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404章:爪牙
  這對兒孫前來,對于賈敬來說早已明白為什么:獻藥的事,已經,甚至早就按不住了。又能如何?總要想辦法做個了結才對。

  許久,賈敬緩緩地說道:“我先前羞愧既是出身進士,竟然不能辨別天下事。再僥幸開啟智慧入得清修福地,卻仍為一時貪念所惑。”說著,他落下兩行老淚。

  賈珍、賈蓉落淚不止,只是匍匐著不敢回言。

  賈敬看看身邊的兩人,接著說道:“我本以為已是超脫,其實終究不能。真若超脫,我還煉得什么丹藥?又何必還住在神京近畔?說是不計富貴,總還是惦念兒孫們。”

  賈珍、賈蓉磕頭出血,哭得泣不成聲。

  賈敬緩歇了一會兒,再現出苦笑說道:“莫說父輩總有打罵,就連我也是不成器,你們又更不堪可知。與其目睹你們敗沒得纖毫全無,不如我索性再不聞不問。”

  賈珍立刻放聲大哭,跪行幾步抱著賈敬的腿叫道:“就是少了父親的打罵,兒子、孫子所以不肖。”

  賈敬看看他,再看看賈蓉,不禁嘆道:“我家兒孫都是好樣貌的,都像是享得富貴的。蓉兒暫無子嗣,卻也有了五品龍禁衛的職銜,想來以后必能振奮家業。”

  賈蓉哭著跪行幾步,近前說道:“不敢讓太爺失望,孫子必更努力。”

  賈敬頷首捋須,再又接連落淚。

  三人各自痛哭不已,賈敬先是心神穩定:“我妄自窺視天意,卻未得究竟。所謂自罪自擔,你們也是如此。就快去,我且仍是清修,莫令你們這些俗人污了一方洞天福地,誤了我清修飛升之途。”

  他再不能言,喉頭哽咽、老淚縱橫。

  賈珍與賈蓉再三拜禮,大哭著跪行退出。

  才出了屋子,賈珍就見到那個有“老神仙”之名的張老道,從遠處踱步而來。一邊走,他一邊口中輕哼著:“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賈珍暗呼口氣,抬起袖子擦了淚,迎上去拱手笑問道:“老神仙一向可好?”

  “好,好,所以唱個偶爾聽來的《好了歌》。”張老道笑呵呵地說著,單掌立個稽首。

  賈珍正要再說幾句,忽然覺得袖子被賈蓉扯住。正要開口罵,他聽賈蓉神情緊張地連連努嘴示意。順勢看過去,賈珍先是心中哀嘆,再就愕然不已。

  只見身穿飛魚服的幾名內稽廠官吏先后近前,為首的那人赫然正是冷子興!

  賈珍父子還在驚愕之中,就見冷子興笑著說道:“珍大爺和小蓉大爺必是與在下有些緣分的,在這里竟然見了面。”

  賈珍“嗯啊”幾聲不得回應,旁邊的張老道先就問道:“幾位貴客為何事而來?”

  冷子興對他拱了拱手,再看著賈珍說道:“有屬下接到了敬大爺的密信,在下就帶人來看看。”

  賈珍回過神來,不禁轉頭看向賈敬身處的那間小院。隨后,他就先后與賈蓉拜倒在地,再次大哭不已。

  冷子興只略微抬抬下巴,幾名屬下立刻快步進了院子。不多時,有人出來回報道:“有小道士稟報,說是賈敬剛剛‘飛升’了!”

  賈珍與賈蓉聽了更是嚎哭不止,冷子興只默默地點點頭。

  不用多說,賈敬為了保住寧國府的尊嚴與富貴,不得不自食其果,更為賈珍、賈蓉包括賈赦擔了獻藥不妥的罪名,服了丹砂而亡。

  賈敬以這樣的方式,來進行一次生命賭博,但此事卻早就于暗中超出了他與賈珍、賈赦等人的預想。

  這件事由冷子興報回朝廷,皇帝軼正思慮不定,只是轉交相關機構密議。

  錦衣司、糾查屬、內稽廠相互再又扯皮,有的說“應該就此罷手,畢竟兩府賈氏勛貴”,有的說“寧榮賈氏明顯逆了龍鱗,應該給予徹查”……。

  最終有人隱約說出了“賢德妃似乎也在關注”的話,幾個機構的主官更為為難了:賈元春懷了龍種,眼見就要產子。若一味追究兩府賈氏,待不久后她誕下公主倒也罷了,若是誕下皇子,豈不更為尊崇,豈不要回頭清算一干人等?

  眾人猶豫不決,卻把這個意思模糊著散了出去。

  賈元春此時即便不想參與,卻也不得不面對來自各方的壓力。尤其,她更聽聞了國丈李成白,正在鼓動相關勢力對此窮追猛打,只說賈敬在徹查賈氏獻藥期間死亡,不是被人謀害就是畏罪自盡。

  有了李成白這樣位高爵顯的人參與,賈敬之死的事必不能容易平息。賈元春也聽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進宮提及,心中自然為賈氏榮辱憂心不已。她正在踟躇的時候,有皇后李韻如的小太監傳報:皇后特意過宮來探視。

  賈元春連忙整妝迎接,皇后李韻如隨后就在大批宮女與宦官的伴隨下前來。

  賈元春欲要拜禮,李韻如連忙說“賢德妃身子不便,就坐在旁邊”。落了座,李韻如隨口問幾句她身體的話,言辭里對她懷孕頗為喜悅和羨慕。

  賈元春自然知道皇后不可能真心贊美,只是小心地應從著。果然,李韻如微笑著說道:“聽說賢德妃的叔叔驟然飛升了?”

  本來也知道皇后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賈元春聽了她這話當即心里就是一抖,只得低頭答道:“確是聽說了。”

  “按說令叔叔修道飛升,應該算作喜事;可若按尋常人家來看,卻又是失去親人的喪事。我更不好對此分辨,賢德妃聰慧,可為我解釋一二?”李韻如神色安然地問道。

  賈元春只得福禮答道:“我賈氏也是尋常,所以當要為叔叔舉哀。”

  略微笑了笑,李韻如再漠然說道:“賈氏榮貴無比,賢德妃豈可自降?”賈元春才要接話,又見她帶著冷笑說道:“能有這份尊崇實為不易,賢德妃遇到家眷來探看,應該給予并示以陛下寵愛的告誡。”

  賈元春答了是字,李韻如再接著說道:“又聽說徹查令叔叔飛升原因不定,賢德妃可有分曉?”

  “妾身不知,也不敢過問。”賈元春知道她于此時前來,必是另有主張了。

  “倒也沒什么。”李韻如又笑了,“只憑賢德妃尊崇,賈氏必會安心。”說罷,她只是盯著賈元春隆起的肚子盯看。

  以賈元春之天性聰慧,再有后宮多年斗爭經驗,又在李韻如這樣的注視下,心中不多時就如明鏡一般。

  冷汗涔涔而落,她臉色當即慘白:看來,賈氏再難渡過此劫。外面是皇后的父親及其同黨糾纏不休;宮里是李韻如又來威迫。很明顯,外戚李氏的積極參與,就是沖著賈元春的肚子來的。

  “賢德妃這是怎么了?先要護住身子要緊,其它都是煙云罷了。”李韻如嘴里輕巧地說著,眼神卻在賈元春的臉上與肚子上來回掃視。

  賈元春幾乎當即癱軟,只勉強隱含著告饒的語氣作答:“妾身原本就是蒲柳之姿,家中更是平常,何敢讓皇后掛念。”

  “賢德妃隆寵無匹,我還覺得來探看不及時呢。”李韻如淡然說道,“你雖說‘家中平凡’,誰卻敢無視寧榮二府尊貴?又說不及時,也請賢德妃自得隆寵之余,不忘時常告誡家人,定要恭敬侍奉陛下,才可保住那份得來不易、保之更難的尊貴。否則,待到日后再說不及時的話,豈不就令眾人都是扼腕嘆息?”

  賈元春見告饒無果,只得低頭承命。因為心里波瀾大起,她再也想不起、再也不敢與李韻如對答。

  場面稍有冷落,李韻如再說幾句帶刺的安慰話隨后起身。賈元春淚水涌出,帶著身孕匍匐在地,再哀求著說道:“皇后若得再予恩典,妾身及闔家必會粉身以報。”

  “罷了。”李韻如冷冷地回道,“我只知道盡心侍奉陛下,并沒什么學識,也更沒什么見識。賢德妃卻頗有賢惠仁孝的名聲,豈能如此慌神沒主見?又還身子沉重,更要仔細些。”

  賈元春見她就要邁步而再不敢遲疑,連忙再懇求說道:“求皇后妥為庇護,賈氏必感恩戴德!”

  李韻如淡淡地一笑回道:“賢德妃理事清晰,自然明白只要賈氏自己坦蕩,當然不會有事。否則,難免玉石俱焚的場面,我實在不敢想見。”說罷,她邁步就走。

  受到嚴酷要挾與威脅的賈元春心痛欲碎,忍不住匍匐著要抓住她的裙角。李韻如旁邊的宦官立刻近前,分開她的手之后匆匆離去。

  殿內安靜,宮女上前攙扶起神魂失落的賈元春。強忍住悲憤,賈元春回去寢殿,只說欲要小憩而屏退侍從。隨后,她以錦被遮頭,仍不敢大聲地痛哭不已。

  賈氏再沒有可以相助的人,她萬般糾結之下,只有咬唇出血暗恨再暗自祝禱與期待道:兩府賈氏雖然咎由自取,安居后宮的我,再與懷中幼子何干?賈氏盡皆不堪,我為賈氏女卻不能不為此獻身。否則莫說賈氏尊榮立刻不見,父母兄弟姊妹等親族更將為罪囚,祖母立時無養。我即便逃得罪罰,但不孝之命如何敢擔?

  又或者只有天成可為期盼。我雖少了對他的關愛,但他卻待我至親至厚。天可憐見,只求吾弟天成盡快安好歸來,必會復仇李氏!

  賈元春只能做此想,暫且為自己鼓勁,再沒別的主張。

  皇帝軼正近來也為賈氏的事計較不已:若是繼續追究,兩府賈氏必會如自己所愿而受到嚴懲;但若一味強行追究,外面的賈璘雖是賈氏遠支卻必也是大失顏面。再者就是賢德妃賈元春將要誕子,豈不也為此憂心?偏又有包括國丈李成白等勢力,極為配合地揪住賈氏不放。

  思慮再三,他再狠心暗道:圖謀賈氏等傾向于太上皇與其他皇兄、皇弟的勢力的大事已久,眼見就要成功,豈能于此時柔弱?再者,賈璘既然是遠支,只大加褒揚與封賞也就可以安撫;

  至于賈元春,拔擢于后宮本來就是超級,她只有感恩。況且她將要誕子,有子之后也母憑子貴,不會被卷進賈氏的事就罷了;

  另外繼續糾察、嚴懲賈氏,其他忠心于自己的勢力,就會更為警惕和忠誠。

  軼正正在覺得思慮妥當,忽聽有后宮太監慌張地來報道:“賢德妃近來因為心緒不寧、起居失當,就剛才不小心失足跌倒,竟然,竟然出了大事!”

  軼正當即愕然,連忙追問道:“如何了?!”

  太監連忙回道:“幾位太醫先后趕去,正緊急救治!”

  軼正立刻近身,抬腳踢去這個太監。他的身子原本也是柔弱,此時因為急惱卻有些力道。這太監又很配合,當即仰面翻倒在地。

  軼正走出殿外,已有其他太監抬著一頂輦轎近前。軼正正要邁步進去的時候,只見皇后李韻如帶著太子垚彥,在一群宮女、宦官的伴隨下匆匆而來。

  李韻如當即拜伏在地,大哭著說道:“妾才聽說就去探望了,賢德妃失足跌倒,龍子就此歿失。她雖有失德淑,總都是妾身之過!不敢畏避,只求圣上懲處!”

  軼正頓時哀嘆一聲,站在火辣辣的太陽下面不動。

  垚彥也跟著拜倒哀哭道:“求父皇不要責罰母后。”

  看著地上的這兩人,軼正只得緩緩地說道:“此非天意?”再就望了望鳳藻宮的方向,他也不再前往而是落寞地轉回自己寢殿。

  終究不是傻子,軼正密令心腹太監查探,隱約知道了李韻如訓示賈元春的事。對答言詞雖然沒什么過分之處,但軼正又怎么可能猜不出里面暗含的威脅乃至殺機?

  為此急惱、煩躁,軼正的眉頭皺得很緊,卻并不敢就此移罪李氏:賈氏等勢力是首要清除的,不能自亂了陣腳。

  李氏也更為精明,懂得一報還一報的話。賈元春現在自廢了身子,李氏必要予以回報。否則若是被賈氏拼死咬住,李氏必也不安。

  李成白及其同黨,隨后相繼入宮拜見軼正,大表忠心的同時,都說不可再對賈敬之死之事追究,否則就會傷了過多勛貴的心。

  軼正自然懂得其中奧妙,對這些言辭也是糊涂懵然著點了頭。

  當晚,身在榮國府的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等人,于震驚之中,得知了賈元春近來心緒不寧、保胎已經不得的消息。

  當下女子懷孕、產子都是艱難,這是不爭的事實,而賈母等人更也知道賈氏目前危局難支。

  現在賈元春失去了龍子,賈母等人先就驚懼少了一份保護。

  先不敢再做多想,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略微整妝,哀哭著進宮求見。為保住賈氏尊貴乃至身家性命,而不得不做出悲慘妥協的賈元春,此時別說想要見賈母與母親,就是想起賈氏也只有更加悲傷。況且以她大月份失去孕子,身體也不允許過于驚擾,所以并沒答復賈母等人的求見。

  在后宮門外等了一夜,賈母等人才獲得回復:賢德妃已然安好,只心情愁苦而暫不召見。又囑闔府安心候命,再不能有任何僥幸、冒失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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