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不敢虛言……”
弘治皇帝剛應了聲，眉頭卻皺了起來，臉龐隨即也蒼白數分，輕咳一聲的同時，身軀竟然還晃了晃。
站在弘治皇帝身后不過兩三步遠的蕭敬，手急眼快，見得一個箭步已沖了過來，將他一把扶住，口中急呼：“萬歲爺……”
原本坐著的周太皇太后，見狀亦大吃一驚，頓時站起：“皇上，你怎么了？”
已被蕭敬扶住的弘治皇帝搖了搖頭，伸手朝周太皇太后擺了擺：“皇祖母，孫兒無事……”
他的話語卻有氣無力。
“這……這還說無事？”周太皇太后滿臉焦急。
略一頓，她朝著蕭敬招手：“蕭敬，快扶皇上坐過來……”
蕭敬應了聲諾，輕聲對弘治皇帝道：“萬歲爺，老奴扶你過去。”
弘治皇帝沒有拒絕，在蕭敬的攙扶下，去到周太皇太后旁邊的一張錦椅坐了下去。
周太皇太后依然滿臉的憂色，雙目不斷地打量著弘治皇帝：“皇上，你……”
甫一坐下，弘治皇帝臉上的蒼白似乎減退了幾分，但疲倦之意仍在。
聽得周太皇太后出言問詢，他勉強笑了笑：“皇祖母無須擔心，孫兒無事……”
周太皇太后皺著眉頭，輕嘆了聲，一時似無言。
稍頃，弘治皇帝扭頭望著仍站在身旁的蕭敬，有氣無力地道：“蕭敬，讓人倒杯參茶給朕……”
蕭敬躬身應了聲諾，緩步往側邊移了移，隨即吩咐起一名宦官來。
沒過多久，那宦官去而復返，手中多了一杯熱騰騰的參茶。
蕭敬伸手接過來，用一勺子舀了少許，放進自己嘴里試了試。
過得片刻，他才雙手端著這杯子，回到弘治皇帝跟前：“萬歲爺，參茶來了，小心燙……”
弘治皇帝“嗯”了聲，將他遞來的仍冒著騰騰熱氣的參茶，緩緩湊到嘴邊，輕吹了口氣，抿了數抿。
隨著參茶的入口，弘治皇帝的臉色似乎恢復了些許紅潤。
見得弘治皇帝的臉色沒有適才那般蒼白，周太皇太后輕吁了一口氣，出言道：“皇上，你可好些？”
“有勞皇祖母掛心，喝了參茶，孫兒好多了……”弘治皇帝的中氣似乎也足了些。
未幾，周太皇太后卻望向蕭敬，輕斥一聲：“蕭敬，明知皇上不適，為何不好好規勸，還讓皇上擺駕仁壽宮？”
其實蕭敬是“躺著中槍”，他雖然是一個司禮監太監，但說白了只不過是皇帝的仆人而已。弘治皇帝要擺駕何處，他這仆人如何敢規勸？更不用說阻止了。
不過，蕭敬聽得竟然沒有絲毫的猶豫，朝著周太皇太后跪了下去，口中更道：“老奴有罪，請太皇太后娘娘責罰……”
說得仿似此番真是他蕭敬的罪過一般，周太皇太后聽得卻“唉”了聲。
蕭敬又道：“太皇太后娘娘，今日自早朝以來，萬歲爺幾乎沒有歇息過，既批閱題本，又接見臣子，萬歲爺太操勞了……”
聽著蕭敬投訴般言語，周太皇太后那里還會不明白，弘治皇帝可能是累壞了，輕嘆一聲：“皇上，你何必這般操勞？”
雙手仍端著杯子的弘治皇帝，勉強一笑：“皇祖母，別聽蕭敬胡扯。孫兒豈會沒有歇息過，只不過今日事多，孫兒略為忙碌了些。”
“皇上，你啊……”周太皇太后搖了搖頭，略一頓，望向仍跪于地上的蕭敬，“蕭敬快起來吧，哀家差點錯怪了你。”
蕭敬隨即叩頭：“謝太皇太后娘娘……”
須臾，他一邊站起，一邊又道：“還望娘娘多勸勸萬歲爺，莫要太操勞……”
他一語未了，弘治皇帝已輕“嘖”一聲：“蕭敬，就你多嘴……”
蕭敬微躬著身，不敢出言回應。
“皇上，你要以龍體為重，莫要責怪蕭敬，他也是一片忠心。”周太皇太后卻說道。
“皇祖母，孫兒已無大礙。”弘治皇帝嘴角一扯。
周太皇太后輕嘆了聲：“若照兒得知，不知會如何憂心呢。”
“照兒豈會知道此等小事。”弘治皇帝緩緩道。
話音剛落，他已經朝著站在周邊的眾宦官和宮女揚了揚手：“你們先退下吧，朕要與太皇太后聊些私己話。”
那些宦官和宮女聽得齊齊跪下應諾，緩緩退去。
未幾，在弘治皇帝和周太皇太后身邊，就僅得仍微躬著身軀等候的蕭敬。
周太皇太后似乎已知道弘治皇帝要做什么，雙目注視著他，輕聲問道：“皇上，照兒下月真的能返京？”
弘治皇帝嘴角帶笑：“皇祖母，孫兒可不敢虛言。若一切順利的話，照兒在月內就能動身返京，也許無須等到下月。”
周太皇太后臉上全是疑惑：“但皇上，你數日前說過，照兒才剛開始處置兩淮鹽政，難道這般快能處置好？”
“皇祖母，如今情況有變。”弘治皇帝仍笑。
周太皇太后滿臉驚愕：“有變？那照兒豈不是……”
“皇祖母，情況有變卻是變好。”弘治皇帝笑意不減，臉上的蒼白之色似乎又減了些許。
迎著周太皇太后的目光，他又道：“今日照兒再次呈遞了奏報。”
周太皇太后“哦”了聲：“這才幾日？又呈？”
“皇祖母，你可知照兒所報何事？”弘治皇帝再道。
周太皇太后微搖了搖頭
僅片刻，弘治皇帝已經將朱厚照的密奏內容大致講述了一遍。
“原來如此，難怪皇上你說情況有變。”周太皇太后聽得滿臉都是笑意。
“皇祖母，這下你放心了吧？最遲在正旦之前，照兒便能回到京城。”
周太皇太后頻頻點頭：“皇上放心，那哀家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剛過中秋，照兒已不見人影，如今總算盼到他回京。到時，哀家可要他到仁壽宮來，好好講述一番。”
弘治皇帝亦笑：“他倒好，此番離京數月之久，連皇祖母的圣旦節，他也沒能參加。”
周太皇太后卻輕嘆一聲：“照兒雖不在京，卻為哀家準備千福衣，更何況哀家還有皇上相伴呢。要知道，照兒千秋節時，卻孤身在外……”
弘治皇帝嘴角扯了扯。
過得一會，他才道：“皇祖母，說完照兒之事，那孫兒要給皇祖母請安了……”
在周太皇太后輕笑的同時，弘治皇帝已緩緩站了起來。
未料，他僅僅往前邁出一小步，身軀竟然晃了晃，似無力支撐般將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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