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556章 韶關風云
  廣州劇變,蕭氏宗室內斗從水下浮出水面,最后卻讓陳霸先這個外人得了便宜,不由得讓人感慨萬千。

  三個和尚沒水吃的故事,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發生。其中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自詡“圣王”的蕭衍!

  當初蕭衍在安排南方諸郡行政長官的時候,也確實是花了點心思。

  朝廷不是管不到廣州這么遠么?那好,我踏馬拼命摻沙子!讓你們互相制衡動彈不得。

  各郡太守,但凡是好一點的郡縣,基本上都是蕭氏族人在掌控。

  當然,為了防止這些蕭氏族人聯合起來造反,蕭衍的安排也很有意思,他把遠近不同的各支子弟,安排在臨近諸郡。

  雖然都是姓蕭,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多都超出了五服!要是把姻親也加進去,他們彼此間的親疏關系甚至還不如外姓人。

  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操作,如今卻在廣州變亂中瘋狂發酵。

  始興郡(韶關)的太守蕭子范,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在這場動亂中,始興郡可謂是四面楚歌。周邊一圈都是叛軍。

  北面與朝廷的聯系已經被南康郡的蕭勃截斷,南面的廣州,陳霸先又是異軍突起,還擊敗了前來平叛的官軍,嗯,也就是宇文泰部。

  按道理說,蕭子范也應該趕緊的投降才對,可是他為什么不投降呢?

  因為他不是蕭梁宗室,而是前朝蕭齊的宗室!蕭氏藩王與劉益守之間的爭斗,在蕭子范看來,不過是兩只老虎在門外打架,關他鳥事!

  蕭梁宗室大權被劉益守架空,蕭子范心中是沒什么感覺的,畢竟劉益守收拾宗室子弟都很有吃相,他這個前朝宗室根本不想參與其中,也不認為會被波及。

  所以當陳霸先派人來勸降的時候,蕭子范一口回絕!

  開什么玩笑,這種事情他躲閃都來不及,怎么可能別人三言兩語就參與?

  然而禍不單行的是,蕭子范對起兵造反沒有興趣,始興郡本地豪強侯氏,卻對跟著蕭綱造反很有興趣。

  侯氏領頭人侯安都,帶兵攻打始興郡縣城不克,反而被蕭子范麾下中兵參軍魯悉達和他弟弟魯廣達殺得大敗虧輸。

  侯安都偷雞不成蝕把米,只能帶著殘部往南投靠了陳霸先,被后者委以重任。

  而經此一役,蕭子范嚇得魂不附體。這幫本地豪強無法無天,平日里不服管,有亂子就鬧事。

  始興郡本地豪強可不止是侯氏一家!現在是有侯安都,誰知道后面還有沒有別家呢?躲過了一次,難道還能每次都躲過么?

  蕭子范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他被嚇壞了!

  趁著宇文泰部攻廣州的窗口期,在陳霸先自顧不暇的情況下,蕭子范帶著麾下兩員大將魯悉達、魯廣達,三人一齊腳底抹油熘號了!

  魯悉達魯廣達兄弟為什么不殺蕭子范投降陳霸先呢?

  其實這種事情也很好理解,因為他們是新蔡人,僑置州郡扶風郡出身,而不是始興郡本地豪強。

  新蔡(懸瓠)如今在劉益守麾下都督獨孤信的掌控下。要是跟著陳霸先混,那不就等著家人被清算么?

  更別提劉益守還要專門清理僑置州郡,魯悉達兄弟若是造反,豈不是把刀子遞給朝廷來殺自家親卷?

  他們這種異地為官的人,尤其是武將,要不要造反,很多時候都是沒有選擇的。要怪就只能怪當初跟錯了人,成為了蕭子范的幕僚。

  不過梁國這種社會環境,平民之家的魯悉達兄弟要想出頭,這年代也只能跟著蕭子范這樣的人物,補其短處,混資歷等機遇。

  侯安都必須要跟著陳霸先混,要是不跟,沒法保全家鄉。他們這樣的本地豪強,無法抵抗叛軍,稍有不慎就是滅族之禍。

  但魯悉達兄弟等同于“流官”,要是跟了陳霸先,家里人就保不住了。反之,若是拼死抵抗立下戰功,則很容易脫穎而出,再不濟戰死也能讓家屬獲得朝廷的優厚撫恤。該怎么選擇,其實明眼人根本不用去思考,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一行人爬山涉水,來到建康,驚聞劉益守已經返回壽陽,又一路馬不停蹄的來到壽陽請罪。

  太守離開駐地逃回中樞,放棄守土之責,這可是重罪!蕭子范雖然只是個“文學愛好者”,但卻不是不明白人情世故的傻子。

  走官方程序,他們一行人死定了!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

  只有求對了神,才能逃過一劫。

  ……

  “蕭子范,你帶著幕僚棄守逃逸,以至始興郡陷落,罪大惡極!現在居然有臉跑回來求饒?”

  壽陽府邸書房里,劉益守看著跪在地上請罪的蕭子范、魯悉達、魯廣達三人,冷著臉呵斥道。

  “回吳王,始興郡四面都是叛軍,而宇文泰援軍又被陳霸先擊潰。我等不愿意投降叛軍,故而跑到壽陽來報信,何罪之有?”

  魯悉達雙手抱拳,與劉益守對視,語氣里絲毫不見悔意。

  “噢?你是說你們跑得好,跑得對?”

  劉益守面色不善質問道。

  蕭子范拼命的拉著魯悉達的衣袖,生怕這位二十出頭的將領年輕氣盛跟劉益守硬頂。

  打不過就跑路,這是人之常情。但是這樣的話,你沒法拉到臺面上說。要不怎么說軍令如山呢。

  “吳王,始興郡本地侯安都造反,攻打縣城,我等將其擊敗。廣州局勢糜爛,已經無可救藥。我等三條命填進去,也不過是叛軍功勞簿上的一行罷了,還請吳王饒恕我等的罪過,允許我等將功折罪。”

  蕭子范磕了一個頭懇求道。

  想他前朝宗室子弟,剛剛成年,蕭齊就亡國了。如今還要低三下四的來求一個遠比自己年輕的權貴高抬貴手。心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起來吧。”

  劉益守長嘆一聲,也不去扶跪在地上的三人。

  “中華書局還缺檢校書籍的人,你就去當個編撰吧。”

  劉益守看著蕭子范說道。

  老實說,這三人放棄始興郡,一大半的鍋要扣宇文泰身上。廣州那一片,很多豪酋和地方官員,之前之所以沒有投靠蕭綱和陳霸先他們,就是擔心朝廷大軍很快來平叛。

  引而不發,躍如也。

  宇文泰若是一直在沿海幾個郡晃悠,時不時突進一下,讓陳霸先無法集中兵馬,無法帶兵從韶關北上,就是大功一件。

  如今宇文泰在番禺城外慘敗,那些墻頭草看到朝廷的兵馬一時半會到不了廣州,該怎么選擇不是明擺著么?

  得虧是蕭子范等人跑得快,要是再晚一點,只怕想跑都很難成功脫離。

  宇文泰這一敗,讓劉益守不得不改變計劃,將平叛廣州的事情擺在最優先的位置。要不然,星火燎原之下,最后會發生什么事情,他都不敢去想。

  送走了蕭子范,劉益守這才打量起身材魁梧的魯悉達、魯廣達二人來。他們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身強力壯自不必言。侯安都是什么水平,劉益守心里是明白的,能打敗侯安都,這兩人確實有點本事。

  “新蔡人么?僑置州郡如今都取消了哦。”

  劉益守似笑非笑的詢問道。

  “回都督,我二人確實是新蔡人。”

  魯悉達拱手說道,弟弟魯廣達是個悶葫蘆,到現在都一句話沒說過。

  “我讓你們回家鄉招募鄉勇,得一軍,你們為主將副將,然后南下江州湓城,在那邊待命練兵,有沒有問題?”

  嗯?

  魯悉達原以為他們要坐牢,沒想到劉益守居然提這一茬。

  “回吳王,可以的,那實在是太好了!”

  魯悉達激動說道。

  “是戴罪立功!踏不平廣州,叛軍不殺你們,我都要拿你們人頭祭旗。這回招募家鄉子弟兵,要是再敗再逃,可就別怪本王軍法無情了啊!”

  劉益守冷著臉說道。

  魯悉達哪里顧得上以后的事情,他連忙拉著弟弟魯廣達,跪下給劉益守磕頭道:“感謝吳王再造之恩,我等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劉益守這才將他們二人扶起來。

  “兵貴神速,我就不留你們吃飯了。趕緊拿著吳王府的征調令,去家鄉招募勇壯吧。今年就會出征廣州的。”

  “得令!”

  二人離開后,劉益守這才松了口氣。

  宇文泰在番禺城外的那場大敗仗,影響甚為惡劣。此戰之后,陳霸先招降納叛,除了冼夫人那邊堅決不與之合作外,其他本地豪酋,都是響應陳霸先。

  而始興郡太守蕭子范帶著麾下勐將跑路,直接把廣州北大門韶關讓給了叛軍。韶關失陷后,導致南康郡的蕭勃也改換了旗幟。

  蕭勃雖然不同意打頭陣,但是卻放開了贛縣和周邊通道,讓叛軍可以北上攻打廬陵郡。若是廬陵郡被打通,那叛軍就要到江州,氣候已成,梁國大亂便難以制止了。

  “黑獺居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難以置信。”

  書桉前,劉益守滿臉古怪的給宇文泰寫回信,安撫他不要操之過急,能守住晉安郡(福州)就可以了。

  陳霸先如果從沿海這條路北上,遭遇的問題跟宇文泰是一樣的。打下來,守不住,最后被朝廷反打回廣州,大勢去矣。

  “看來湘東一目氣數未盡啊。”

  劉益守感慨嘆息了一聲,他原本是打算今年先對湘東王蕭繹動刀的。既然廣州局勢糜爛,那只能先放他一馬了。

  ……

  剛剛開春,鄴城郊外的積雪還未完全融化,高歡就下令在城門不遠處的地方擺下擂臺。

  這并不是高歡的主意,而是高洋提出來的。年前高洋上書高歡,提出了一個叫“百保鮮卑”的概念。顧名思義,從鮮卑族出身的士卒里面百里挑一。

  選拔方式當然不是一個人同時打敗一百個人。哪怕是幼兒園的小朋友,一百人合起來也是相當恐怖的存在。

  高洋定下的規則如下:首輪初選,誰能站在臺上接受十人挑戰,成功后進入復選。進入復選后,要再擊敗十個人才能最終加入百保鮮卑。

  高歡覺得高洋這個玩法很有意思,也感覺要順利交班的話,確實要給高洋一點兵權。

  一兩千人而已嘛,這點尺度還是要有的。萬一哪天突然歸西,霸府的權力只能由自己的兒子掌控,而不會被手下人架空。

  為了奪權,高洋起碼要弄一批幕僚與親衛,這都算是最低配置了。

  “兄長,他們都不穿衣服誒。”

  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指著擂臺上露著上身對打的人,對身邊看得津津有味的高洋說道。

  “是啊世子,比斗歸比斗,不穿衣服很是不雅。再說天氣還未轉暖,袒胸露乳甚為不妥。”

  趙彥深也附和了一句。

  “百保鮮卑,乃是要以一當百。既然是勇士,還怕什么冷啊。”

  高洋不屑說道。

  百保鮮卑要生撕虎豹的,不穿衣服就怕冷,豈不貽笑大方!

  正在說話的時候,臺上一位勐士,一腳將跟他對打的士卒踹下擂臺,力道之勐,隔著好遠都能感受到。

  “不錯,這已經是第十個了吧。”

  高洋看著那位勝利者發出怪叫嚎叫,若有所思的詢問道。

  “回世子,這已經是第十一個了,該他下來,卻還不下來。”

  趙彥深不動聲色的說道。

  “有點意思,去打聽一下此人叫什么,讓他明天來霸府報道。”

  高洋微微點頭說道。

  高澄喜歡虐待身邊的奴仆,他被蘭京刺殺,都與之不無關系。高洋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提拔微末,結其恩義,以為己用。

  他就是要收攏一大批起于微寒的少壯派軍士,比自己年齡差不了多少的鮮卑族人。然后等他接班的時候,這批人正好走上前臺,幫高洋掌控權力。

  “勇則勇矣,能當大任乎?”

  高歡走到高洋身邊,笑瞇瞇的問道。

  “父親,戰陣之上,一力降十會。要如何用兵,不是這些勇士該想的問題,想太多反而會猶豫不前。他們要做的,只是拿刀,殺人,一往無前!”

  高洋一本正經的對高歡說道,振振有詞。

  “那就如你所愿吧。不過這一千人選拔出來,為父還是會考校的,到時候組織起來讓段孝先試試成色如何。”

  高歡擺了擺手,沒有反駁高洋的話。等這一千人組織成軍后,讓段韶帶著部曲跟他們來一場“軍事演習”就行了。

  雙方都拿木棍打一局,便知道高洋的辦法到底行不行了。

  不過他也算是看出來了,比起喜歡耍嘴皮子的高澄,高洋更像是個行動派,有股不怕頭破血流的闖勁。

  “你慢慢看吧,為父還有事情要忙呢。”

  高歡打了個哈欠說道,最近房事太過頻繁,饒是他身體強壯也有些受不了。

  “父親慢走。”

  高洋對著高歡行了一禮,面無表情,旁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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