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牟斌似刻意板起的臉龐，再聽到他道出這句話之時，王璟反倒暗松一口氣，臉上隨即一片淡然。
牟斌定定地望著他片刻，突地站了起來。
王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身軀后仰的同時，更伸起雙手擋在自己面前，仿似要抵擋他的襲擊一般。
“王大人，莫慌，如今還不是時候。”居高俯視著他的牟斌見狀，嘴角不由得一扯。
王璟訕訕一笑，緩緩放下雙手，竟然道：“牟大人，你此番之舉可要比施刑還嚇人。”
“難得王大人仍有如此好的心境……”牟斌道。
“下官豈敢。”王璟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笑意。
見得王璟淡然的模樣，牟斌反而皺起了眉頭：“王大人，可曾試過刑具之苦？”
王璟臉上依然平靜：“恐怕讓牟大人失望了。”
“這般說來，王大人往昔未曾試過了？”牟斌聽得頓時笑了笑，須臾，又道，“那今夜可就讓王大人開開眼界。”
王璟仍無畏懼之意：“牟大人，你有什么刑罰盡管施來。但若下官就此身殞，你牟大人也脫不了干系，自會有人為下官討回公道。”
牟斌“喲”了聲：“王大人也太看不起我們錦衣衛了吧。你可知道何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見得王璟臉色終于一變，牟斌嘴角帶笑。
與此同時，屏風的另一側突然傳來了一道輕咳聲。
牟斌笑意更濃，盯著王璟再道：“王大人，你如今可是孑然一身？”
王璟聽得一愣，過得好一會，才道：“下官已年過知命，又豈會是孑然一身。”
“既然并非孑然一身，那高堂可還在？子孫應滿堂了吧？”牟斌笑了笑。
“牟大人，你這是何意？”王璟愕然。
“你說呢？”
王璟瞬間明了，咬牙切齒地道：“你敢……”
“為何不敢？你莫非忘了，我身居何職？”牟斌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王璟滿臉煞白，身軀更微微顫抖了起來。
若錦衣衛發起狠，掀起一場“腥風血雨”那確是易而反掌。
“不過是讓你說一說整飭鹽政有何對策，至于閉口不言么？若波及無辜，你心安否？”
見王璟仍然猶豫，牟斌再道：“好好思量一番吧。”
他話語一收，廂房內也沉寂了起來。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王璟一會咬牙切齒，一會皺起眉頭，一會撓頭搔耳，一會怒瞪雙目，就差捶胸頓足了。
坐在他面前僅一步之遙的牟斌卻視如不見，只是雙手抱臂，靜靜地等待著。
僅過了一盞茶的工夫，王璟居然已是一臉堅決的模樣，不過雙眼怒瞪著牟斌。
牟斌對他的怒目而視毫不在意，只問道：“王大人，想好了？”
王璟緩緩點了點頭。
牟斌頓時輕笑了起來，暗道，這王璟這么不經嚇，還沒動刑呢，口中卻道：“那就說說吧。”
“牟大人，下官還是那句話，若無皇命，恕難從命。”王璟不緊不慢地說道。
依然不說？牟斌一愕。
過得一會，劉瑾又從屏風另一側走了出來，還朝牟斌招了招手，稍頃已將他帶到屏風另一側。
王璟見得，心中有些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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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牟斌問詢王璟之時，待在這道屏風另一側的，自然就是朱厚照、何文鼎、劉瑾和陳大等人。
見得牟斌的身影，朱厚照隨即朝他揚了揚手，示意他快過來。
牟斌頓時急走了數步，稍頃已到朱厚照跟前，躬身行了個禮，低聲喚道：“少爺。”
朱厚照“嗯”了聲，虛指了指屏風的另一側，亦輕聲道：“你沒招了？”
“少爺，你亦聽到，那王璟根本就不愿說。”牟斌苦著臉，未幾，又道，“除非你讓小可用刑，要不然，這王璟是不可能說的。”
朱厚照輕笑了聲：“那王璟又不是疑犯，用什么刑？”
牟斌輕嘆了聲。
“審問可是你的拿手好戲，本少爺還以為你能令他開口。”
牟斌滿面愧色：“小可辦事不力……”
站在一旁的陳大聽得頓時跨了一步過來，壓低聲音道：“少爺，讓小的去收拾他。”
朱厚照輕嘖一聲：“你要去收拾誰？”
陳大咧嘴笑了笑，手指著屏風另一側：“自然是那王璟。”
“鬧著玩呢？上回你和趙五、錢六去審那兩兄弟，最后如何？”
陳大尷尬一笑：“那是因為少爺說不能用刑……”
“難道如今就能用刑了？”朱厚照輕瞪他一眼，“本少爺剛如何說的？”
“王璟不是疑犯。”陳大應道。
“你還知道呢？”朱厚照微搖了搖頭。
稍頃，他先后望了望陳大、牟斌、何文鼎等人，輕嘆一聲：“看來，只能本少爺去會會他。”
一直站在旁邊傾聽的牟斌一愣，隨即問道：“少爺，不是說好了，你不露面么？”
“你又沒問出甚么來。這王璟，本少爺必須見一見。”朱厚照又“唉”了聲。
牟斌訕訕一笑：“若這王璟將少爺身份告知他人，豈不是傳開了？”
“見了他之后，將他留下，隨時聽候差遣，直至事畢。”朱厚照回應道，仿似早已經想好一般。
牟斌“哦”了聲，似有些恍然。
“況且有這王璟相助于你，你會輕松不少。”朱厚照又道。
見牟斌臉有不解之意，朱厚照輕笑：“本少爺讓他聽你之令，方便行事。”
在牟斌思索之時，朱厚照已望向何文鼎和劉瑾：“撤去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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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的另一邊，一直背對著屏風的王璟，只聽到低語聲不斷響起，卻完全聽不清。
雖然他很想走到屏風的側邊聆聽一番，但他跟前的那兩人正虎視眈眈，他又那里敢這般做？
聽著屏風后的持續低語，雖然他思緒如潮涌，但又毫無頭緒。
過得一會，那陣陣的低語突然消失，隨之響起的卻是有些刺耳的刮擦之聲，他不由得轉身望了過去。
見得那道屏風竟然被慢慢推開，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稍頃，他望見牟斌在內的五六人，簇擁著一名身穿布衣，面冠如玉的少年郎。
這名少年郎，王璟似曾相識。
在他猶豫之間，一道輕喝聲響起：“大膽王璟，還不速來叩見千歲爺……”
輕喝聲出自何文鼎之口。
聽著這道尖細的聲音，王璟心中驚懼莫名，眼前的少年郎瞬間與腦海中的一人重合。
他急走數步，已跪伏在地，朝著朱厚照叩拜起來：“微臣王璟，叩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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