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厚照大明 > 第五十四章 西北捷音
  臨近午時,自天空傾灑而下的陽光仍是暖融融的。

  武英殿內,弘治皇帝坐于御座之上,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則站在御案邊,躬身等候著他的差遣,御案周邊再無其他宦官。

  只見弘治皇帝雙手端著那個盤螭杯,小抿了數口,放到御案的一角,隨即拿起一份題本,展開緩緩覽閱著。

  那份題本分明寫著:“臣總制固原甘肅寧夏延綏兵部尚書兼左副都御史秦纮謹奏:

  八月廿五日申時,寇賊達延汗率兩萬余騎,于花馬池毀邊墻再侵我明邊,寇賊另一部萬余騎則同時于韋州侵邊。

  幸臣已提前獲知寇賊將侵邊之情報,更令花馬池至靈州一帶所有的衛、所、堡及烽燧加強巡邏,若敵現即示警,以作呼應。

  狼煙沖天之時,兵分數路的征虜軍,以及花馬池守御千戶衛早已嚴陣以待,得以攻賊之不備。

  寇賊似未料到我大明軍竟會設埋伏,在突然襲擊之下,亦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寇賊仗著騎兵之優勢,對我邊軍毫無顧忌沖殺。

  我明軍結陣防守,雖步兵對騎兵本就處于劣勢,但我軍士卒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奮勇迎敵,多番糾纏交戰之后,寇賊終退卻。

  時役,我大明軍雖斬賊首三十余級,但戰死之士卒二百余,戰傷之士卒更達六百多,戰場之狀可謂慘不忍睹。

  臣愧對皇上所托,不敢言此役告捷,更不敢請功。

  但經此一役,臣愚以為,我明軍士卒并無貪生怕死之徒,只要操練得當,武備適配,假以時日,定能痛擊寇賊,令其心生懼意,甚至聞風而逃。

  惟望皇上體恤西北士卒之苦困,及時調撥糧餉及御寒之衣物,好令眾士卒能安心操練。

  臣亦乞請皇上能厚恤戰死戰傷之士卒,優待其家眷,如此,臣之愿足矣。

  伏乞圣裁,謹具奏聞,弘治十四年八月廿七。”

  過了一刻鐘,弘治皇帝仍然低著頭,雙眼始終盯著手中的題本,不過臉色卻沉寂如水,完全看不出他是喜還是悲。

  “萬歲爺,可別累著,你光盯著這題本都快一刻鐘了。”蕭敬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

  弘治皇帝聽得嘴角一翹,抬頭望著他,輕嘆了聲:“蕭敬,你說朱暉、史琳、苗逵,還有那好幾個寧夏鎮巡官,為何就要虛報戰功呢?”

  蕭敬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回答,其實誰會不知道,那都是為了戰功啊。有戰功就有賞賜,誰人會不樂意?

  “無中生有”可是大明官軍的拿手好戲,尤其是邊軍的軍官們。

  見蕭敬遲遲未回應,弘治皇帝微搖了搖頭,又問道:“朱暉、史琳、苗逵那幾個待罪之人,回到京師沒有?”

  這回,蕭敬可就沒什么好猶豫的,隨即應道:“回萬歲爺,想必是路途遙遠,有所耽擱了。”

  不過他心中卻暗暗一嘆,替朱暉、史琳、苗逵等人嘆息。

  若是在往昔,對于那些怠戰甚至失職的將官,弘治皇帝最多也只是下一道旨意痛斥他們一番,然后要他們以待罪之身將功贖罪,斷不會將他們解回京城。

  這回可不一般,弘治皇帝不只是痛斥,還派遣司禮監太監陳寬去宣旨,可見弘治皇帝對傳遞旨意的重視程度。

  除此之外,弘治皇帝更派遣錦衣衛隨陳寬一同前往寧夏,目的只有一個:將一干待罪之臣全部帶回京城,另行區處。

  蕭敬心里明白,保國公朱暉等人這回估計有點懸了。

  而且他也清楚,弘治皇帝之所以要嚴懲這些人,可離不開東宮太子朱厚照的盡心盡力。

  上個月,朱厚照就在弘治皇帝面前說必須“殺雞駭猴”,不能再縱容這些怠戰怯戰的軍官,必須狠手整治,要不然兵備何時能重整?

  兵備若不整飭,以何御寇安邊?生民又如何能安居?

  一番大言之下,弘治皇帝完全聽從,這足以說明,東宮太子朱厚照在弘治皇帝心中是極具份量的。

  此刻,弘治皇帝聽了蕭敬“路途遙遠”之言,卻冷哼一聲。

  蕭敬頓時知道自己剛才之言有所不妥,隨即低下了頭。

  果不然,弘治皇帝已經沉聲道:“上月,秦卿家自初三離開京師,初八已到花馬池守御千戶所,前后不過六日而已。

  朱暉、史琳、苗逵等人,不是八月廿五已離開花馬池返回京師么?

  今日已是九月初二,前后經已八日,為何仍未抵達京師?

  他們是否刻意拖延,錦衣衛有傳訊回來否?”

  蕭敬略一思索,才應道:“萬歲爺,老奴不知,或許他們遭遇了些許意外,這才有所耽擱。”

  其實蕭敬沒有想為保國公朱暉、都御史史琳等人辯解的意思,尤其是弘治皇帝要治他們的罪之下,這只不過是他圓滑之表現。

  說起來,雖然秦纮和朱暉等人的路途大致一樣,但又可以說有很大的不同。

  秦纮是致仕數年后突然得到了起復,更被委以重任,他要證明自己,奔赴西北是上任,自然是有多快就跑快。

  而朱暉、史琳、苗逵等人是待罪之身,雖然弘治皇帝下達的圣旨沒有點明要治其何罪,但正因為如此,他們心中其實更加惶恐。

  這種狀況之下,他們這幾人又怎可能火速進京?自然要慢慢吞的。

  而負責解他們回京的錦衣衛,又因圣旨沒有直接說要治這些人何罪,只說回京師另行區處,所以又不能用強的,速度當然就快不了多少。

  弘治皇帝又“哼”了一聲:“那他們就慢慢回京吧,朕不信他們能走上十年八年。到時,朕再和他們好好算一算賬。”

  未幾,他再道:“蕭敬,這回寇賊侵我邊地,可把秦卿家累得不輕吧?”

  蕭敬重重點了點頭,“累”一字,確實能反應秦纮在此役的遭遇。

  據東緝事廠所報,花馬池自備戰開始,秦纮就沒脫過戍甲,幾乎每晚夜宿城樓、枕戈達旦,對于一個已年過七十的老頭子,確是不容易。

  蕭敬道:“萬歲爺,這秦大人一至西北,便從撫恤士卒開始,操練不停,振奮士氣。此次士卒能奮勇迎敵,就與持續操練分不開。

  雖然此次寇賊侵邊造成我明軍士卒傷亡慘重,但寇賊也留下三十多具首級,要知道寇賊均是騎兵,付出的代價不算小了。

  不過,這要歸功于千歲爺的慧眼識人。正是千歲爺舉薦得當,才有秦大人此次御賊之勝。”

  蕭敬這個老人精,雖然是擺明車馬地拍朱厚照馬屁,但弘治皇帝聽了似乎甚為認同,還輕笑起來。

  稍頃,弘治皇帝才道:“若東宮聽到這消息估計亦會欣喜不已吧?對了,速命人將此消息轉遞東宮。”

  蕭敬卻笑著回應道:“萬歲爺,此刻千歲爺或許已知道寧夏捷音了。”

  “哦?為何?”弘治皇帝似乎有些愕然。

  蕭敬壓低聲音,低得或許只有弘治皇帝才聽得見:“萬歲爺,千歲爺的錦堂派往西北的人員可不是吃素的。”

  弘治皇帝聽得頓時笑了笑,確實,有錦堂在,他這皇兒又怎可能不知道這捷音,反倒是他自己居然忘了這一出。

  “如今東宮到哪里了?”弘治皇帝笑意不減。

  蕭敬馬上應道:“數日前,也就是秦大人抗擊寇賊那日,千歲爺他們一行已到了德州。在那里還為德州的州牧解決了一個難題。”

  “哦?”弘治皇帝聽得頓時來了興致,“還有這等事,說與朕聽聽。”

  蕭敬于懷中摸出一份文書來,雙手遞給弘治皇帝:“萬歲爺,這是東緝事廠今早送來的消息,老奴才瞄了一眼,還沒得及上呈呢。”

  弘治皇帝邊接過文書,邊笑罵道:“你啊,有消息還藏著掖著?再有下回,看朕還饒不饒你?”

  蕭敬聽得弘治皇帝的語氣,知他并沒有責怪之意,仍馬上躬身道:“老奴不敢。”

  弘治皇帝也沒與他計較,邊覽閱著手中的文書,邊頻頻點頭。

  未幾,弘治皇帝將手中文書還給蕭敬:“東緝事廠和錦衣衛,可有在東宮周圍策其安全?”

  蕭敬道:“萬歲爺盡管放心,老奴已安排妥當。”

  “切莫馬虎不得,若沒東緝事廠和錦衣衛護衛東宮安全,朕又如何能心安?

  但當初離京之時,東宮拒絕派遣。故而,你所派之人切莫被東宮察覺,更不能干擾其行動。”

  蕭敬道:“老奴所遣出去的人,均會小心謹慎。”

  “只須暗中保護東宮一行人,萬不得已,切莫驚動東宮。”

  蕭敬點頭連連應諾。

  過得一會,弘治皇帝低頭又望了望手中的奏疏,隨即更輕嘆一聲。

  “萬歲爺,有何煩心?”蕭敬見弘治皇帝突然輕嘆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內閣是要干什么呢?”弘治皇帝指著貼于奏疏的“票擬”。

  “秦卿家率一眾官兵,斬寇賊三十余首級,亦不敢報捷。只希望撫恤戰死戰傷的士卒,及調撥糧餉和御寒物資而已,但內閣為何要扣減?”

  原來是弘治皇帝對內閣所作的“票擬”不滿意。

  蕭敬聽得不敢隨意答話,他是掌印太監,又不是秉筆太監,況且涉及邊事的題本與秉筆太監無緣,都要呈送弘治皇帝朱批的。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也不等蕭敬回應,隨即吩咐道:“午后,你將內閣的劉卿家、謝卿家和李卿家,還有吏部尚書馬卿家,均傳喚至武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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