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見便倉的大門竟然已經被甚多人圍住，程明、匡左和匡右不由得搖了搖頭。
一個道：“左哥，這些人在做什么？又不納余鹽。”
另一個說：“他們都在看熱鬧吧，還能做什么？”
還有一個道：“這些人真是閑著沒事干。”
過得沒多久，程明和匡左兩家人已經快去到那便倉，但那些人依然圍著便倉之門，似乎根本就沒有覺察程明和匡左等人的靠近。
程明“哎”了聲：“大伙，借過啊。”
匡左也嚷著：“讓讓……”
圍著便倉的一眾人等終于轉身看了過來。
里面有認識程明或匡左的，頓時笑了起來，有人甚至問道。
“程明，你還真挑鹽來換米呢？”
“哇，匡左，你這一平板車起碼也有數百斤吧？”
不認識匡左和程明的，大多只瞥了瞥他們，轉而再望向那便倉之內。
“哎，你們不納余鹽，能不能別擋著道呢？”程明沒有回應。
匡左亦道：“快讓開啊……”
在不斷的呼喝聲之中，那圍觀的一眾灶戶終于還是讓出一條通道來。
程明和匡左等人沿著通道走了一小會，竟然看見王璟和牟斌雙雙站在便倉的大門前。
匡左、匡右、匡叔、匡嬸和程明等自不敢怠慢，馬上朝二人行禮。
王璟和牟斌見得連連稱好。
不過，陳大、趙五和錢六卻對王璟及牟斌視若不見，三人只顧著埋頭推車。
牟斌只是暗暗一笑，也將三人自動忽略了。
“程明，昨晚遣過去的錦衣衛可有盡職？可有人敢至你家騷擾？”牟斌卻望著那程明。
程明聽得馬上回應：“小的謝過牟大人，那位大哥很盡職。有他在，那里會有人敢前來。只不過，實在辛苦那位大哥。我們家連吃的也沒有，今日就要來兌些米回去。”
牟斌笑了笑：“既然曾答應護你家安全，他稍為辛苦也無妨。”
其實他是聽從朱厚照之令才去執行，要不然，僅一個貧難小灶，就動用一名錦衣衛護其安全？那簡直是小題大做。
因今日是首次收取余鹽，王璟十分重視，不僅自己親身到來，還勒令方都轉運使等一應運司、分司及鹽場官吏均要同至便倉。
如今在便倉內主持收納余鹽的，正是那方都轉運使，這在以往是難得一見的。
要知道，都轉運使好歹也是從三品的官階，那曾親自下場干過這種收取灶戶余鹽之事？
一見得程明、匡左等人或挑鹽或推鹽而至，王璟隨即下令方都轉運使等官吏快快出迎，仿似盼了甚久一般。
匡左、匡右及程明等人又何曾時見過一眾運司、分司及鹽場官吏夾道相迎的情形，瞬間已經愣住了。
扶著那平板車的陳大、趙五和錢六見得不由暗嘆了聲。
在眾灶戶看熱鬧般的圍觀下，鹽場的一眾官吏將程明、匡左等人迎了進去。
不一會，數名鹽場官吏，要么手捧篾籮，要么手提著烙有印記的大木桶，來到了程明、匡左等人身旁。
那烙有印記的大木桶，是去歲朝廷根據御史提請而統一制作，分發各鹽場專作收鹽之用，裝滿一桶剛好是鹽一百斤。
“你們兩家誰先來？”那方都轉運使望了望程明，又看了看匡左等人。
“方大人，就先量程明的吧。”匡左也沒猶豫，指了指已擱到地面的那四擔鹽。
“好……”那方都轉運使也沒再問程明之意，隨即指揮起身邊的數名官吏來。
王璟、牟斌等人自是站在一旁注視著。
只見兩名官吏，將其中的一只盛裝食鹽的籮筐抬起，將筐口朝著那大木桶傾斜，那籮筐里的食鹽便慢慢傾倒而下。
另兩名官吏亦是如此操作，搬起的是另一只裝著食鹽的籮筐。一番操作之下，程明一家挑來的四擔食鹽，還差少許才夠四桶。
緊接著，官吏們所量的，自然就是匡左一家推來的四個大籮筐的食鹽。
一番量度之下，竟然四桶有余。
“方大人，小的這部分多余的食鹽，可否給到程明？”匡左突然問道。
“這本為你的食鹽，如何區處自然由你說了算。”那方都轉運使點著頭道。
程明聽得連連稱謝，還道：“左哥，這些鹽我回頭還你。”
“就那么幾斤，有什么好還的？”匡左笑了笑。
那方都轉運使望著程明和匡左：“如今你兩家均納了二小引余鹽，不知想換米，還是換銀子？”
匡左還是讓程明先選。
程明也沒多少猶豫，馬上出言道：“方大人，小的想換八斗米。”他仿似早就已經想好了一般。
方都轉運使點頭應了聲好，未幾已讓官吏拿著米斗，足足量了八斗米。
將米倒入程明家的籮筐之前，均當面讓他們察看一番，每斗米均微微拱起，沒有絲毫“縮斤短兩”。
這米斗所裝的米，剛好是大明的一斗，大致相當于后世的十八市斤左右。
程明及其家人，見得籮筐里都是白晃晃的米，人人激動連連。
在眾人興奮莫名之中，那方都轉運使已朝程明招了招手：“程明，你過來畫押。”
原來，方都轉運使要程明在便倉的經簿畫押。
惟恐程明不明白，方都轉運使還指著經簿上的文字朗聲讀了起來：“弘治十四年十月初八，東臺場便倉收東團灶丁程明交納余鹽四桶，合共二小引，已兌換米八斗。”
“程明，你可有疑問？”一讀完，那方都轉運使已望著程明。
程明搖頭表示沒有疑問，很快就按下了手指印。
那方都轉運使又給了他一條加蓋了印章的小紙條，上面寫著與經簿一般的字樣。
過得一會，輪到匡家，匡叔和匡嬸卻要兌四斗米和二錢銀。
方都轉運使自無不可，不一會，已讓官吏取來米和銀，同樣讓匡左在便倉的經簿畫押，只不過上面所寫的交納余鹽的灶丁改成“匡左”，兌換之物變為“米四斗及銀二錢”。
依然另給了匡左一小紙條。
那一直在圍觀的眾灶戶，見到真能兌換到米或銀子，頓時擾攘了起來。
牟斌和王璟見得對望一眼。
未幾，王璟已出言道：“諸位父老鄉親，大伙都看到了，交納余鹽就可換米或換銀，任由選擇，童叟無欺。若要兌換，那要趁早，今日備的米糧可不多。”
牟斌也道：“錯過今日，可就要等上數日了。家中有糧的自然不慌，但如果已經沒米下鍋的，還等什么呢？”
那些觀望的灶戶中，雖然大多仍猶豫不決，但有少部分人已經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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