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209章:情理
  他的這首《浣溪沙》念罷,林黛玉早就抹淚不斷,哽咽難言。

  兩人再三道了別,賈璘退到一邊。

  晴雯難忍悲傷,近前拜禮哭道:“奴婢必會仔細服侍玉蓮主子。有了閑暇,定給璘大爺多繡幾個帕子、汗巾子,勉強算是奴婢感激大爺的心思。”

  賈璘拉起她,安慰著說道:“晴雯最是懂事,只不要耍小性子,更要保重己身。”晴雯再拜謝答允,那邊的雪雁、紫鵑、春纖又近前道別。

  總是難舍難分,卻仍要暫時各奔前程。

  賈璘騎在馬背上,遠眺著那一列車隊消失于山路。

  呆愣許久,他身邊的杜金平漠然地說道:“若是得洛陽東去的河道,老爺、太太等一行,就會安適快捷了。”

  轉頭看看他,賈璘不禁贊道:“好個少年!”

  今年十七歲的杜金平,仍是不善言辭。但他因為堅持習練的緣故,身體很健壯,看上去就是孔武有力。

  此時的他能說出試論天下事的話來,是因為經常伴在賈璘的身邊,可以時常聽到或者見到賈璘抒發觀點,或是與朋友的高談闊論。

  賈璘稱贊他之后,兩人并轡回去長安。

  年輕人理當熱血,年輕人理當有家國情懷。若無這些,那將會令他自己以及他所相識的人,終究會感到遺憾、惋惜。

  譬如榮國府的賈寶玉,再是天然銜玉出生,再是得到萬般寵愛,終究被賈母到丫鬟為他著急,甚至輕視。

  賈母說他應該是個女孩,丫鬟們與他嬉戲卻只想攀附,這都說明賈寶玉在眾人眼里的真實狀態。

  其父母再為他焦慮,那更不必說了。

  就此推開談論,男孩被家人看重,希望他能夠撐起門戶;皇帝再看重文臣武將,希望這些人能夠興盛時局、開疆拓土,能夠保家衛國,都是大致相同的道理。

  又,每家人都對自家男孩期以厚望,卻在他要做出一番事業的時候,難免前去以“危險”、“混鬧”等理由,紛紛前去掣肘;而皇帝希望臣子們進良言、拓疆土的同時,亦要想著給予強力控制。

  這是有著復雜情感的人類難以避免的糾結言行,賈璘雖然可以自主,再對未來有些預知,卻也要倍為自奮與警惕。

  林如海與賈敏都是性情溫和的人,暫且不提。而林黛玉原本清心寡欲,只把未來世界沉迷在自己小女孩的幻想之中。

  但隨著她身體狀況的好轉,隨著與賈璘相識、相知的加深,她的觀點自然會被他潛移默化地改變。

  從消極待世,到能夠感慨古往今來的史實,進而不說鼓勵起碼能夠默認賈璘的豪壯遠景,這是林黛玉為自己、為他所做出的的極大改變,說來原因,無非就是一個情字。

  甄玉蓮貌美如花,自幼卻經歷了不敢回首的嚇人坎坷。幸被賈璘救獲,她唯有全身心以報而已。后來再與賈璘、林黛玉相處歡洽,那又是她明里暗里合掌祝禱寬慰的幸事。

  再有妙玉。這個原本看似不問世事、極為超脫的人,卻仍有一雙觀望紅塵的好奇雙眸。

  身世的曲折,令她心悸而感傷,卻又在少女懵懂的時節里,恰好地遭遇了賈璘。兩人交談起來情趣相投,妙玉為此暗動芳心不說,更還暗自驚訝在長安被他“虜獲”。原本帶著一份驛動的心,她更把身心交付賈璘,是順理成章的事,也是紅樓美事。

  至于襲人、可人、晴雯等情態各自鮮明的女孩,對賈璘更是于報恩的同時另有繾綣愛戀。

  一路想著這些,賈璘為她們感慨,為自己慶幸。

  回到長安城內之后,他先去回稟賈母,陳說了送行林如海、賈敏一行人到武關分別。

  賈母抹了眼淚,長吁短嘆了一會兒。再是心疼愛女,她知道這已然是分別的事實,只得不再多說。這位老人控制著寧榮兩府,又有目前七十幾歲的高壽。若是總為某事糾結于心,她必不能身心康健可知。

  “璘哥兒情真意切,別說林老爺和敏兒,就是我也感動得很呢。”賈母夸贊著說罷,再又慨嘆著說道,“都說璘哥兒是大才,可在我看來,也還是個孩子。”

  “那是自然的了。要不,怎么眾人都要喊您一聲‘老祖宗’呢!”王熙鳳見她略有展顏,再近前順勢說著,借以岔開親人分別的傷感話題,“可老祖宗又評論璘哥兒,似乎對賈家的榜眼也不滿意?”

  賈母笑罵了她一聲“你更是混鬧的頭子”,再接著說道:“璘哥兒年少出名,就是王公貴戚們,也都想著和他交往。”

  這自然是實話。賈璘年輕多才勇武,人有難得的長得英俊,自然會被許多官貴想要與其交往,乃至婚姻。

  “鳳丫頭也說璘哥兒是榜眼,前不久又還立了奇功。可怎么就一時著急逆了龍鱗?這豈不是你的糊涂嘛。”賈母的語氣極為遺憾。

  觀點很敏感。連帶王熙鳳,在場的人對于這個事實不敢搭話。

  賈璘連忙拱手回道:“老太太指教得極是。晚輩心里想著為國,但做事的確魯莽。”

  賈母擺擺手說道:“罷了。我這老婆子說這些,其實也是沾了‘旁觀者清’的光,哪里就懂得什么家國的事。就是當初國公爺的事,我那時不過也是看得精彩,其實心驚呢。”

  遙想當年,在場的沒幾個能夠了解。賈母提及兩位國公爺的雄風,想來雖是榮耀滿身,更也有皇帝、官場的爭執而危機暗伏。

  賈璘再次拱手道:“多謝老太太教導。”

  “要說對寶玉他們幾個哥兒,我說罵他們幾句倒也很隨意。可對璘哥兒,終究是當做閑話的。”賈母笑著說道。

  再想起來,她又嘆口氣說道:“璘哥兒不愧是賈氏的大才,從小就是孤零零的。”

  沒有父母隨時的關愛和管教,賈璘卻能脫穎而出,說來實在是賈氏之幸。在場的人不管是附和還是真心,暫且拋開嫉妒心,都順著賈母的心思,對賈璘夸贊不停。

  “老太太,二老爺正滿處找璘大爺呢。”丫鬟鴛鴦匆匆進來報道。

  賈母略想了想,再又感慨地說道:“這是他打冤枉了寶玉,又想著寶玉終究不成器,就要和璘哥兒多說話解煩心呢。”

  “倒也不全是。”鴛鴦說得有些急促,“二老爺說,是朝廷對璘大爺的什么推議結果,有了眉目了。”

  賈母一聽,連忙正色說道:“喲,原來是這事。璘哥兒送林老爺他們外出好多天,回來又先來了我這里,的確也是都不知情。既然如此,璘哥兒就快去他那邊看看。”

  賈璘施禮道別,出來榮慶堂再匆匆繞過回廊、儀門,進入了賈政所在的榮禧堂。

  賈政正和幾個清客相公說著什么,見他進來后,不禁帶著既喜且憂的神情說道:“璘哥兒快坐,正要先知會你一聲!”

  賈璘施禮后坐在旁邊,賈政立刻開口說道:“先恭喜璘哥兒。我托人正在打聽,卻沒料到吏部已經有了消息。說是雖然你有頂撞圣上之嫌,但圣上念你畢竟有大功,而并未多有深責。”

  他的話說到這里,賈璘還沒搭話,旁邊的幾位清客相公們,紛紛合掌慶祝了起來。

  “世兄終究是大才,圣上必然是有體恤的”;

  “我料世兄經過這一小小風波,立刻飛黃騰達可知”;

  “圣上感念天下艱辛,對世兄真是極為看重了”……

  這幾人說的話,簡直比他們自己獲得龍眼看重還開心。

  賈璘只得耐心地聽完,對他們道謝之后,再對賈政拱手說道:“晚輩的事,讓老爺跟著擔心、費心了。”

  “也先別歡喜。”賈政很懂得抖包袱,頗似說書人。

  現場的那幾個清客相公們,立刻變得鴉雀無聲,都是神色萬般緊張地看著他。

  “又有消息,說是璘哥兒的確被安排了新職務,卻比之前的職銜降了。”賈政遺憾地說道。

  清客相公們彼此對視之后,紛紛對賈璘發出慨嘆:

  “世兄經過此事,也就知道世道艱難了。這樣看來,倒也未必是壞事”;

  “世兄也莫急。既然有大才在身,說不得轉眼間就是紅紫加身了”……

  所謂紅紫,就是四品官以上的袍服顏色。目下沒有紫色的袍服,只是做個比喻罷了。

  說到這里,相公們又覺得以賈政的身份,也還只是從五品,只得尷尬地住了口。

  聽明白了賈政的意思,賈璘神色淡然地拱手道:“晚輩感謝老爺關懷。至于官職是升是降,倒也并不在意,晚輩一心為國就是了。”

  賈政見他還是嘴硬,只得點頭說道:“總是這一關闖了過去,將來璘哥兒惕勵行事就對了。”

  再次道謝后,賈璘正要告辭,賈政關心地看著他,眼神里添了憂傷:“璘哥兒或許外派去邊關,也要有個準備。”

  相公們聽了,各自又是一驚:

  “世兄原本清流,如何去得那樣的苦地方”;

  “圣上有命必須遵從,世兄也要注意風雪,保重身體才是”;

  ……

  賈璘拱手答道:“多謝老爺提醒,晚輩領會了。再謝諸位相公好意,在下知道了。”

  相公們連忙拱手,口稱“如何敢當榜眼哥兒的謝字”。見他隨后告辭出去,相公們再低聲紛紛慨嘆“畢竟年少,不懂得珍重”等話。

  再去了一趟榮慶堂,賈璘把賈政所說的大致意思,告知了賈母。

  替他傷感、擔心了幾句之后,賈母再安慰著說道:“老爺所說的,畢竟也是風聞。至于是不是如此,璘哥兒等到見了圣上,也就知曉分明了。”

  “應該不用覲見圣上的了。”王夫人搭話道,“若是職務不高,就是吏部發個公牒罷了。”

  她的話說完,旁邊的薛姨媽神色不定起來。原本還對賈璘有點招婿的心思,她現在只為林如海、賈敏夫婦暗念“不值”起來。林如海現在已是四品官,賈璘就是再有才,也是官職低微。

  心里暗嘆一聲,薛姨媽只得再抱定女兒薛寶釵去“待選”的心思。

  賈母聽了王夫人的話,想要駁斥幾句,卻又因為知道大致如此,不再多說什么。

  退出榮慶堂,賈璘正要去大觀園看望賈寶玉,又見王熙鳳跟了出來。“就說早該活動一下子。至如今,可怎么是好?”她皺著眉頭低聲說道。

  別的暫且不論,賈璘對她能以這樣的神態和言詞關心自己,就先點了個贊。

  人與人的交往,未必就要以旁人的觀點來看。

  兩府的仆婢們,自然都對這個鳳辣子畏懼。而王熙鳳本人,也的確有貪酷斂財的言行。可這并不能盡皆抹殺了她的好處,譬如她知禮有分寸,又于精明之下,因為與賈璘多有交往而真心關懷。

  “感謝嫂子關心。”賈璘施禮說道,“兄弟對此倒也有了準備,嫂子不必擔心。”

  王熙鳳再慨嘆幾聲,又想起來說道:“我那叔叔說是也在巡邊,若是你們能夠見面,他倒也能照顧你幾分。”

  “那又是緣分了。晚輩是絕不敢主動搭訕王老爺,以免官場中的猜忌。”賈璘認真地說道。

  王熙鳳見他執著,只得不再相勸,目送他穿過游廊,走去北面。

  賈璘到了大觀園外,那幾個看門的婆子見了,連忙紛紛施禮。有的陪著笑臉打招呼,有的小跑著進去告訴丫鬟,再轉通報賈寶玉。

  她們如此的殷勤,除了對賈璘敬重以外,更有林之孝家的教訓在先——是賈璘先說合的賈蕓與小紅的事,大恩豈能不報?

  邁步進了園子里,正在邊走邊觀景的他聽到有嬌聲傳來:“璘大爺快請,寶二爺等得心焦。”轉頭看去,賈璘見麝月拿著一柄扇子,遮住額頭前的熾烈陽光,笑瞇瞇地看過來。

  賈寶玉暗通秦可卿而不能隨時面會,但有身邊的秋紋、麝月兩人之美貌多情,也足以令他平日里解懷了。此時僅以麝月的笑靨來看,賈璘就大致可以評斷:笑得燦爛自然,少有少女羞澀。麝月必已經為賈寶玉“獻身”,而秋紋無非早晚的事。

  對她點點頭,賈璘快步走進怡紅院。進了屋子,他不禁先笑了。

  輕輕的“篤篤”連聲中,只見賈寶玉雖然傷勢還沒完全大好,卻已經歪著身子坐在一張桌案邊,手里拿著石杵、石臼,正在忙著搗花做胭脂呢。

  “寶玉好閑心!”賈璘笑贊道。

  賈寶玉舍不得放下手中物什,一邊繼續忙著,一邊笑答道:“說我是無事忙,我總要有這個樣子才對。我見丫鬟們用的胭脂都是腌臜凡物,心里不喜。就想著親自做一些,”

  他才說到這里,秋紋、麝月各自已經嬉笑道:“做倒是做了不少,卻沒幾錢給我們用,只說是要轉贈給她人使用。不知又是誰,再轉贈給,”

  “混賬話!還敢再說嘛!”賈寶玉立刻冷了臉,“你們好無禮!我和璘哥哥說話,怎么就你們來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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