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塌了一角的破舊宅子之前,那被四尺左右高的土墻圍起來的不大庭院里。
迎著夕陽的余暉,匡左和匡右兩兄弟,以及匡叔和匡嬸,竟然背對著宅子蹲于地面上。
在他們跟前的地面,平放著一排數塊似木板狀的物什。
這數塊木板狀的物什一般模樣,大致有六尺許長、三尺左右寬,且其四周均釘著約莫一指寬、寸許高的木條。
驟眼看起來,就如同長方狀的平板淺盤般。
這數塊木板狀物什的表面,均鋪著一層薄薄的幾無雜質、潔白異常的鹽粒。
“少爺,真成了,真成了……”匡左滿臉激動,一邊輕碰著木板表面的鹽粒,一邊嘀咕道。
匡右不斷撥弄木板上的鹽粒,笑得合不攏嘴。
“好鹽,好鹽……”匡叔反復嘀咕著。
匡嬸嘴角不斷扯動,臉上全是欣喜之意。
而朱厚照正站在他們面前不遠處,只見他雙手抱臂,臉帶笑意地打量著眼前的這數塊木板。
何文鼎、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均站在他身旁。
“小左,小右,這鹽能曬成,少不了你兩兄弟的功勞,鹵水是你倆挑來的……”朱厚照笑著說道。
匡左和匡右聽得笑了起來。
“匡大叔、匡大嬸,把鹽板上的鹽刮下來,看今日曬的鹽有多少。”朱厚照再道。
匡叔和匡嬸齊齊站起,應了聲諾。
匡左和匡右聽得也站了起來,同時應道。
“少爺,我也要幫忙。”
“去吧……”朱厚照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
過得好一會,四人才從宅子里再次走出來。
匡叔是手拿著兩只以竹篾編成的、類似菜籃的籮子,而匡嬸則左手握著一把鍋鏟、右手拿著一根秤桿,而匡左和匡右兩兄弟卻各捧著一只不大的瓦缸。
稍頃,無須朱厚照再吩咐什么,那匡叔已經蹲到其中的一塊鹽板前。
只見他以手中的鍋鏟,一下一下地將鹽板的鹽粒刮攏,不一會,鹽粒已于鹽板的一角堆成了一小堆。
隨后,他又以鍋鏟刀將這些鹽粒鏟起,轉盛到其身旁的置于一只小瓦缸上方的鹽籮里。
那鹽籮以竹篾編制,漏苦鹵不漏鹽,只須略為擱置一小會,那鹽中的苦鹵就能濾出。
匡左和匡右見他刮完一塊鹽板,隨即合力將另一塊抬到他面前。
待濾去苦鹵后,那匡嬸卻將鹽籮的鹽粒倒入另一只瓦缸之中,四人配合甚為默契。
朱厚照、何文鼎、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自然只能束手旁觀,每人均笑意滿臉。
不斷重復著同樣的步驟,過了沒多久,匡叔將庭院這些鹽板上的鹽粒刮得干干凈凈。
“孩子爹,趕緊稱稱這些鹽有多重……”匡嬸已經迫不及待催促匡叔。
站于旁邊的朱厚照,聽得卻暗暗一笑。
匡叔連聲應好,未幾,他已接過匡左遞來的秤桿,將那濾去苦鹵的鹽粒分開三份,均先后稱了稱。
“多少?”還是匡嬸出言問道。
“十五斤二兩。”匡叔應得很干脆。
匡嬸、匡左和匡右聽得卻露出一絲失望之意。
匡左更望向朱厚照,說道:“少爺,這五塊鹽板,曬了足足一日,才曬出十五斤鹽。那每塊鹽板只曬得三斤?好像有點少吧?”
朱厚照笑了起來:“小左,沒想到,你算術還不錯。”
在匡左勉強一笑的時候,朱厚照已先后望了望匡叔和匡嬸,問道:“匡大叔、匡大嬸,你們也覺得出鹽少了?”
匡叔和匡嬸隨即點了點頭。
朱厚照微微一笑:“那我要好好和你們說道說道。”
這是朱厚照將要在淮南各鹽場推行的板曬制鹽法,據他上一世史書記載,那本應在三百多年后才出現的一種曬鹽法。
對于首批試用的匡叔、匡嬸、匡左和匡右等人,朱厚照自然要好好說道,將他們說服。
迎著匡叔、匡嬸、匡左和匡右滿懷期待的目光,朱厚照道:“在灶房,你們一晚能熬多少斤鹽?”
“若兩口小鍋同時熬煮,一晚能熬出鹽六十斤多一點。”匡左應道。
“那熬煮的時候,能不能停火不燒?”朱厚照又道。
“少爺,當然不行。如果不持續燒火,鍋里的鹵水就燒不干,那鹽也熬不出。”匡右已經道。
“辛苦一晚,不斷燒火才勉強熬出六十斤來。”朱厚照一笑。
匡左和匡右同時“嗯”了聲。
“今日在這五塊鹽板上,又做了些什么?”朱厚照指了指擺放于地面那些鹽板。
略一停頓,他又道:“無非是一大早把鹽板攤開,然后往鹽板倒入鹵水,晌午時看了看是否要添鹵水,再接下來就是剛才的收鹽濾鹵。”
匡左、匡右、匡叔和匡嬸均點了點頭。
“難道你們覺得需要燒柴薪的熬鹽更輕松?”朱厚照再道。
熬鹽又怎可能輕松,僅是灶房的煙霧彌漫,不把人熏得頭昏腦脹就不錯了。尤其是在酷暑季節,簡直置身于火爐之中。
“一塊鹽板能出鹽三斤,那三十塊鹽板有多少?就不能好好算算呢?”朱厚照輕笑,須臾再道:“九十斤啊,那不比你們熬一晚要好得多?而且三十塊鹽板,兩個人就能處理。”
匡叔、匡嬸、匡左和匡右訕訕一笑。
“另外,一塊鹽板出鹽三斤,已是最少鹽量。因為冬季的日光弱,而且庭院這里風不大,倒進鹽板的鹵水自然不能太多。”朱厚照再道。
迎著匡叔和匡嬸投來的目光,朱厚又道:“但在炎熱夏季就不一樣,同樣一日,能倒入更多鹵水,出鹽會更多。一塊鹽板能曬出七八斤鹽。”
“那一日下來,三十塊鹽板不是能曬出二百多斤?”匡左和匡右滿臉都是興奮之意。
“當然,天越熱,鹽板的鹵水就曬干得越快。和熬煮鹽一樣,火燒得旺,鹵水干得越快……”朱厚照笑著,約略做了個比較。
匡左和匡右等人恍然。
“現在你們還嫌鹽板出鹽少么?”朱厚照笑了笑。
匡叔和匡嬸等人搖了搖頭。
朱厚照再道:“其實不用等到春季或夏季,明日一早,小左小右,你兩兄弟扛十塊鹽板到風大的鹵池邊。在那里注入鹵水曬一日,出鹽肯定比放庭院這里多。”
匡左和匡右聽得頓時對望了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意動。
過得片刻,朱厚照出言再問:“匡大叔、匡大嬸,曬出的鹽,與熬煮的鹽相比,你們以為哪一種的鹽色更好?”
“曬出來的鹽更白……”匡叔和匡嬸沒有絲毫猶豫,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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