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誠深費力擠進人群里。
一眼,就看到洛希狼狽地靠在墻上,左邊袖子濕透,袖口處依然有水滴淅淅瀝瀝落下來。
她擰著眉心,滿臉都是痛苦,另一只手顫顫巍巍地去解左邊袖口的扣子。
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指尖夠了幾次,都沒能成功解開扣子。
有人從餐廳拿了冰塊出來,遞給她:“先用這個冰一冰。”
她咬著牙,還是客氣地和對方道謝。
傅誠深忍不住了。
他分開擋在前面的人,兩步沖到洛希面前,伸手去幫她解袖扣。
她縮了下手,他第一次沒能成功,眉心輕皺,大手不容拒絕地輕輕覆上她手背。
那里濕漉漉的,原本白皙的肌膚泛著不正常的紅色,還有些殘留的熱度。
傅誠深心里更不好受了。他目光沉沉,壓抑著怒火,輕聲哄她。
“別動。疼就喊出來。”
洛希太疼了,沒敢動,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咬出一片白色,硬是忍著沒喊出聲。
傅誠深解開她的袖扣,把袖子一點點翻上去。
觸目,是幾條蜿蜒猙獰的傷疤,泛紅的皮膚,以及好幾個鼓起的水泡。
沒有被燙到的地方,皮膚依舊白皙如雪,形成鮮明的對比。
周圍的人看見了,也都吸了一口涼氣。
“冰塊。”
他朝旁邊伸手。
立刻有人把冰塊遞進他手里。
他拿在手里,小心翼翼覆到洛希被燙傷的地方。被燙傷的皮膚更加嬌嫩,他一點力氣都不敢使,生怕把水泡弄爛,是要留疤的。
冰塊在他指尖慢慢融化,水滴順著洛希的胳膊一路蜿蜒向下。
她什么聲音也沒有發出來,不過眉心肉眼可見地放松了點。
“需要找醫生處理。”他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我陪你去醫務室。”
洛希依舊咬著嘴唇不說話,流露出來的目光明顯是拒絕的。
她并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了。
尤其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傅誠深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復,只當她是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扣她的腰,打算抱著她走。
洛希察覺到他的意圖,身子往后靠了靠,脊背緊貼在墻上,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低聲提醒他:“傅先生,你這個時候,應該先去關心你的未婚妻。”
傅誠深動作一頓,繼而和她四目相對,聲音淡淡,態度卻很強硬:“我送你去醫務室。”
說完,又伸手過來抱她。
洛希掙扎了一下,只是胳膊太疼了,動作有點慢,還是被他扣住了腰。
而且,從他手上的力度來看,這會兒,他似乎很生氣。
圍觀的人見到這一幕,也不敢說什么,都愣愣地看著,既沒人上前幫忙,也沒人過來阻止。
陳蕓從人群后面走出來,臉色很不好看,看洛希的時候,眼神里分明帶著怨毒。
等視線轉移到傅誠深身上時,又變得楚楚可憐了。
她不安地喊了聲:“誠深。”
傅誠深看也沒看她一眼。
她咬了下唇,又道:“我肚子疼。誠深,你能扶我回房間休息嗎?我肚子好疼。”
傅誠深這才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又疏離:“我不是醫生。”
“可是……”
傅誠深沒有等她說下去,強勢地抱起洛希,擠開人群,走了。
陳蕓眼睜睜看著洛希被他帶走,眼里幾乎要冒出火來,卻顧忌著圍在這里的那些人,不得不擠出點微笑,試圖為自己找回點面子。
“洛希是我妹妹,誠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帶她去醫務室的。”
可周圍的人誰也不是傻子,剛才傅誠深對她如何,對洛希又如何,他們都看在眼里。
更何況,如果洛希真是她的妹妹,那這個女人就太可怕了,對自己妹妹都能一言不合就潑熱水,對別人豈不是更狠?
像這種女人,當然是能離多遠離多遠了,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那些人對著陳蕓客氣地笑笑,紛紛找借口離開了。
只剩下陳蕓一個人。
蔣諾昀很快趕去了醫務室。他看到洛希那條猙獰的胳膊時,心臟都顫了顫。
“誰干的?”
聲音都是抖的。
傅誠深皺了皺眉頭,問他:“你來干什么?”
洛希也在同一時間開口:“蔣醫生,我沒事,那杯水也不是很燙。”
傅誠深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胳膊有沒有事,一眼就能看出來,明明水泡都燙出來了,還死撐著說自己沒事。
只是不想讓蔣諾昀擔心她?
對她來說,蔣諾昀就這么重要?值得她這么在意他的情緒?
他口氣更冷,沖蔣諾昀道:“她的胳膊被燙傷了,需要醫生處理,你先出去,別礙事。”
蔣諾昀扭頭,莫名其妙地看他:“大舅舅,我就是醫生。洛希的傷,我來處理就好。”
說著,熟練地拿起消毒工具,輕手輕腳地給傷口消毒。
傅誠深張了張口,卻一時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蔣諾昀用針戳破那些水泡時,洛希沒忍住,輕輕“啊”了一聲。
傅誠深又不滿意了,臉色陰沉地質問:“小諾昀,你行不行?”
蔣諾昀耐著性子和他解釋:“這些皮膚上的細胞已經死亡了,留著反而不容易恢復。等燙傷好了以后,最好用毛巾熱敷,把這些死掉的皮膚一點點揭下來,再涂抹祛疤膏,才不會留疤。”
洛希忍著疼,勉強擠出點笑:“蔣醫生,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其實留不留疤的,我不太在意,你按正常流程處理就行。”
傅誠深聽了,涼颼颼掃了她一眼,抿著唇沒有再吭聲。
直到蔣諾昀去里間找防感染的藥時,才聲音冰冷地沖洛希道:“你這條胳膊,是徹底不想要了嗎?”
女孩子都愛美,她是有多在乎蔣諾昀,才會連“不在意留疤”這種話都說出來。
洛希低著頭,半晌沒開口。
她的沉默讓他心里的邪火更旺,忍不住朝她出言相譏:“疼得說不出話?”
洛希很小聲地喊他:“傅先生。”
他立刻閉嘴,靜靜聽她說話。
她聲音很輕,卻很清晰:“我們之間……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他目光更冷,嗤笑出聲:“為什么?”
洛希抿了抿唇,提醒他:“畢竟我們……已經離婚了。”
傅誠深原本垂落在身側的雙手漸漸握成拳。他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反問她:“離了婚就不能做朋友?”
洛希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又被他打斷,繼續道:“世界上離婚的夫妻也不只有你和我,也有離了婚還繼續做朋友的。”
洛希咬了咬唇。她想,還是干脆趁這個機會,把話挑明了說更好。
她抬起頭,小聲道:“可是,我的生活還要繼續。將來我還要戀愛,或許還要結婚,生孩子。如果一直和前夫保持聯系,會讓我覺得,我背叛了愛我的那個人。”
她臉色白得厲害,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表情卻異常堅定。
她看著他的眼睛:“傅先生,或許是我太自私了,可我們的婚姻就已經是過去時,我想忘了過去那個狼狽不堪的洛希,重新開始。”
而她想要重新開始的新生活里,并不包含他。
傅誠深聽懂了。
心里是有不甘的,卻找不到立場反駁她的話。
她說她要戀愛,要結婚,要生孩子,和另一個人男人。
會是誰呢?小諾昀嗎?
反正,不會是他。
他心里苦笑了一會兒,定定地看著她,雙手緩緩松開,聲音里透著一絲疲憊。
“那就……如你所愿吧。”
他轉身,往醫務室外面走。
聽見洛希在他身后說:“傅先生,謝謝你。”
他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很快走出了醫務室。
蔣諾昀給洛希仔細包扎了傷口,又把要涂抹的藥膏細細說明清楚。
最后,他皺著眉頭問她:“你胳膊上的傷疤,不像是剛才燙傷的。”
洛希笑了笑,不在意道:“嗯,是之前的傷了,已經好了,沒事了。”
“還是做個祛疤手術比較好。”蔣諾昀勸她,“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給你介紹專業的醫生。”
洛希暫時還沒有做祛疤手術的打算。主要還是因為沒什么積蓄,而且新工作也忙,她想給陸冉留個好印象,每天都忙著加班,沒時間去做手術。
但是蔣諾昀的好意,她還是心領了。
“等燙傷好了以后,我會抽時間去做手術的。”
蔣諾昀點點頭,陪著她往外面走。
他想到等下午郵輪靠了岸,洛希就要回禹城去了,這一分別,又不知道幾時才能再見到她,心里就有點失落。
又想著以她的個性,大概也不會好好顧及胳膊上的傷,萬一沒注意,傷口化膿感染就麻煩了。
心里便偷偷打了個主意。
禹城不算小城市,那邊的醫院也有外地醫生去交流的機會,等明天回醫院銷了假,他就找個機會去禹城待幾天,順便好好照顧洛希。
下了這個決定之后,要和洛希分別的心情便好了許多。
發生了陳蕓和洛希這事,船上的人也沒什么心情繼續玩了。郵輪提前返航,經過漫長的一段行駛后,在傍晚前停靠在海邊的港口。
洛希在這里下船,買了最便宜的航班回禹城。
其他人則繼續乘坐郵輪返回江城。
傅誠深把陳蕓送回到她所住的公寓,沒有做片刻的停留,抬腳就走。
陳蕓在他身后一個勁地喊他,他沒做任何搭理,很快出了公寓大樓,吩咐門口的保安:“讓她好好待在家里安胎,沒事不許出去。”
他一個人回到別墅時,天已經黑透了。
他習慣性地往自己的臥房走,卻在手握住門把手時,動作一滯,繼而換了方向,轉頭朝客房走去。
那間洛希曾經住過的客房,雖然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換成了新的,他卻在她走后,讓人把東西又換了回來。
這里如今的一切擺設都和她住的時候一模一樣,他送給她的東西也都好好地掛在衣柜里,仿佛她只是出了趟遠門,過不久就又會回來。
他打開門,徑直走到床上,脫了鞋躺上去,才覺得一路煩躁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舒緩。
很快,擱在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下。他拿起來,隨意點進去。
才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蔣依依拉到了一個群里。
蔣依依在群里一口氣發了好幾張照片,全是蔣諾昀和洛希的合影,兩人親密地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如金童玉女。
她發完了,還不忘@她爸媽和他。
“爸,媽,大舅舅,快看我哥笑得多開心。你們覺得,我哥和洛希,般配嗎?”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