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厚照大明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識好歹
  無論是聽著高臺之上的杖擊聲,莫鴻的痛呼聲,還是牟斌的不斷問詢聲,以及莫鴻那“一問三不知”的回應,站于屋檐底下的朱厚照卻波瀾不驚。

  此番,他讓王璟與牟斌二人先對莫鴻“開刀”,因由有二。一是作為鹽場總催的莫鴻恰好是一名富灶,但主要是因匡家之故,換句話說,莫鴻是“撞到了槍口之上”。

  若沒有莫鴻此前威迫匡左和匡右兩兄弟那一樁,今日趴在高臺上的主角定會另有其人。

  在當下大明,無論哪一個鹽場的富灶,他的“發家致富”之路其實均大致相似,尤其是兩淮鹽場的富灶。

  明初之時,各鹽場并無富灶和貧灶之分。當時,兩淮運司所屬的各鹽場灶戶,大多數均來自淮揚各府州縣的民戶,還或多或少擁有田地。

  朝廷對灶戶所生產出來的食鹽嚴格管理和控制。灶戶所制出的食鹽,無論是正鹽還是余鹽只能由官收,不得私自販賣。

  由于煎熬鹽極為勞苦,且相應的鹽課更與國庫收入關系甚大。明初之時,朝廷優恤灶戶,采取“官支工本”之策。

  亦即按照灶戶煎熬鹽的數額發放工本鈔,以維系灶戶制鹽活動的穩定和確保有足夠的鹽課。

  當時兩淮的灶戶,每丁每年需要繳納十大引的鹽課額,此部分即稱為正鹽。一大引為四百斤鹽,亦即一灶丁每年需要煎熬鹽四千斤上繳。

  對于兩淮灶戶所繳的正鹽,明廷給每大引的工本鈔為二貫五百文。

  一年下來,只須繳納足額的正鹽,一灶丁就能夠獲得工本鈔二十五貫。

  要知道,按當時的換算,一貫大明寶鈔是可以換取銅錢千文或銀一兩,二十五貫即可換銀二十五兩,足以買到二三十石的米糧。而六石米就足夠一名成年人一歲之用。

  在當時,對于大多數的灶戶來說,就算不去煎熬余鹽,亦無須擔心生存所需,已能夠過上相對穩定的生活。

  此外,當時朝廷為了盡可能遏制私鹽的泛濫,對灶戶所生產出來的余鹽,也采取官收工支之策。余鹽則以二百斤為一小引,給到每引的工本鈔亦為二貫五百文。

  兩倍于正鹽的工本鈔,那些有余力的、勤奮的灶丁自然更樂意煎熬出更多的食鹽,上交鹽倉以換取更多寶鈔。

  不過,隨著大明寶鈔的大量濫發,其價值大幅貶值,而每引的工本鈔依然維持在二貫五百文不變。灶戶因此獲得的收入,已遠遠不能滿足日常生存所需。

  及至成化年間,各鹽場大部分灶戶的生活已經變得異常困苦。

  這些灶戶為了生存,要么逃跑,要么將煎熬出的余鹽私自販賣,以換取生存所需的米糧。

  對于仍留在鹽場的大多數灶戶來說,余鹽也就成了他們的最大收入,自此,余鹽的私自販賣開始泛濫起來。

  鹽場中的少部分人,更因此與官府、鹽商甚至流民搭上了關系,掌握了更多制鹽工具,以及煎熬出更多的食鹽,不斷私自販賣以獲取大量收入,從而成為富灶。

  而大部分的人,尤其是那些本就丁少家貧之戶,卻逐漸淪為貧難小灶,連生存也成問題。

  聽著牟斌所言的“杖擊也不會再加于你身”話語的傳來,朱厚照竟然微微一笑。

  對于莫鴻受了二十杖擊,仍不愿出言回應,他已有所預料。

  這莫鴻能走上“發家致富”之路,自然不可能僅憑一己之力。

  在牟斌的連番問詢之下,他“負隅頑抗”實為正常之舉,正如后世老黃的一句話,“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多年來均游走于各式人之中的莫鴻,自會權衡輕重。此刻在大庭廣眾之下,又非性命攸關之時,他又怎會輕易開口。

  不過,聽了牟斌這道不是威嚇勝似威嚇之言,就不知那莫鴻會作何反應。

  可惜那臨時搭起的高臺只得三尺左右高,在這屋檐之下根本看不到趴在臺上的那莫鴻的身影,更不用說他的表情與動作了。

  站于朱厚照旁邊的何文鼎,突然瞥見他臉上的笑意,輕聲問道:“少爺,你在笑什么?”

  朱厚照轉頭望著了他,臉上的笑意不減,腦袋隨即朝著高臺方向微揚了揚:“笑那莫鴻不識好歹……”

  “那莫鴻長得滾圓滾圓的,受了二十杖擊還不愿說,夠嘴硬。”何文鼎也笑了起來。

  “那是因為牟大人只讓人隨意打了二十杖,根本就沒動真格。”站在朱厚照另一側的劉瑾插話道。

  緊挨著劉瑾而站的黑狼也出言道:“打下去的那二十杖只傷了些許皮肉,看起來有些皮開肉綻,其實并不傷及筋骨,只要靜躺數日就能下地走路。”

  “鼎爺,如果讓我與趙五、錢六上去,不須一刻鐘,就能讓那莫鴻一五一十招供。”卻是靠著何文鼎站立的陳大輕笑一聲。

  與他站在一起的趙五和錢六聽得雖然沒有回應,卻同時點著頭,自然是認同陳大的意思。

  站于陳大旁邊的何文鼎聽得,隨即扭頭望著他,嘴角帶笑:“陳大,你能不能不夸海口呢?當初的左與右,你這么快就不記得了么?”

  陳大、趙五和錢六三人聽得均尷尬地笑了笑,他們知道何文鼎口中所說的“左與右”,卻是指匡左和匡右那兩兄弟。

  前些時候在福至客舍,他們三人確實拿匡左和匡右兩兄弟一點辦法也沒有,完全問不到任何消息。

  片刻之后,陳大才道:“鼎爺,當時是因為不能動手,我們三個才沒法子嘛。”

  “難道牟大人就動手了?”劉瑾笑了笑,側頭望著他。

  “瑾爺,他是親自沒動手,但他讓人杖擊二十了。我三人可是連巴掌都不能打,”陳大應道,略一停頓,他卻望向朱厚照,“少爺,你說對吧?”

  朱厚照剛只靜靜聽他們的對話,此刻聽得陳大問自己,隨即嘴角一扯,側頭輕瞪他一眼:“就問訊這事,你也要和牟斌比較一番?”

  陳大聽得訕訕一笑:“小可只是替牟大人著急。既然杖擊不行,那就應該快快換上其他刑罰,這樣的話,那個莫鴻又怎會不招?”

  朱厚照輕笑了聲:“除了用刑,你就不能想想別的呢?

  他讓牟斌當眾杖擊莫鴻,并非要讓其當場招供,只不過是震懾高臺之下的某些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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