什么難處么?”

  劉益守疑惑問道。

  “主公,以前屬下在青州為官的時候,專管農事。以屬下之見,今年各地或許有蝗災。壽陽周邊的蝗蟲蟲卵,屬下已經處置,派人焚燒后掩埋了。

  但梁國其他地方,屬下鞭長莫及,沒法管這些事情。這些要不要支會建康中樞一聲?”

  賈思勰辦事還是很踏實的,不過有點書呆子氣,很多事情就這樣默默的做完了,有時候并不會及時稟告劉益守。

  “第一件事,我會給你配一個得力的郎中(官職名),幫你把這些事情都記錄下來,并且定期匯報。第二件事嘛,關于蝗蟲防治的條例,寫一份給我,我再上書朝廷,讓長猷(陳元康表字)來辦,在全國范圍內推廣開來。”

  自劉益守到洛陽出道以來,基本上要不就是戰亂,要不就是餓殍遍野,田地荒蕪,還真沒蝗蟲什么事!那時候北方存了幾十年的糧食,也足夠霍霍一陣子的,壓根也沒去想怎么種地的問題。

  如今安定下來有穩固地盤了才發現,種地其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年頭沒有農藥沒有化肥沒有大規模機械化作業。

  人力、氣候、水利、種植經驗,就是影響土地收成的絕大部分因素。當然了,害蟲防治,也是種植經驗的一種。

  “好的主公,屬下一定把這些事情辦好。”

  賈思勰恭敬的說道。

  上行下效,劉益守心里想的是天下大事,手下就會朝著這個目標去努力,如果劉益守整天都是摸狗斗雞,那么他下面的人,也同樣會被影響。

  要么集體摸魚,要么集體造反,或者皆而有之。

  劉益守麾下眾人,都是對他由衷的佩服,并且一點小心思都不敢有。至少劉益守還活著的時候,他們都會乖乖的聽從其驅使。

  當然,將來劉益守的后人壓不壓得住這些人,就是另外一件事了,什么時候就說那時候的事,劉益守也沒法對手下人要求更多。

  “嗯,今年就這樣了,很多地方蝗蟲估計已經制不住,從現在開始,日子過緊一點吧。到了明年,一定要把撲殺蝗蟲這件事抓起來。

  秋冬季肯定會有不少人因為蝗災背井離鄉,到時候賑災的事情,你也辛苦一下,到時候要把那些人安置好。”

  吩咐完這些事,劉益守便帶著源士康回了壽陽城,等著他的還有各種關于秋收的事宜。今年南陽無糧,只產出棉花等物。光物資的調配就是一件大事。

  走在回城的路上,劉益守回憶了一下今日從起床到現在的種種遭遇,終于能夠體會為什么歷史上很多皇帝都喜歡當昏君當庸君了。

  因為要當一個稱職甚至是優秀的帝王,需要管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精力,根本毫無樂趣可言。

  人生短短幾十年,既然不能做個有為之君,那還不如徹底擺爛好了!反正歷史上那么多的昏君暴君,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美酒美人伺候著,每天不是正在玩樂就是在去玩樂的路上,這樣快活的日子豈不美哉?

  “唉,命苦啊!”

  劉益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聽到這話,源士康心有所感的說道:“主公所言極是,大丈夫活在世上就是歷經苦難。在下自成親以后,深感樂趣閑暇減半,肩上重任加倍。每次回家,都是心有惴惴。”

  你家婆娘怎么就沒把你給打死呢?

  劉益守一臉古怪的看了源士康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能這么想,說明你大有長進啊,實在是令人欣慰。”

  ……

  長孫儉、達奚武、韋孝寬三人帶著數十名親兵,出蒲坂一直向東,沿著汾水,按照地圖上標識的地方尋找。

  沒幾天,眾人就在挨著汾水的南面山脈處,找到一個大豁口。有一條平坦的大道,從豁口中穿過。

  這處豁口,北面是汾水,其東、西、北三面皆為深溝巨壑,地勢突兀,險峻天成,只留下南面一條路。

  高歡那邊的人,可以從容的從平陽出發,一路抵達這里,然后從南面大道穿過隘口,隨后便可以直取河東。

  如果不想搭理河東大族那幫墻頭草的話,也可以一路向西攻打蒲坂渡口,或者向西南攻龍門渡口。從任意渡口過河,就已經進入關中,剩下的阻礙就不值一提了。

  爬上玉壁山的土丘,長孫儉、達奚武、韋孝寬三人眺望不遠處的汾水,心中都是感慨萬千。

  “劉益守奇人也,此地形勝,天然關隘。若是在此地筑城,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

  長孫儉忍不住感慨說道。

  他并沒有見過劉益守,也沒有打過交道,甚至連“隔空過招”也沒有。然而單看劉益守能指出此地的險要地形,就足以證明對方的本事了。

  “慶明(長孫儉表字)兄以為如何?”

  韋孝寬不動聲色的問道。

  “這里實在是太厲害了,當然,劉益守這個人,更是厲害。不如我們先去別處看看,如果其他地方還有這樣的隘口,可以繞路的話,那玉壁的價值也就不值一提了。”

  長孫儉很是保守的說道。

  一扇門上的鎖再怎么好,如果還有其他門可以進屋子,那么這把鎖的價值,就要大打折扣。

  “如此甚好。”

  達奚武點了點頭,他不太相信劉益守居然可以知道河東的地形。要知道,劉益守可是從來都沒來過河東的。要是對方的建議真的被賀拔岳采納,那么這背后說明的問題,就相當可怕了!

  如今劉益守已經是梁國的駙馬,掌控實權的大都督,說句難聽的,遲早是他們這幫人的死敵。

  劉益守十分了解河東的地形與民情,這對賀拔岳他們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么?其實稍微深入想想,就知道此事不妙了。

  三人離開玉壁山,帶著親兵一路沿著汾水向東繼續四處查看地形。果不其然,這一路上只有玉壁山所在的豁口,可以讓大軍直接進入。

  其他那些羊腸小道,不提也罷。只有當地人可以個別的登山穿過,糧草輜重什么的,想都別想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劉益守說對了。”

  查探完周邊山川河流的地形之后,韋孝寬無奈的對長孫儉說道。

  “嗯,確實如此。”

  長孫儉微微點頭,面沉如水。

  之前他們還有那么一絲僥幸,如今被事實打臉,心中真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只要扼守住了此處,不僅可以將河東納入旗下,而且還可以保護蒲坂渡口和龍門渡口,在戰略上就占據了主動。

  將來便可以隨意出兵平陽,而高歡無可奈何,無法反殺。

  憂慮的事情雖然很久遠,暫時還不是什么威脅,但靜下心來想想,卻是細思極恐。

  劉益守有如此手段,一封信就能改變他們與高歡之間的力量對比,那么此人若是將來勢大難制,帶兵入關中,又會是何等光景?

  “如今那劉益守已經羽翼豐滿,我們擔心這些那些的,也毫無意義,還是把實情告知主公再說吧。”

  達奚武嘆息一聲說道。

  長孫儉和韋孝寬都不知道劉益守這個人有多可怕,但是他卻知道得很清楚,只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

  “不知道蘇先生有沒有說服河東世家投向我們。”

  聽到達奚武的話,長孫儉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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