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鋼鐵黎明 > 第77章、做個心理建設
  反正想到就做唄,問俘虜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還怕里應外合把人放走了么?那完全不可能的。

  或許有暴民一時突襲得手的例子,但真沒有軍隊內部吃撐了做叛徒的例子,別的不說,誰會從衣食豐足的地下公民跑到缺醫少藥、記不清上一頓飽飯是什么時候的暴民那邊去?信念不同還要讓肚皮跟著挨餓,這種人天上地下都不存在。

  北琴本質上是個要塞,空間比較逼仄,故而監獄設在地下,剛才沈如松是遠遠地從當做通風孔的墻角縫隙看見的暴民俘虜,所以他一路找著,繞過軍械庫,到了監獄。

  門前只有兩個打牌中的守衛,他們倒不是憲兵,而是臨時從要塞剩余部隊里輪值抽的,現在前線憲兵也緊缺,戰時物資永遠是不夠用,人一多就要出這樣那樣的矛盾,有時候上級都不見得一定鎮得住一群無法無天的老兵,只有戴白色鏈牌的憲兵才好使。故而北琴的憲兵也跟著主力一道去了延齊廢墟,戰事緊張時把通訊線路打斷了,他們有時甚至得代替傳令兵去下發命令。

  在基地好幾天了,空空蕩蕩的基地攏共就那么多人,守衛認識沈如松,以為他是要過來打牌,招呼著過來打,沈如松盛情難卻,跟著打了幾把。

  當兵的打牌多少是要賭點的,但平時哪有賭大的,不都是以一支煙一張肉票為底。輸贏大家都不當回事。

  來了兩輪打三,說實話沈如松不大會打三這種牌局,天天斗地主炸金花也沒意思,打了幾局輸了每人兩根牡丹煙,沈如松便嚷嚷著沒意思,要進去找地表暴民換點花樣。

  不成想,守衛卻是以一種驚奇中略帶嫌棄的眼神看著沈如松,說道:“呦老哥,才幾天就憋不住啦?里頭的多少有病,不知道多少人搞過,不怕得病把下面爛了?”

  沈如松臉上大囧,他立刻曉得守衛是以為他想進去來點刺激的解解悶,但他即便真忍不住了,寧愿真的花點去輔助兵營地解解火也不至于吃撐了去搞地表暴民,真不怕得梅毒完蛋啊?

  再說了,又不是沒假,服役第一年肯定是沒法回家過年的,第二年就有了,回家里有的是機會,雖說政策不允許早婚早育,但誰管七情六欲呀,軍隊歸軍隊,社會歸社會。

  沈如松忙解釋了一通他是想了解了解地表暴民的生活動態,但解釋半天,守衛才半信半疑,警告他要亂搞可以,但不許太明目張膽,不然他們得背鍋。

  沈如松心里嘀咕著這叫什么事,難道老子就真的有一副饑渴無比的樣子?不過轉念想想……算了不想多想,那是別人的事,憲兵不管他犯得著多管?

  監獄沒什么出奇的,一排無比結實的粗鐵欄桿里分出隔間,一個間里關了五六個人,全部以腳鐐銬上,個個死氣沉沉蜷縮在地上。聽到了皮靴鋼掌響,便往里頭縮,一點沒有傳聞中的兇戾無比。

  沈如松點了根煙,借著火柴火光觀察著這些人的面貌。他發現一個特點,他們頭發要么格外長,臟的打結成縷了能系到腰上,要么索性就是光頭。

  牢房光線昏暗,但他們皮膚確實是相當黝黑,不是沈如松這種因為訓練作戰常曬太陽形成的黑麥色,而是被曬傷了的紫黑色。

  因為核戰爭引起的核冬天緣故,地球臭氧層被破壞地很厲害,哪怕是在東北,夏季陽光直射很傷人,所以部隊是會發夏季防曬用品的,大到袖套、奔尼帽,小到殺蟲劑護膚霜都有。而暴民哪有這些?個個皮膚癜痕斑斑,曬傷嚴重。

  “邦邦邦”沈如松拿了聽罐頭,敲著鐵欄桿,說道:“喂喂,里面的,都站過來。”

  沒人理他。

  沈如松也不生氣,掏出匕首打開了罐頭,用刀尖挑了點肉沫涂到欄桿上,當即一股腥風沖了過來,把欄桿上的肉舔的一干二凈,甚至把鐵銹都吃了不少進去。

  沈如松早料到會這樣了,抓回的暴民俘虜會餓上幾天,哪有帶回來先慷慨給頓飯吃的?自己軍糧都不寬裕。

  看著隔著鐵欄桿站著的那個,沈如松發現這個暴民身高才到他胸口,穿了軍靴,他身高能有一米八五,而這個暴民至多一米六五左右,身材瘦小四肢細得像麥稈,搞得沈如松無法確定這人究竟是多少歲乃至于是男是女。

  “你。”沈如松說道。

  “和你說話呢!”見對方無動于衷只盯著他手中的罐頭,沈如松大喝一聲,匕首尖刺在鐵柱上,厲聲道:“想死是不是!聽到沒有!”

  依然沒說話。

  許是扯到肩頭傷口,沈如松忽然火氣就上來了。把罐頭盒重重砸在一旁的桌子上,離牢房一米之遙,但絕對夠不著。

  聊天打屁中的守衛見沈如松回來,調笑道:“老哥你完事啦?蠻快的哦。”

  沈如松翻了個白眼,說道:“讓我提個人出來唄?不揍一頓話都不說。”

  “啊這個……”

  看守衛犯難,沈如松知道是什么意思,把懷里一包牡丹煙都遞了過去,指著肩頭繃帶道:“娘的,老子前天被扎了一刀,窩火的很。”

  “這樣啊,收著點兒,別打死了,還要拖到外面燒掉,麻煩啊。”

  守衛替沈如松開了門,在步槍威逼下,里頭的暴民依然是副無動于衷的麻木神色,沈如松發現他認不住剛才那個沒鳥他的那小子,于是隨機拎了個看著干凈點沒那么臭的俘虜出去。

  誰成想,拽出去時這個披頭散發的暴民居然照著沈如松手掌狠狠咬了口,不僅咬疼了,還給咬出血了,沈如松大怒,反手一個巴掌給抽飛了。抬起腿要一腳下去,他一記踹可不是鬧著玩的,當時就給這人踢墻邊去了,撞住了還彈回來了。

  守衛挑挑眉毛,指著光線底下看起來露出額頭的一個人,說道:“哎,這個看起來還可以,問這個算了,老哥你也是閑的,有啥好問的。”

  “不是說有頭領嗎?那人呢?”沈如松問道。

  “噢那個?我想想,昨天就審訊過了,在另外一邊單獨牢房里,許少尉在加審,據說嘴有點硬,少尉給他松松牙把老窩吐出來。”

  “行吧。”沈如松說道,拽著守衛點中的那人頭發,直接拖到了對面的空牢房里,至于那個被他一腳踢飛出去的那個,守衛喝令著叫他爬回去,他才不想臟了手。

  沈如松搬了條椅子坐著,俘虜蜷縮回墻角,抱著膝頭不吱一聲。

  “有名字沒有?”

  許是害怕面前這個人高馬大的軍官也來一腳,這個俘虜怯生生回答道:“蘭花。”

  “蘭花?人挺臭的起了個這名字。”沈如松失笑道,起身拿回那聽開了的罐頭肉,一坐回去就看到蘭花猛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

  “想吃?”

  蘭花點頭。

  “回答問題,然后你可以吃。”

  蘭花點頭。

  這聽肉罐頭還是沈如松自己的口糧,雖然說部隊供給了他的一切,但肉罐頭、巧克力、自熱口糧等食品只會在行軍時發放,作為應急口糧食用,平時想要得去軍人服務社買,或者趁著搬貨物的時候順幾個過來。現在他手上這聽紅油蹄髈罐頭,是伏擊戰后,排長臨時獎勵的,大家才不喜歡吃肥肉罐頭,冷油膩的要命,蹄髈稍微加熱下香得很,所以會拿來獎勵。

  沈如松沒著急問,而是端詳著蘭花的樣子,他叫她站起來,一些隱私位置蘭花擋也不擋,沈如松在她臉上看不到一點的難為情。

  在沈如松的看待里,這個大概一米六左右的地表女性有中度輻射病。頭發雖長,但存在斑禿,牙齦有輕微出血現象,皮膚黯淡無光澤而且手臂、胸口、脖子等經常受陽光照射的地方也脫皮了。嘴角有類似淤青的黑紫污漬,應該是經常嘔吐留下的痕跡,讓張開嘴,一股惡臭,很明顯,口腔潰瘍。眼窩深凹陷,眼袋很重,有輻射病的人睡眠很差,長期休息也不足以恢復精力。再不醫治,下一步晚期了就是皮膚溶解內臟衰竭。

  沈如松不是軍醫,沒興趣進一步察看隱私部位了,他拿刀尖插起一個蹄髈,扔給蘭花,后者抱著起來飛快啃食,直到骨頭光溜溜的再也沒肉了。

  “你有沒有家,在哪里?”

  蘭花茫然地搖頭,沈如松覺得可能是問錯了名詞,一連用了,村莊、聚落、住所、基地、地下城、防護所都是搖頭,直到用了山洞,蘭花才低聲說道:

  “蜘……蜘蛛山……”

  這是什么地方?沈如松印象里沒這個地方,追問下去才反應過來,是同安嶺外圍的一個沒標記的山嶺。

  “有多少人?”

  “啊?啊?”蘭花開始掰手指,她開始數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她想一會兒,伸出一個巴掌,另一只手伸出三個手指,“嗯嗯嗯”地叫起來。

  “三百?三千?三百三?五百?”沈如松問了很久,也沒問出個意思,他開始懷疑蘭花是不是不理解通用知識體系,十百千不知道么?按道理一百年而已,能衰落到基本計數單位都不懂得的地步?

  看沈如松不理解,蘭花撓著臉頰,用手里的骨頭比喻道:“三個巴掌。”

  “十五。”

  “嗯嗯。”

  “沒啦?”

  “嗯嗯。”

  沈如松剛要以為真的只有十五個人,蘭花比出了新手勢,她努力掰開了蹄髈,用三個碎片放地上,接著把一整個蹄髈骨頭放下去。

  “一百一十五?”

  “嗯嗯。”

  沈如松心說這也不難表示啊,但他不欲追問,因為他光聽蘭花的口音就很吃力了,沒有卷翹舌音,說話跟嘴里含了石頭,異常不清楚,前面的“蜘蛛山”他差點以為是“慈慈山”。

  “你們怎么匯合?嗯,大家走到一起?說慢一點。”

  蘭花于是一字一頓說,但沈如松得拿出日記本開始記類似的可能字句,她每說完一段,沈如松就聯想詞語,足足花了半小時,沈如松才大概理解了蘭花說的一段話。

  大意是,蘭花的聚落在蜘蛛山下某個天然洞窟中,依靠狩獵外頭的小蜘蛛、采集紫色果為生,每次陽光透到林子里來的時候,就會派出最強壯的男人去一起狩獵大蜘蛛和黑熊,不刮風暴的時候也會。

  至于為什么會出現外面的無名村莊中,蘭花說的很胡亂,沈如松拼湊起來加上聯想,得出以下景象:

  六月份上旬,同安嶺深處爆發了獸潮,向南一路沖擊,使得蘭花所在的蜘蛛山里棲息的變異獸跟隨暴動,一夜之間,蜘蛛山附近地區變得極端危險。某天,洞窟來了大山洞的人,要求蘭花的聚落一起遷徙。在同安嶺本身存活本身就得狡兔三窟,蘭花聚落的一百多人沿著琿江一路和其他遷徙聚落匯合,有時最大有千把人,小的時候只有五十多人,搶奪物資、劫掠男女的行為非常之多,以至于除了有直接血緣關系的親族之外的人都變成了狩獵對象。

  走了一個多月,中間遭遇了多次變異獸襲擊,蘭花的聚落,一路削減到了不到三十人,被迫給另一支較大的部落吞并,這個部落有四百多人,首領聲稱南邊平原上可以定居,只要給穿紫衣服用槍的人也就是復興軍跪下就行。又一路南行,途中分分合合,他們不敢動有完備防御設施的雷達站,悄悄越過繼續向南進入到北琴荒野。

  到這里,暴民隊伍分散地飛快,蘭花的新聚落找到了之前的無名村莊,想定居,但稀里糊涂就開火了。而蘭花不夠強壯,槍都沒一把。一直窩在塔樓里,最后被俘虜了。

  這是沈如松連猜帶蒙得來的,畢竟他好多確實分不清,只能按照事實邏輯去推。他本想繼續問蘭花關于暴民怎么狩獵怎么生活的事宜,他對這個很感興趣,一個沒有任何工業能力的原始聚落,如何在復興軍都不愿意輕易踏入的琿江對岸生存,并且能聚起千余人的隊伍,有一支千余人隊伍,說明里頭起碼有一萬人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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