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蓮才要說話，耳中再次傳來戰船上施放火炮的巨響。再就是戰船的晃動隨即傳來，她緊緊地盯視著賈璘，癡癡地說道：“為爵爺傳嗣。”
戰船接連傳來火炮動靜，甄玉蓮只聽賈璘回復了“我蓮兒必然如意”，就癡癡地擁住他。
連續的炮火轟鳴聲中，甄玉蓮在他的懷里得到了安然。眼見甄玉蓮將要安睡，金釧、玉釧連忙給她搭好錦被。
阿茹娜得到教訓而不敢出言，柳媚兒仍是蜷縮一旁。賈璘大步走來，她連忙伸出兩臂。
刺鼻的火藥氣息接連涌入，耳中的巨響連續，柳媚兒眺看無邊暗黑卻時常閃出火光的大河，驚懼與訝異同在。
金釧跟來服侍，又被炮火聲嚇得頭腦發懵。許久，金釧、玉釧從迷糊中回過神來，小心地說道：“爵爺就安歇吧。”
此時的炮火與巨響相繼減弱，兩邊的對抗將要停止。賈璘看了看一直拜伏的阿茹娜，伸手拉她起來。她看著賈璘只是不說話，淚水早就落了滿臉。
也不說話，賈璘只是盯著她。抹了好久眼淚，阿茹娜才用漢禮福禮謝罪道：“阿茹娜一時喜悅說錯了話，也都知錯了的。”賈璘暫未回應，阿茹娜急得再哭道：“難道只有我被將軍斥責嗎？”
賈璘安慰她說道：“你脾氣熱烈，其實也是懂禮的，是不是？”阿茹娜抹著眼淚點點頭，“嗯”了一聲之后低頭坐在旁邊。
“我并不能過分責怪你，只是略微提醒。”賈璘再說道。阿茹娜抹了眼淚，噘著嘴伸手抱住他的脖頸。把頭搭在他的肩膀再不想動，她此時安然若乖順的貍貓。
“就去睡吧。”賈璘輕聲說罷，就要抱她去榻上。就此再有了力氣，阿茹娜摟緊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阿茹娜很喜歡那樣的炮火。”
“好霸氣。”賈璘無奈地笑罵道。阿茹娜雖也發笑，但仍只是糾纏不放。耳中的確已經四周安靜，賈璘抱起她，再大聲對艙外喊道：“鳴炮回轉！”
守在艙外的孫紹祖，當即大聲應命而去。不多時，戰船外面的炮火聲接連而響。同時，鼓樂聲隨即大奏，壯麗著這個夜晚。阿茹娜開心地從他懷里躍出，跑去舷窗邊探頭向外張看。
“還不快躲開！”賈璘低聲喝道，阿茹娜只是不去：“就看一會子。”
見她回應有趣，賈璘笑著擁住她。兩人靜默的身影，顯露在無邊的時有炮火震響、閃亮的大河夜色之中。許久之后，賈璘順勢抱起來說道：“才忘了被呵責，再就頑皮？就快回去安歇。”
阿茹娜還有不舍，終究不能抗拒他的話。她卻還是瞪大藍澈的眼睛，拉著他的手不放。
天明之后，賈璘命甄玉蓮等人不得再隨船出行而都是留在淮安府行署。再次率隊出航的時候，他看到對岸已經有雙方兵將的拼殺。在他的眼中，更出現了敵將德格類的大纛旗。
而遠處岸上的德格類，也望到了這邊主艦上的漢人旗幟。眼見賈璘果然在這邊，德格類興奮不已。回去安東縣城，他隨即命巴布泰轉去清河縣，必要自己親自與賈璘展開正面大戰。
出于想要誘敵深入的暗算，德格類命令屬下收縮防守范圍，讓出黃河北岸的數里之內的地區。大成這邊的斥候探知了這個消息，大帳中立刻展開了爭論。
眾人爭辯的焦點，就是大部隊是否登陸北岸。數里寬的區域，肯定不能展開各部伍的隊形。但若不利用這個機會——哪怕是敵方的誘敵之計，就會付出更多的代價和損失。
意見暫時未能統一，賈璘沉默著回去后宅。甄玉蓮見他沉默，施禮問好后回去自己住處。賈璘坐在闊大的椅子里，獨自沉思不語。旁邊的金珠、翠玉、麗婧、美娥等人都是屏息靜立，就是一向活潑的阿茹娜，此時也不敢發聲，只是伴在他的身邊。
腦海里的念頭復雜，賈璘即便知道大致的事態方向，但要控制住每一個進展細節，那又是極難的事情。
阿茹娜才要起身，卻被賈璘握住了手。像是一只小貓被主人按住一般，阿茹娜立刻停在了椅子扶手處，再也不敢動一下。
一陣微風吹過，小貓用藍澈的眼睛，帶著乞求的眼神扭頭看過來。主人眉頭蹙緊著盯看著，小貓仍是繼續拜服。
賈璘從沉思中“呼”地一下站起，阿茹娜安然地落在椅子里，呆呆地著看著他的背影。
作戰計劃擬定：由馮紫英協同著率領精兵與精良的武器登岸，再有裘方、仇世正、柳湘蓮、孫紹祖等人相助。命令下達之后，孫紹祖猶豫再三，近前施禮說道：“將軍，在下肯為前鋒！”
賈璘漠然地注視著，暫時并未做聲。孫紹祖頓時冷汗落下，拜禮在地說道：“在下不畏赴死，愿為將軍前出陷陣！”這是因為他自信擁有精兵與精良火器，必能站穩腳跟，為身后的大部隊打開通路。
他考慮得確乎穩妥。因為如果確有危險，賈璘怎么會讓結義兄長馮紫英先登岸呢？若是精良的火器沒有威懾力，韃靼與金人如何會潰敗呢！
孫紹祖接連請求，賈璘終于點了點頭：“紹祖前出，必可拔得頭籌！”
“謝將軍栽培！”孫紹祖開心不已地當即回道。
大戰的帷幕拉開，孫紹祖率領著五千精兵，再有后勤輸送火炮的夫役無數，先后登陸北岸。金人果然沒有見到影跡。孫紹祖立刻按照既定作戰方案，一邊派出前鋒部隊清理通路，一邊迅速展開隊形，對兩翼進行掩護。
前鋒部隊前進了二三里之后，與金人的游騎兵遭遇。兩邊稍有交戰，就立刻形成膠著的態勢。大成這邊的前鋒部隊兵將，持有各種形制的火器。譬如火銃，就是從標準的鳥銃，一直到三眼銃、五眼銃等花樣眾多。但無論出于什么目的制造的這些火銃，都有當下不可能解決的裝填速度慢、射擊距離與準度都差的弊端。但即便如此，也已經強于了傳統弓箭。
大成這邊發射了幾輪火銃，金人雖有死傷，但騎兵隨后就撲到了近前。忍住慌張，大成兵將再紛紛拋擲震天雷，再予以了金人沉重的打擊。
金人的游騎兵因為人馬驚恐而暫時退去，大成一方的前鋒得意站穩腳跟，再掩護后續部伍逐漸跟上。孫紹祖原本擔憂會有大戰發生，眼見此時一切都還算順利，也是暗呼口氣。但他還沒慶幸多久，就接到了前面斥候傳來的消息：金人大部兵馬殺來。
孫紹祖不敢怠慢，連忙命部伍設好火炮，先行對敵方攻擊。炮聲隆隆、煙火大起，炮彈或者是實心的，或者是內里暗含鐵片的，擊中金人的部伍后，頓時令他們亂作一團。
孫紹祖見狀歡喜，立刻催動兵士前出擊殺。金人暫且后退，大成兵將就此連續進擊。就在孫紹祖自以為可以輕松抵達安東縣城城下的時候，卻驚駭地發現，自己因為操之過急而陷入了金人設好的包圍圈。
越來越多的金人出現在四周，這還不是令孫紹祖完全喪膽的。更令他悔恨萬分的，是金人竟然對包圍圈里的大成兵將，率先發動了火炮進攻。
因為長期霸居中原，再就是蠻族出于本能地向擁有先進文化與技術的漢人學習的傳統，金人威迫占據地域的漢人，也大致模仿著制造出與大成火器相當的火炮。而且金人也在控制的山東登州府一帶，與遠來的佛朗基人貿易大型火炮。
淮河一帶雖然不是金人防范大成的最主要地區，但因為戰線綿長也自然會給予足夠的重視。以安東、清河、泗州這幾座重鎮來說，金人也分別配置了不同數量、制式的火炮。
眼下的孫紹祖部伍，就親自感受到了一時頭腦發熱帶來的惡果。因為回旋的余地狹窄，他們又是于之前連續發放了大批量的火炮。此時別說突然遭到敵人的還擊而手忙腳亂，就是重新設置、填充火炮，也是混亂不堪。
炮彈從金人的陣地中，帶著濃烈的硝煙氣味沖來，孫紹祖的耳中只是聽得“啾啾”之聲不斷。既是眼見身邊兵將被炮彈撕裂的慘狀，又有金人那邊傳來的連續震響，孫紹祖此時后悔不迭，更還急得毫無辦法。
就在他自覺將會隨著這五千兵將，以及上萬夫役一起喪命于此的時候，忽然從身后再傳來“啾啾”的破空之聲。先是以為自己的身后也有金人乘船來攻，等他把絕望的眼神掃向身后的時候，當即就嚎啕大哭起來。
帶有賈璘字號的大纛旗的主艦，在數百艘大小不等的戰船簇擁下，出現在了黃河北面河道。緊接著，各條戰船開始鳴放空膛炮，以對金人進行威懾。
“咚咚”的炮聲以及強烈的煙火，頓時彌漫在空氣中。再就是金鼓聲、號角聲大作，震撼著兩邊的兵將。隨著戰船的相繼靠岸，更多的大成士兵像是潮水一般涌上陸地。先頭部隊登岸后立刻散開陣型，開始架設、施放不同的火器。
最先躍入半空的，是一種“神火飛鴉”的火器。這種火器外型如烏鴉，.用細竹或蘆葦編成，內部填充火藥。并可以在兩三支助力火藥的推動下，把燃火物推送至百丈開外。因此，這種火器又是攻擊對方城池與營地的上佳武器。
現在的這個飛鴉，再有賈璘提供的改造建議與新火藥，自然有更大威力。而且，它攜帶的是震天雷。
金人那邊火炮的射擊距離，也能都達到二三里之遠，但并沒有準確的打擊力。大成這邊的飛鴉帶著一道道滑過半空的黑色煙跡，爭先恐后地飛向金人的陣地。
對于類似的火槍，金人那邊也是了解。總是認為就是小威力炸藥或者燃火物就是了，他們一見到飛鴉拖著黑色煙跡騰空飛來，就忙著準備水桶等著滅火。
飛鴉到了金人陣地的附近，逐漸降低了飛行高度。就在金人兵將仰頭呆看的時候，飛鴉依次于不同的高度爆炸了。
震天雷被引爆之后，先是發出震響，再就把無數尖銳的鐵片，無規則地推了出去。金人陣地中的沉重火炮的炮身上，隨即就響起了密集的“叮叮當當”之聲。
這樣的聲音于尋常區域自然不算什么，甚至還很好聽。可若知道那是沒有擊中人體的鐵片敲擊發出的，就可以想象得到，金人陣地中的慘狀了。
當即死了的倒也罷了，就是還存活著的金人，以殘肢斷臂、血漿四濺、慘嚎聲不斷、到處都是疼痛得翻滾不斷的景象，宣示了大成這種火器的威力，來告誡自己的同伴。
本放的火炮陣地遭到連番打擊，金人不敢再猶豫。一邊快速地撤離火炮，他們再一邊派出騎兵、步兵，與大成兵將廝殺。
火器畢竟威力和數量有限，要解決根本的問題，目前還是冷兵器的砍殺。雙方的刀劍碰撞，原野中再是叮當聲不斷、怒吼與哀嚎伴隨。
在后隊火器的助攻下，大成兵將終于占據了附近的一片丘陵地帶，安下了營砦。此時的安東縣城中，德格類的心情，可用冰火兩重天來形容。
大成的先鋒部隊登陸，不久后既陷入了金人的包圍圈。德格類聽聞之后，當然是開心不已。戰況不時報回，他也興奮地站在城頭遠眺。但當他望到了黃河上面有無數戰船靠近北岸的時候，臉上的喜悅神情就變得遲疑了。
再就看到拖著長長的黑色尾巴的神火飛鴉，撲向本方的火炮陣地，德格類的臉色就轉為了驚訝。戰報很快傳來，德格類聽到炮兵部隊遭到了沉重打擊，連忙命令部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火炮盡數撤回的命令。
接下來，隱在德格類頭盔下的那雙鷹眼，就見到本方與大成的兵將們，在原野中扭成了一團。想要立即再派兵助攻本方，德格類終于還是忍住了。
因為雖然大成暫時站穩了腳跟，但隨便什么人也都知道，沒有順暢的后勤補給，大成再是兵強將勇，也不能蜂擁前來。
既然暫時不能對抗大成的火器，德格類轉而決定用騷擾和拖延的辦法，來使得大成的后續部隊不能大批涌來，已經登岸的前鋒部隊不能久待。
決議之后，他就此發布了命令：以守城為主，再分出水陸兩支人馬、艦隊，對大成進行持續的騷擾。
果然如他所想，賈璘命前鋒成功登岸之后，也不敢派出大部隊登岸。畢竟北岸都是金人的控制區，若是遭到重擊，大成的士氣立即低落先不說，就是兵馬與糧秣可能的巨大損失，也不值得這樣去做。
況且，德格類等人的背后，另有無數金人與漢人組成的兵團，在隨時等著參與反擊。
但這并不代表賈璘派出的先遣軍并沒作用，而是恰恰相反。賈璘就是要用這支部隊，來拖住更還吸引來更多的金人兵馬。
可最先帶著興奮心情出擊的孫紹祖，此時卻再也笑不出來了。先不提他獲得了戰功，但轉瞬又因為自己的貪心，致使本方遭受了包圍而受了損失。此時的他更還哀嚎不已呢。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