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93章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味道
  在劉益守和他麾下眾多謀士看來,出兵北伐,幫爾朱榮分擔一點壓力,這是很實惠的買賣。不過出兵總得要個由頭,春秋時候便有“吊民伐罪”一說。

  要是不找個好由頭就動手,辦事未免太糙了。

  不過有些為難的是,爾朱榮名聲臭不可聞,大鳴大放的為他出頭,別說是很難說服建康城內那些跟劉益守不對付的人,就連壽陽城里的百姓估計也會迷惑不解。

  然而不這么說的話,難道大肆宣揚自己北伐是去搶錢搶糧搶地盤的?這也不像是一支王者之師應該喊的口號呀。

  最終,劉益守還是把目光放在了元修的堂兄元亶身上。此人雖然是元修的同輩,年紀卻比元修要大不少,二人的祖父都是孝文帝元宏。

  元修瞎折騰把自己折騰死了不說,還讓元氏一眾宗室都死于非命,當然是他咎由自取。可是劉益守要的不是為元修報仇,而是為北伐找一個借口,并不比當初北海王元顥喊的口號更動聽。

  所以說這件事劉益守決定了還不算完,起碼要元亶同意了才行。按道理說,元亶這種傀儡,還不是劉益守說什么他就是什么?

  然而實際情況卻有點出乎眾人意料,這個元亶,面對劉益守的軟磨硬泡,似乎軟硬不吃的架勢,油鹽不進令人大感意外。

  壽陽城內的一處別院內,劉益守正跟元亶在院子里的石桌前飲茶,氣氛略有些僵硬。

  元亶身體不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他跟劉益守前世見到的那種病秧子差不多,身體雖然一直不利索,卻也一直沒死,一直生病一直不咽氣。

  你說他明天就一命嗚呼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可他活著活著說不定十年后還在喘氣。

  正光元年的時候(公元520年),元亶的父親,前任清河王元懌被權臣元叉謀害死。墻倒眾人推嘛,元亶的叔叔汝南王元悅向他索取元懌的服飾和古玩,其實就是故意找茬。

  果然,后來元悅借口元亶未按時把東西送去,送去的又不合他心意,于是元悅命人打了元亶一百大杖,幾乎把元亶打死。

  自此以后元亶的身體就被打壞了,成了個病秧子,能熬這么多年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劉益守提出北伐洛陽,并立元亶為魏國皇帝,一如當年元顥。這位劉都督一直對外宣稱繼承了陳慶之衣缽,接納了白袍舊部。如今提出北伐,看似在完成師父當年未竟之志,實則包藏禍心。

  飽經風雨的元亶一眼就看出來了。

  因此他給劉益守的回復也很簡單:我是個病秧子,你護送我去洛陽登基稱帝,只怕我在路上行軍的時候就已經病死了,到時候你要怎么收場呢?

  我就是不跟你去北伐,你咬我啊!

  劉益守還真不能咬他,只能一直說好話。

  “子亮兄(元亶表字)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家人考慮一下啊。”

  劉益守不動聲色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說道。好話說盡了,對方就是不入套,他也不得不拉下臉來威脅了。

  上表這種事情,還真得元亶親自來辦,將書信送到建康,劉益守才好進行下一步操作。牛不肯喝水,你按著它的頭去喝,便是讓外人看了笑話。

  愛惜羽毛的劉益守不會干這樣的事情。

  “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去吧。元玉儀不是給吳王生了個兒子么,她是高陽王之后,你過繼一下不就好了嘛。”

  元亶微笑說道,冷不丁譏諷了劉益守一句。

  老實說,他要是不松口,劉益守還真沒什么好辦法。劉益守畢竟不是爾朱榮,為了將來能夠入主北方,必要的高姿態還是要有的。

  元氏已經失去權力,如果他們沒有聯合起來搞事情,確實沒有必要把事情做絕。你連皇帝都沒當,就開始殺前朝的宗室,旁人看了以后會怎么想呢?

  比如說蕭氏的人,他們會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呢?

  小不忍則亂大謀,劉益守何等樣人,絕不會因為自己的脾氣上來了就胡搞亂搞。元亶正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很有點拿捏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在下多有打擾,告辭了。”

  劉益守站起身,對著元亶行了一禮。對方不肯就范,他有的是辦法讓元亶一家人服服帖帖的。走著瞧便是了。

  ……

  “主公,元亶冥頑不靈,有點囂張啊。”

  吳王府的書房里,王偉看到劉益守在生悶氣,湊過來準備出餿主意。

  “確實是有點生氣,但是這件事不太好處理。沒有為元氏出頭這個理由,我們出兵缺少了點正當性,后面其實也占不到多少土地,此戰結束后,恐怕非議難平。”

  劉益守嘆了口氣,其實元亶的拒絕并不直接影響出兵,該做的準備照舊。但是這件事遲早要解決的,政治游戲的基本規則,并不適合輕易去改變。

  要不然當初他就不會以駙馬的身份歸附南梁了。

  正在這時,源士康急急忙忙的走進書房,在劉益守耳邊輕聲說道:“主公,元亶服毒自盡了。現在他們家已經亂作一團。”

  今天劉益守才去元亶家中跟對方好說歹說了大半天,晚上這位病秧子就服毒自盡,旁人會怎么看待這件事?

  只怕都會認為元亶是被劉益守逼死的!

  我惹不起你,所以就寧愿玉碎不為瓦全的濺射你一身泥漿!看你怎么辦!

  “欺人太甚!”

  劉益守勐拍桌桉,氣得直發抖!

  元亶的用心十分險惡,他這一死,劉益守也不好意思打著他兒子的旗號去北伐了。至于他們家的后人如何,其實元亶死不死都不太影響,因為無權無勢的人總是會受人擺布了。

  難道元亶活著,劉益守或者梁國其他權貴就不敢把他們家的他怎么樣么?顯然不是這樣。

  反之讓劉益守有所忌憚,說不定對他的后人還有些保護作用。

  “當初爾朱榮到洛陽的時候,元亶若是如此剛烈,何以淪落至此?”

  王偉唏噓感慨道,有些不明白都到這個份上了,元亶自盡這是演給誰看的。

  “或許正是淪落至此了,他這才是悔之晚矣吧。”

  深吸一口氣,劉益守強制性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會因為沖動而下達魯莽的命令。

  人都已經死了,再去追究元亶如何如何,也是于事無補。關鍵是看這件事要怎么補救才好。

  “其實吧,也不是沒有辦法。”

  王偉一臉神秘的說道。

  聽到這話,劉益守頓時就來了興趣。他微微點頭說道:“愿聞其詳。”

  “其實吧,主公可以讓元亶之子元景植隨軍,帶著他出兵前往洛陽登基稱帝。然后對外宣稱元亶是病死的,反正他體弱多病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就算元亶家的人聲嘶力竭大喊元亶是服毒自盡的,誰信?他們的話有誰能聽到呢?難道他們還準備到壽陽的衙門去告官,去控訴主公逼死元亶么?

  事實是怎么樣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國的建康朝廷,主公說了算。主公在這里就是只手遮天,何必去管元氏的人怎么想呢?

  元亶一脈的人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去感激主公的,既然如此,他們就要有當傀儡的覺悟。一個傀儡需要有想法么?”

  王偉的話概括一下便是:是非關乎實力,公道不在人心。

  當年劉益守還差點被高陽王元雍給胡太后送去當面首呢,有人問過他愿不愿意么?

  現在不過是劉益守還未完全適應角色的調轉罷了。

  “行吧,那就麻煩你辛苦點跑一趟元亶家,慰問一下,順便把元景植叫到我這里來吧。”

  劉益守似笑非笑的說道。

  今夜元亶剛剛自盡,王偉去他們家,對方肯定是不會有好臉色的。當然,劉益守此番也是惡趣味,既不讓出餿主意的王偉好過,也不讓元亶家的人醞釀情緒。

  “既然是主公親自開口,那屬下定然將元景植請到這里來,主公請稍候片刻便是。”

  王偉起身對著劉益守深深一拜,轉身離去,看得源士康一愣一愣的。

  “你家先輩為元氏鞍前馬后百余年,今日見到元氏子弟落到如此田地,心中有何感想?”

  劉益守看著身材魁梧的源士康問道。

  “正如主公常說的,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現在元氏的時代已經慢慢遠去了,父輩不肖,子弟遭殃。無論元氏還是蕭氏,皆是如此。”

  源士康恭恭敬敬的說道。

  “對了,蕭正德是被蕭繹處死,還拋尸亂葬崗,這事確認了么?”

  劉益守忽然想起這一茬,好奇問道。

  源士康搖了搖頭道:“沒人關注他,最近才聽到有人說他是被蕭繹麾下的人給宰了,拋尸荒野無人收斂。”

  蕭正德的失蹤一直是迷,直到最近才有消息傳來,是蕭繹軍中有將校將其秘密處死了,不過這個消息還沒被證實,他的尸體也沒有被找到。

  無論蕭正德遭遇了什么,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肯定是死了。如果蕭正德還活著,不可能不來建康找劉益守求官。

  除了蕭正德外,蕭宏一脈的幾個子嗣,都在藩王叛亂中死于建康城,多半是栽在了蕭繹手里。

  因為蕭繹當初在建康大開殺戒,現在很多人都不愿意依附于他,故而蕭繹的實力恢復得很慢,遠遠低于劉益守的估計。

  在劉益守看來,蕭繹現在應該已經整軍完畢,氣吞萬里如虎的。但據探子回報,湘州的蕭繹似乎并未編練多少兵馬,倒是他那個老婆徐昭佩的風流韻事傳得很廣,段子不少。

  蕭繹麾下的那些班底,也還是原先那些人,什么王僧辯、王琳,樊氏兄弟等等,并沒有新的得力干將投靠。

  反倒是廣州的蕭映扶持蕭綱,聯絡當地豪酋,頗有些風生水起的架勢,利用地理的優勢企圖與建康朝廷分庭抗禮,只是暫時還沒有公開造反。

  至于蕭續和蕭綸等人,據探子回報,似乎是在混吃等死,沒有整軍備戰的意思。

  劉益守占據建康之后,梁國政局就迅速恢復穩定,如今那些藩王們都看不到機會,有些是偷偷在做準備,有些則是在被動的等待亂局到來,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這幫人成事當然不足,但敗事還是綽綽有余的。劉益守不敢大規模北伐,其實也是有擔憂梁國各地藩王趁機造反。

  心里想著這些復雜的事情,不一會,王偉便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孝服的年輕人,跟元亶的眉眼很有些相似。

  低眉順眼的根本連看都不敢看劉益守。

  元亶體弱多病,年紀也不算小,自然有勇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而元亶的兒子風華正茂,可不想跟著父親一起去死!

  今日王偉氣勢洶洶的來到府上,元亶家的人根本連話都說不清楚,更別提什么控訴劉益守逼死元亶了。

  現在元景植的心情就是單純的忐忑不安,他知道自己已故的父親把劉益守徹底搞毛了!

  源士康看到書房里氣氛不太好,連忙行禮告退,書房里就剩下劉益守、王偉、元景植三人。

  “今日本王跟你父商談許久,說是讓他隨軍出征,然后我親自帶兵護送他入洛陽登基稱帝。他說茲事體大,要考慮一下。結果晚上你父就因病暴斃,真是……讓本王心中深感痛惜啊。”

  劉益守假惺惺的說道,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

  我說你父是病死的,你敢說他是自盡么?你敢么?

  劉益守目光灼灼的看著元景植,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謝吳王關心,家父九泉之下,也會感覺欣慰的。”

  元景植言不由衷的說道。

  聽到這話,劉益守悄悄的松了口氣。識時務者為俊杰,就怕那種一根筋的,硬是要頭鐵跟你抬杠,那就沒辦法整了。

  “如今北方喪亂,高歡名為丞相,實則賊子。元修剛烈,被高歡算計,不僅他身死亂兵之中,而且元氏宗室還被高歡大量屠戮。

  作為孝文帝嫡系血脈,你有什么想法沒有?”

  劉益守平靜的問道。

  元景植不斷攪著袖口,低著頭一言不發。

  “好好想,如果今天想不出結果,可以明天繼續想。”

  劉益守意味深長的說道,把“好好”兩個字重重的咬了出來。

  很久之后,元景植這才深吸一口氣說道:“高歡與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元氏子弟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而后快。”

  “很好!”

  劉益守重重的拍了拍元景植的肩膀,大聲說道:“那你便隨我一同出征北伐洛陽,然后去洛陽登基稱帝吧!”

  嗯?

  元景植一愣,半天沒回過神來。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你父已經隕落,本王可不希望你家再出什么變故了啊。”

  劉益守嘖嘖感慨的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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