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誠深不喜歡洛希所謂的“任何代價”。這讓他覺得,她只是在跟他談一筆生意，一方出錢，一方出力，錢貨兩清，彼此毫不虧欠。
雖然他從小到大，和人談過的生意成千上萬，并且很少有賠本的買賣，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厭惡從洛希嘴里說出這個詞。
他定定看了洛希好一會兒，才慢慢點頭：“好。”
捉賊拿贓。光知道謀害洛慧娟的人是陳蕓還不夠，要讓陳蕓付出應有的代價，必須有完整的證據鏈,證明就是她殺了洛慧娟。
不光如此。就算鐵證如山，還得知道陳蕓現在躲到了什么地方去？
那個女人狡猾得很，當初她騙婚不成，被全網嘲笑，見勢頭不好，當場就溜了。網上認識她的人那么多，傅氏集團又出了重金懸賞提供線索者，時至今日，也沒能知道陳蕓逃去了什么地方？
搞不好，人在不在國內還兩說。
要是逃去了國外,通緝、引渡什么的，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了。
短瞬之間，傅誠深已經想到了這一系列的事。他略一思忖，覺得還是得從眼前的人身上打主意。
他問黑痣男：“陳蕓如果要買仿制工裝和萬能門卡，有可能會從哪些渠道買？你寫來。”
黑痣男愣了下，直覺陳蕓又惹了什么大麻煩。他因為她肚子里孩子的關系,并不想出賣她太多。
綁架洛希的事，他已經認下了大部分的罪責，也瞞不住陳蕓給他錢的事。
況且陳蕓實際打給他的錢并不多，她又特別擅長狡辯，如果洛希想告陳蕓是綁架案主謀，他會立刻反口，堅決不承認收過陳蕓的錢，那樣一來，洛希就會因為缺少重要證據而敗訴。
并不能把陳蕓怎么樣。
可是，如果陳蕓還做了其他，連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他緊繃著嘴，并不配合，一言不發。
傅誠深也不逼他，只是懶懶說了句：“別做夢了，那不是你的孩子。”
黑痣男瞳孔極速收縮了下，并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男人目光涼颼颼地掠過他身上的囚服，輕輕”哼“了聲。
黑痣男低頭看了眼囚服，開始還有些不明白，很快反應過來，先是一驚，跟著臉上閃過巨大的痛色，最后一臉灰白，整個人都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似的，頹然癱在了凳子上。
他想到了，他還有十幾年的監獄要蹲，是沒有任何經濟收入的，更沒辦法拿錢養著陳蕓和孩子。如果陳蕓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他的，那她一定不會留下孩子，早早打胎了事。
要么，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不管是哪種情況，他都沒有再替陳蕓隱瞞的必要了。
“一般，我們都是當面現金交易，不留下任何證據。”黑痣男緩緩道，“遇上查得嚴，雇主又催得緊的時候，也會去網上買，不過，這時候就不會用自己的賬號了，而是去買一個臨時賬號。”
“那就把買臨時賬號的渠道也寫下來。”
黑痣男想了想，要了紙筆，把自己還記得的店鋪名字都寫了。
也不知道他是這會兒恨死了陳蕓不肯給他生孩子，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名單寫得詳細極了，還怕自己遺漏了，寫完以后拿著看了好一會兒，又補充了兩個店鋪名字，這才把紙交給傅誠深。
……
洛希今天要回禹城去。陸冉給她籌辦的個人秀也開展在即，一堆事情要忙，她請不了假。
傅誠深剛從國外出差回來，傅氏集團大大小小的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忙得走不開，便沒跟著她去禹城。
登機前，他使勁抱了抱她，貼著她耳朵，語氣曖昧道：“我那些東西，先放著，你別扔了。”
到了周五下午，洛希收到傅誠深發來的消息，讓她下了班以后就趕去機場，說他找了的陳蕓的下落。
自從收到這條消息以后，洛希的心思就完全不在工作上了。
周五下班前的一周總結會上，陸冉幾次點她名，她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弄得其他幾個同事偷偷看了她好幾次，陸冉也很不滿意，直到散會時，還黑著臉。
“洛希，來我辦公室一趟。”他冷冰冰開口。
洛希原本想在會議結束后，提前一小時開溜。傅誠深說的那個城市，一個半小時后有禹城過去的飛機，如果趕不上，那就只能坐晚上11點的那班，抵達時間在凌晨1點以后。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剛才會議上表現不好，被別人看了笑話，陸冉要批評她，她也無話可說。
硬著頭皮去了陸冉辦公室。
“陸總。”她低著頭，等著挨訓。
陸冉從一堆資料中抬頭，眉心緊鎖，開口就道：”你的個人秀，估計要推遲了。”
洛希吃了一驚。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因為自己最近老想著陳蕓的事，工作上心不在焉，惹得頂頭上司不高興了，故意給她穿小鞋。
她連忙解釋：“陸總，我家里最近的確有點事，不過我保證，不會影響工作的。這周的設計稿，我一張不落全交了，還有md時尚周的心得體會，我也總結了，發到您郵箱里了。還有……”
陸冉打斷她的話：“不是你的問題。”
“那……”
洛希惴惴不安。她入職好幾個月了，因為陸冉有心要給她舉辦個人秀，不但花了大價錢買了她之前在la時的設計稿版權，而且這幾個月里，她交上來的設計稿，他一概沒有發布出去，就等著在個人秀上展示呢。
設計師供職期間的設計稿版權歸公司所有，這是行內的規定，如果陸冉這個時候要辭退，或者是雪藏她，那她這段時間的心血就白費了，甚至以后都不一定再有出頭的日子。
這對于一個剛剛入行，還沒有幾件拿得出手的作品的新人設計師來說，是很殘酷的。就算她曾拿了曙光杯冠軍又怎么樣，冠軍年年有，如果沒有新作品問世，等到了明年，行業里誰還會記得她是誰？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陸總，如果您對我有意見，請您盡管提，我，一定改。”
陸冉煩躁地抬了抬手：“說了不是你的問題。”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扔到洛希面前，讓她自己看。
洛希撿起來，快速掃了一眼。
“蘇禾？她也要辦個人秀？還和我是同一天？”
“沒錯。”
陸冉點點頭，面露譏笑：“我沒記錯的話，你和她是同班同學吧？她也參加了曙光杯，是第五還是第四來著？”
洛希摸不清楚他的意思，謹慎地“嗯”了聲：“第四。”
“你和蘇禾的履歷，總部那邊都是有記錄的。現在卻愿意花更多的資源去捧一個第四，而不愿意捧你這個冠軍，你覺得是因為什么？”
洛希緊抿著唇角，沒有立刻回答。
陸冉也不等她，繼續道：“你的個人秀，我兩個月前就報上去了，也爭取了一些渠道給你宣傳。但是現在，那些原本要給你宣傳的渠道，總部都給了蘇禾，而且撥給我們的宣傳經費也被砍了。”
洛希垂著頭，沉默不語。
這就是現實。
蘇禾現在是陸氏集團董事長的干女兒，是集團里炙手可熱的新貴，總部那邊上趕著巴結她的人不要太多。
在絕對的權勢壓力下，蘇禾這個第四和洛希這個冠軍之間，專業上的差距反而被忽略得一干二凈。
有董事長壓著，陸冉也沒辦法為她爭取到宣傳經費，沒有宣傳，又有誰會知道她的個人秀將在哪天、哪里舉行？又有誰會來現場看她的個人秀？
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如果她一意孤行，非要和蘇禾在同一天辦個人秀，最后冷場尷尬的，會是誰？
現實讓她退一步，她打不過現實，只能妥協接受。
“陸總，我同意個人秀推遲。”洛希咬著唇，一字一句道，“這次y國之旅，讓我發現自己的設計還不夠成熟，我還需要時間修改。”
陸冉滿意地看她一眼，松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就再推遲半個月吧。”
“好。”
有半個月的時間差，等蘇禾的個人秀辦完了，總部那邊也就該同意給洛希的個人秀宣傳宣傳了。
之后陸冉又提了些設計上的建議。他雖然不是設計師，但是陸家在時尚圈的資源很多，他從小見得多了，又從商業角度考慮，提的建議還是挺靠譜的。
洛希也很認真地都記下來了。
這么一耽誤，等她趕到機場的時候，就只剩下最后一班飛機了。
她在凌晨1點半抵達北邊小城，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的時候，凍得瑟瑟發抖。
禹城那邊還在穿短袖，這邊的人已經穿風衣了。她走得匆忙，忘了看目的地的天氣預報，行李箱里裝的都是單薄的裙子和襯衫，根本不能御寒。
正想叫車，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了她面前，后車門打開，露出傅誠深英挺慵懶的側臉。
他似乎有些疲憊，看著她的目光里有淡淡困意，見到她，懶懶說了句：“怎么這么晚？”
洛希知道，他能這么快出現，是因為他一直在這里等她抵達。只是不知道他是從幾點鐘開始等的。
不過看樣子，等的時間不短。
她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跟他道歉：“臨走時，跟陸總談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沒能趕上早一點的航班。傅先生，讓你久等了。”
傅誠深掀了掀眼皮子，“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陸冉那家伙，這時候還有心情談工作？倒是小看了他。”
洛希不知道陸冉那邊出了什么事情，她作為下屬，也不好意思打聽上司的八卦，只敢小聲辯解了聲：“陸總對工作，一向很負責的。”
傅誠深不咸不淡地回她一句：“我對工作也一向很負責。”
洛希抿了抿唇，沒敢接話。
她自然是認同他這句話的，他為了傅氏集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比如，把領過證的妻子“送”給合作伙伴消遣這種缺德事。
小城的酒店旅館雖然不少，但是上檔次的酒店卻不多。又因為洛希的航班抵達太晚，她和傅誠深趕到小城唯一的四星級酒店時，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只剩下一間房了。
而且，還是一間，大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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