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初更天,東臺場大部分地方均烏燈黑火,除了灶房之外。
此時,數名身穿便裝的男子,人手提著一盞燈籠,簇擁著三人,正緩緩朝東臺場的東邊走去。
被簇擁而行的那三人,正是王璟、牟斌和劉瑾。
只聽得劉瑾突然出言抱怨道:“王大人,你看外面不僅烏燈黑火的,還冷嗖嗖的,你非要挑這個時辰出來,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王璟勉強一笑:“今晚見不到少爺,老夫心中不安哪。”
“王大人,少爺都交待清楚,你還有什么好見的?”牟斌也搖了搖頭。
劉瑾“哎”了聲:“就是,今日午時,少爺已經在分司現身,你不都見過了么?非要現在走夜路再去見一見?”
王璟訕訕一笑:“散場時,老夫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但那時少爺已經先走,只能現在再去。”
牟斌和劉瑾同時搖了搖頭,似覺得這王璟閑著沒事干一般。
伴隨著時不時的言語,王璟、牟斌和劉瑾終于去到那座破舊的宅子前。
三人剛踏進庭院的那個“缺口”,一道唿哨聲突然響起。
王璟被嚇了一跳,而牟斌和劉瑾卻習以為常,兩人齊齊扯住王璟,一行人頓時駐足不前。
稍過一小會,自那宅子里走出兩名護衛。
雖然燈籠的光不算明亮,但他們已認出王璟、牟斌和劉瑾,其中的一名護衛更笑道:“喲,這么晚了,瑾爺、王大人和牟大人可是準備在這里投宿一晚?”
劉瑾馬上也笑了起來:“我倒是想,但少爺肯定不給。”
牟斌卻道:“王大人有事求見少爺,我倆只能陪他前來。”
王璟聽得訕笑不語。
那兩名護衛瞥了一眼王璟,也沒再說什么,領著三個走了進去,其余那數人自然只得在外面等候。
不一會,在一間廂房內,王璟、牟斌和劉瑾見到朱厚照,三人隨即躬身行禮。
早得到通報的朱厚照,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們。
他目光先后在王璟、牟斌和劉瑾臉上掃過,過了好一會,才道:“怎么,你們三人不好好待在分司,準備明日兌余鹽之事,跑來這里做甚么?”
“少爺,此番前來,是王大人的主意。”牟斌應道。
“少爺,王大人說今晚見不到少爺,可能都睡不著覺。”劉瑾則道。
王璟仍微躬著身,尷尬地笑了笑。
朱厚照“哦”了聲,雙目注視著王璟:“王大人,說吧,何事?”
“少爺,老夫是為明日兌余鹽之事前來。”王璟隨即應道。
“一小引鹽兌銀二錢或米四斗,今日不是已經周知一眾灶戶么?你按正常兌即是,還有何問題?”
王璟再道:“少爺,但船上只得米數十石,明日怎么夠用?”
朱厚照嘿嘿一笑:“王大人,虧你還是右僉都御史,你把那些灶戶想得太單純了?”
王璟緩緩皺起了眉頭,滿臉不解地望著朱厚照。
“你以為在高臺之上高呼幾句‘官收余鹽’,讓他們挑鹽來兌,他們就真的會這樣做?”
“灶戶私販出去,也是這個鹽價,如若被抓還會被懲治,他們為什么不兌?”王璟臉上的疑惑多了幾分。
朱厚照笑意不減:“王大人,你可知‘一度著蛇咬,怕見斷井索’?”
王璟愕然。
“這些灶戶吃過的虧還少么?明日只不過首次兌鹽,肯定看的人多,兌的少……”朱厚照再道。
王璟聽得不由得思索起來,似乎還真有可能會如此。
“況且,不僅可兌米亦能兌銀子,明日若能兌出二成的米糧,便已算不錯的開端。”朱厚照笑了笑。
王璟沉吟。
過了一小會,朱厚照再道:“那楊家父子可已安頓好了?”
王璟應道:“讓他們在分司再住一宿,明日便送回丁溪場。”
朱厚照笑:“他二人沒什么怨言吧?”
“他二人那敢有什么怨言。”
“那些灶戶見得這新科舉人上臺,又有何種反應?”朱厚照點了點頭。
“人人雙目放光,尤其聽到楊果也是灶丁的時候,更加興奮,就如同中舉的是他們一樣。”王璟笑。
“現身說法,自要比虛言要勝上數倍。如今他們既親身體會一番,那運學就無甚么阻滯。”
王璟連連稱是。
朱厚照轉而望向牟斌:“牟大人,關押著的莫鴻、程若雄和趙海,他們三人又如何?”
牟斌輕笑了聲:“依少爺的吩咐,先將他們三人關押起來,還沒有開始審問。不過據守衛所言,他們三人均惶恐不已。”
朱厚照點頭:“分司并無牢房,要做好防衛,莫讓人有可乘之機。”
牟斌躬身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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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陳大、趙五、錢六、匡左和匡右五人,正合力推拉著一輛二輪平板車,往西邊而去,匡叔和匡嬸緊跟在旁。
那平板車上放了數只籮筐,里面盛裝的均為潔白的食鹽,應有數百斤之多。
一大早,匡叔和匡嬸本打算與匡左匡右兄弟,各肩挑一擔鹽而出。
但陳大、趙五和錢六說不如用平板車,結果將那數筐鹽往平板車一堆,匡左和匡右卻完全推不動。
但陳大、趙五和錢六一出手,輕易推動了平板車。對于陳大、趙五和錢六的力大無窮,匡叔和匡嬸自是驚訝之極。
于是在陳大、趙五和錢六的堅持下,匡叔和匡嬸只得答應讓他們隨行。
匡叔等一行人走了不遠,已經遇見程明等人,程明家來了四人,每人各肩挑一擔食鹽。
一身輕松的匡叔和匡嬸見得,隨即出言打招呼。
見到推著平板車的陳大、趙五和錢六,程明雖然頗為好奇,一時之間卻不敢出言問詢。
兩家人結伴行,時不時說著一兩句閑話,過了沒多久,就已經去到東臺場的便倉。
那便倉之外,已經圍攏了不少灶戶,但像匡叔、程明這般推鹽或挑鹽而來的,卻沒幾個。
便倉,最早在大明正統十二年所設,是大明以官收灶戶余鹽的名義所設立的一種倉庫。
因為這倉庫大多建在鹽場交通便利的地方,所以稱這類倉庫為“便倉”。主要有幾個作用,一是收納灶戶的余鹽,二是以米谷兌付灶戶的余鹽價,三是收貯府縣的稅糧等。
但隨著大明財政的不堪重負,以米谷兌付余鹽之舉,根本就維持不了多久,不過是曇花一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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