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140章:比不過
  “女子嫁了人有‘七出’的約束,雖說另有‘三不去’之說,總還是被動至極。”薛寶釵哀婉地說道,“在家又有‘女四書’與女紅約束。無論待選去做什么,都必是刻板枯燥。以妹妹之聰慧,還用問我嗎?”

  她這樣反問,意思就是在家約束已是甚嚴,令女孩了無生趣。更何況宮里的諸多規矩,這些關乎女德方面的規矩,更是務必精熟、精習。

  所謂七出三不去,是說女子嫁人為妻之后,有“不順父母,無子,淫僻,嫉妒,惡疾,多口舌,竊盜”這七條中的任意一條,夫家都可以將其趕出家門。

  倒也有保護:若妻子“有所娶無所歸;與更三年喪(伺候男方長輩離世);前貧后富”這三條中的任意一條,不可被離棄。

  所謂“女四書”,即指《女誡》、《內訓》、《女論語》、《女范捷錄》等約束女子言行的教化書籍。

  以當下來看,薛寶釵想要待選,自然對這些條條框框和書冊熟知,并嚴格遵守得如同天然即是如此規矩一般。可她畢竟不想帶著嬌美的容貌、滿腹的學識和一身的修養,進去那“不見人的地方”。

  有如此多的規矩,有母親和兄長之命的勸誡,卻還有賈璘數次的暗示,薛寶釵的心情糾結郁悶可知。

  林黛玉見她這樣說,自己也陪著落了幾滴眼淚。

  “所以,好妹妹,若能在凡間如意,當要珍惜。”薛寶釵勸慰著說道,也算是對自己的告誡。

  “七出。”林黛玉默默地念叨了一句,隨即忍不住笑道,“那天璘哥哥說什么療妒方,才更是該打!”薛寶釵不由得發問,她也就紅著臉說了個詳細。

  先是被逗得大笑,薛寶釵隨后點頭說道:“這是璘哥哥關心你呢。”

  “姐姐是說,”林黛玉猶疑地問道。

  “莫說多有女孩子對他癡情。就是他不愿意,姑太太視他如同己出,也要替他謀劃可知呢。”薛寶釵低聲笑道。

  “呃,”林黛玉聽得心里著急,一時又是紅了眼圈。

  薛寶釵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低聲說道:“妹妹此時還急什么,當真不懂得嗎?”

  林黛玉聽罷,想起母親給賈璘做的許多安排,譬如把性格沉穩的襲人、嬌媚的可人安排給賈璘。她也只得默默地點點頭,端起茶杯低頭喝茶,心里暗自思忖。

  “茶冷了,快別喝。”薛寶釵伸手搶過來,“若是被姑太太知道還好,要是被璘哥哥知道我看你喝冷茶卻不攔著,定會埋怨我了。”

  把茶杯放在炕桌上,薛寶釵隔著窗戶喊了一聲,鶯兒、紫鵑等人隨后進來更換熱茶。再坐了一會兒,她起身告辭,林黛玉推說有些困倦,讓紫鵑、雪雁代為相送出屋。

  從賈璘所住的院子邊經過,薛寶釵難免刻意地轉頭看了看。院里隱約可見燈燭亮光,她自然不能望到更多。又想起剛才與林黛玉的對話,薛寶釵此時不禁暗笑:林黛玉聰慧敏感,說我待選事極好,那是在哄我呢,只為擔心她的璘哥哥或屬意于我。想了想,薛寶釵難免又暗嘆:我不是也已喊他幾年璘哥哥?莫非我喊他,還要黛玉你認同?

  身邊的鶯兒、文杏說著什么,薛寶釵回過神來,默默地轉過小巷回去住處。

  賈璘此時正在習字,可人歪著頭旁觀。襲人并不識得多少,只覺得他寫得那樣認真,于自己來說很枯燥。

  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走去盥洗。可人看得多時,忍不住贊道:“璘大爺寫的好字。”賈璘笑道:“在哪里寫?”

  可人愣了一下,再掩嘴笑道:“還能在奴婢的臉上寫?”賈璘伸手比劃一下:“寫在……”他并不說,可人看著他的毛筆卻很緊張。連連眨著眼睛,她后退一步。又沒站穩,她才要驚呼,就被賈璘攬住:“仔細些。”可人被他擁在懷里,呆看著他有些發癡。

  賈璘順手拿起毛筆,揭開她對襟水紅立領襖子的領襟,就在她驚訝目光的注視下,于她的抹胸上端的一片雪白處,“橫豎勾提”著寫下了一個精致的小楷“可”字。

  凸起肌膚上傳回涼涼癢癢的感覺奇妙,可人低頭看后再仰頭看他。身心立刻熱烈,她紅著臉,微閉眼睛。才挨上她溫熱的唇,賈璘就聽襲人端著水盆近前埋怨道:“你們寫字、看字都是累了。大爺偏心,我自然不敢說,卻正好送來了熱水。”

  “噗嗤”一笑,可人再“哼”了一聲說道:“也別說嘴,或者就是你自己備著的呢。”

  襲人連忙放下水盆抬手要打,卻驚訝地發現可人頸下那字:“大爺寫的好啊!”

  “是可字。”可人有意打趣著糾正,再忍不住笑回道,“你若喜歡,等下去求大爺給你弄個好字,你卻先不要叫喚了。”

  賈璘把毛筆丟在一邊:“等下打罵你們就都不要叫喚。”

  襲人紅著臉低頭,可人掩嘴笑個不停。一時氣惱,襲人伸手去捉,果然把個“可”字涂抹亂了。

  “呀!都弄到領子上去了,找打!”可人眉頭蹙緊而欲要還擊,賈璘查看后干脆地一手捉住一個:“并未蹭到,快都安靜地歇會子。”

  這里鬧得熱鬧,那邊卻冷清了。

  坐在炕上靠著靠枕,林黛玉呆呆地看著茶杯。熱氣裊裊地飛升、散去,她只是看得出神。

  “妹妹這是怎么了?和寶姑娘說話不開心?”甄玉蓮進屋來見到,不禁湊近前問道。

  搖搖頭,林黛玉暗呼口氣說道:“我只覺得心緒不寧。”

  甄玉蓮靠著坐下,意味著她說道:“秋天已至,難免有悲秋之感。”

  笑了笑,林黛玉轉頭看向她:“我倒覺得姐姐再是悲秋,卻也無一點愁苦顏色。”

  甄玉蓮聽了先是得意地點點頭,再笑著說道:“我只覺得每天都很開心。”

  “為什么呢?你才說都會有悲秋之感的。”林黛玉笑著發問道。

  低頭想了想,甄玉蓮忽然有些臉紅:“我年已十六歲,正是好年華,何必悲愁呢?”林黛玉先是不明所以,再就明白過來:甄玉蓮這是覺得年齡合適,已經準備待嫁呢。

  “我先不說你害羞,只說你不懂得禮數。”林黛玉笑著說道。

  “怎么?”甄玉蓮不禁為這話詫異。

  “大戶人家的女孩子,需要十八歲以后再嫁,那才看著妥當呢。”林黛玉低聲說道。她這么說,自然是擔心甄玉蓮過快嫁人而使得自己缺了玩伴。再有就是甄玉蓮欲要嫁人,難道賈璘不是首選嗎?

  甄玉蓮跟著笑了笑,神色又黯然下來。

  “我本就不算什么大家女子。況且父親出家,母親貧病。當初若不是璘哥哥搭救,就連我此時也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早已死掉了。”甄玉蓮緩緩地說道。

  她的語氣帶著憂傷,卻也有一份對賈璘的感激之情。林黛玉聽了她的話,卻噘著嘴說道:“你既已身在我家,又做了我的姐姐,怎么就不是大家女孩子了?”甄玉蓮正要再說什么,卻聽見屋門口傳來金釧與晴雯的對話聲。

  “是太太回來了。”她連忙拉著林黛玉從炕上下來,匆匆迎去門口。

  賈敏在晴雯等人的服侍下進得屋里坐下,笑著對這兩個小姐妹問道:“才到門口,就聽見你們兩人爭執,是玉兒又欺負蓮兒了?”

  甄玉蓮連忙回道:“妹妹絕沒有那樣,是我胡亂說了幾句,引得她不悅的。”

  賈敏隨后看向林黛玉,笑著問道:“黛玉且說說看?”

  林黛玉才要開口,甄玉蓮卻見屋里丫鬟頗多,趕緊阻止道:“妹妹休說!”見她神色緊張,賈敏猜知是女孩家心事,就笑著讓晴雯等人退了出去。屋內安靜,她再笑著說道:“但說說無妨。”

  林黛玉笑了笑,低聲說了姐妹倆的對話,只說“蓮姐姐或是害羞,總還是把自己當外人”。

  雖然兩個女孩沒有說全,但歷經世故的賈敏,已然大致能夠聽得明白。沉默了片刻,她緩緩地說道:“蓮哥兒理應更開心才是,因為你有兩個一樣疼愛你的母親。”甄玉蓮聽得動情,忍不住連連拭淚。

  賈敏略作思索,先讓林黛玉退出之后,再對甄玉蓮接著說道:“你年已十六,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奴家情愿一直伴在您的身邊。”甄玉蓮低聲說道。

  笑了笑,賈敏輕拍了她的肩頭說道:“女孩家到了年紀,理應嫁人。只是我并不知曉你的心思,想要嫁到什么樣的人家去。即便你不在意,我卻不能不為你斟酌。”

  聽了這話,甄玉蓮再也不敢遲疑,連忙回道:“太太待我如同親生,全由太太做主就是。”

  她之所以敢這樣說,是因為她知道賈敏在這里也算是寄居,并沒有聯絡到什么別的子弟人家。說到底,她肯定是要嫁給賈璘;而賈敏也打定了主意,同樣做此想的。

  “你若視我親近,我就直言了。”賈敏看著她說道。她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說到關鍵之處,自有一番不容拒絕的氣度。

  連忙使勁點頭,甄玉蓮恭敬地跪坐在炕上聽著。

  “璘哥兒年已十八,早就可以婚娶。或許是他忙于公務,但我既然視他如己出,就要替他著想。”賈敏接著說道。

  甄玉蓮不敢猶豫,立刻拜伏下來,口稱:“情愿由太太做主!”林黛玉卻并未離開這間屋子很遠,隱約也是聽得清楚而心急。她忍不住眼眶發紅,眼淚在里面轉著圈兒,著急得攥著粉拳,卻并不敢進屋搭話,只好再側耳細聽。

  “我先有了這個心思,卻還未對他說明。你做如何想,倒要先說個明白。”賈敏追問道。

  這個時刻,甄玉蓮或許從初見賈璘之后,就已經期待,并做了仔細、鄭重的考慮了。她當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只是堅心能夠伴在賈璘身邊就好,

  抬起頭,甄玉蓮抹著眼淚,低頭哭著說道:“我幼年遭遇不幸,還好有天意讓璘哥哥救了性命。莫說我能嫁給他,就是今生來世給他做牛做馬,都是心甘情愿的報答!送給他做婢仆盡心服侍就是,何敢說個‘嫁’字?!”

  她說得堅決,賈敏聽得明白:這個女孩心地善良,必要報答賈璘才可。至于說不敢提“嫁”字,正是她知道林黛玉也對賈璘情屬,才這樣說的。

  連帶自己都是被賈璘救活的,林黛玉也是受到了賈璘的救治才有康健的身子。賈敏的心里,乃至林如海的心中,既有對此的感激,更有對英俊倜儻、行事果敢的賈璘的喜愛。

  這夫婦倆此時未必就打定了主意要林黛玉嫁給他,可當下甄玉蓮的話,卻也是賈敏的心思。畢竟甄玉蓮家世敗落、又還曾被拐賣為仆婢,所以目下身份微薄。而賈璘榜眼翰林的出身以及受到各方之看重,兩人論及正式婚娶并不般配。

  再因為對賈璘的看好,甚至隱約有收他為婿的潛意識,賈敏自然也認同甄玉蓮的坦言。也別說賈敏,林黛玉和賈璘關系親近,這幾乎就是人盡皆知的事,不過就是因為林黛玉目前年齡尚小,眾人都不便直接說罷了。

  即便如此,也正因此,賈敏另有一份擔憂。那就是已經十八歲的賈璘,怎能一直單身等著林黛玉長到十七八歲再能有確定的女眷?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賈璘本是孑然一身,按照盡早傳宗接代的心思,又已經有了上好的功名,早也就有許多官宦人家,找托各種門路,向他提親而被拒絕了的。

  可若是賈璘遇到另外歡喜的女子,甚至遇到了不能拒絕的親事——比如王侯貴戚,那才是令賈敏有所擔憂的事呢。別的不說,以賈敏想要賈璘仍然為自己所用,仍然可以為林如海盡心效力來說,就絕不容許有這樣的事。

  只有盡可能地攏住賈璘,林如海那樣的自詡清貴的人,才有可能借助武功而獲得快速榮升,而不必依靠丈母娘家的勢力。之前已是如此,林如海獲得了林家軍的佐助,豈不正是賈璘的相助?再有從自私的角度來說,就是靠誰就會習慣,就覺得這人只能為我所用,他人不能染指,這人也不能背叛逃走。

  賈璘又的確容貌、才能非凡,這樣的人若是不被別人動心思,那才是咄咄怪事呢。更何況多年來,賈璘與林氏一家關系極為親密、親近。基于這些考慮,精明的賈敏既不好對賈璘直說此事,又要讓他確定的知道自己和林如海對他極為看重、信賴。

  于是才有賈敏想辦法,送襲人、可人服侍他,進而再因為甄玉蓮對賈璘也是情深,也就認可把她先被他納娶為妾室。

  這樣一來,賈璘自然深刻明白而感恩林氏。再有,將來若林黛玉真的會嫁給賈璘,也與甄玉蓮仍是姐妹。賈璘即便再有其她妾室,林黛玉好在可以與甄玉蓮“聯手”,總不至于受欺負。

  賈敏先做了這事的肯定,另外也會在丈夫林如海到京的時候,由他去試探賈璘。

  眼見此時的甄玉蓮說得誠懇,賈敏點頭說道:“蓮哥兒心地善良,頗懂事理。但這事畢竟要報給你母親得知,我會給她寫去書信問明的。”

  “太太待我如同親生,玉蓮感恩萬分,終生只有報恩!”甄玉蓮再次拜禮道。

  賈敏看她起身后,見她還是淚流滿面,不禁心疼地摟她在懷:“蓮兒必是思念娘親了,好可人疼的孩子。”甄玉蓮依偎在她的懷里,再就接連低泣。

  封氏住在揚州,雖然有林府的精心照料,但因為之前的身體基礎不好,病況時好時壞。甄玉蓮原本說是要回去揚州陪伴,封氏卻只說多年靜心清修,不愿被人打擾,哪怕是女兒。現在提到母親的事,她自然因為想念、惦念,而擔心不已。

  “你母親托人帶信來的時候,也說了飲食尚可,蓮兒不必多感傷,理應為她多祈福才是。”賈敏安慰著勸道。

  甄玉蓮從小經歷坎坷,心性相比尋常女孩更多沉穩、淡定,以及更多為他人著想的善良。賈敏接連勸說,她也不好多做悲聲。抹了眼淚,她恢復了常色,福了福說道:“太太也請休息,奴家就先退下了。”說罷,她下炕后走去隔壁的屋子。

  她雖然離開,林黛玉卻悄然進來屋子。偎著母親,她低聲委屈地落淚說道:“母親偏心。”

  賈敏只得摟著她繼續安慰道:“蓮兒命苦,為娘自然要為她考慮得多些。”

  “母親實在偏心。”林黛玉也不敢說別的話,只有說這句同樣的話,算是提醒她。

  “古來‘金屋藏嬌’的故事,玉兒一定懂得。”賈敏拍著她的肩膀,輕聲說道。

  漢武帝劉彘年幼時,曾說要用黃金打造的屋子,來讓美麗的陳阿嬌居住。后來劉彘更名為劉徹再果然做了皇帝,應諾娶了陳阿嬌做皇后,陳阿嬌恃寵而驕,終于被漢武帝拿住把柄而被打入長門宮幽禁。

  陳阿嬌欲挽回帝寵,斥萬金求得漢代名士司馬相如作得《長門賦》,終究沒有了作用。漢樂府也有《長門怨》的詩作,對此進行了描述和記錄。后世更引發出一首頗為著名的琴曲《長門怨》,古往今來被人彈奏,皆是演繹此事。雖然有帝王術參與其中,但這個故事也的確令人唏噓感慨。

  “嗯。”林黛玉在母親的懷里,默默地點點頭。

  “阿嬌只以為自己幫助劉彘奪得了大位,憑借這樣的參天之功可以獨享恩寵、富貴。她卻不懂得即便如此,他們仍是夫妻,仍需要彼此敬重的道理。”賈敏輕聲接著說道。

  “舉案齊眉、張敞畫眉。”林黛玉在她的懷里滾動一下,喃喃地說道。

  笑了笑,賈敏自顧說道:“彼此敬重的終究是內心,而不是形式。”

  這是廣泛的古代男女追求幸福婚姻的實況,哪里是守住真實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呢?譬如司馬光、王安石不納妾,甚至連他們的妻子都要被人嘲笑,是因為妒忌造成的。

  以現實來論,性情溫和的賈政娶妻之后,王夫人或有不愿,但也要把陪房丫頭升格為周姨娘。賈政尊重妻子王夫人,卻還是日常與趙姨娘日夜相伴。

  賈敏與林如海恩愛,去也要面對他另有幾房妾室的事實。這都是他們需要釋放多余的精力,以及希圖多有子嗣的心愿造成的——古代的衛生健康事業不佳,也使得子嗣多有夭折,譬如賈政和王夫人都很喜愛的長子賈珠。

  既然有這份考慮,和善的賈敏自然也知道功名大起的賈璘別無兄弟,肯定會有后代繁盛的愿望。

  “嗯。”林黛玉摟著母親,低低的答應了一聲。

  賈敏再說了幾個教女的故事,再沒聽到她的回應,自己也覺得困倦了。輕輕地拍了拍懷里的愛女,她再想起來,喚來丫鬟晴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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