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輪暖陽即將要升至中天。
在陣陣的江風吹拂下,那傾灑而下的陽光,將河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甚多的或大或小舟楫,于泗水河的河面穿梭不止。
兩艘頗大的官船,正自南往北行駛著。
此刻,朱厚照就在其中一艘官船,置身某間船艙之內,端坐于靠近窗邊的一張桌子前。
只見他微低著頭,左手輕壓著桌面的一張宣紙,右手握著一枝狼毫筆,揮毫疾書著。
那數行已在宣紙呈現出來的字跡,可見到筆力甚為遒勁,頗具顏筋柳骨之風。
而雙手拿著數張空白宣紙的何文鼎,與兩手空空的劉瑾,亦如往常一般,齊齊站于桌子之前,安靜地等候著。
一陣一陣的江風,伴隨著光線,時不時從船艙側邊的那已經撐開了一大半的窗戶吹進來。
如今正是冬日,船艙沒有暖陽照耀進來,更沒有生起炭盤,時不時而至的江風自然顯得甚為寒冷。
但端坐桌子前的朱厚照專注于揮毫落筆,對那些幾乎迎面而來的寒風似毫無所覺一般。
手持著宣紙、微躬著身軀的何文鼎站著一動不動,那吹拂的寒風對其也仿似毫無影響一般。
在這間不算多大的船艙之內,惟獨身形最瘦削的劉瑾有些不一樣。
只見與何文鼎幾乎并排而站的劉瑾,雖然手中無物,但除了兩手輕抖之外,連身軀亦不時顫抖著,尤其在寒風吹拂進來時更是如此。
站于他旁邊的何文鼎身材高大得多,對他的一舉一動自然盡收眼底。
每見到劉瑾身軀顫抖之時,何文鼎的嘴角總不由自主地扯起一道弧線來。
由于朱厚照始終專心在揮毫之中,劉瑾自然不敢出言打擾,對何文鼎時不時的“嘲弄”,他惟有輕瞪一眼了事。
此刻何文鼎臉帶笑意,正迎著他瞪來的目光,張開的嘴巴一動一動,卻沒發出絲毫的聲音來。
不過,何文鼎那口形似乎是在說:“小……身……板……”
劉瑾見得嘴角不由得一扯,雙目瞪著他,正要作出回擊。
就在這時,朱厚照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小瑾,換紙……”
“是。”劉瑾聽得下意識地應了聲,隨即往桌子方向踏出一步。
僅二三息之間,他已躬著身軀,雙手輕扯住桌面那張已經寫滿字跡的宣紙兩側,緩緩移開了去。
見得桌面騰空出來,何文鼎也很快鋪上了一張空白的宣紙。
朱厚照將狼毛筆放到旁邊的筆架上,抬頭望著劉瑾,輕笑一聲:“小瑾,在想什么呢?還要本少爺提醒換紙?”
一語未了,他見劉瑾身軀竟然輕微顫抖著,頓時“噫”了聲:“小瑾,你在發抖?不會是生病了吧?可要休息一會?”
劉瑾聽得心中一暖,馬上搖著頭道:“少爺,小的沒事,還要服侍少爺呢。”
“那你怎么顫抖著?這天似乎也沒多冷吧?”朱厚照臉上有些疑惑。
稍頃,他更指了指窗外:“暖陽在天,外面日光甚烈,既沒下雪,也沒下雨。”
“少爺,小的只是覺得有一點點冷。”劉瑾輕聲應道。
朱厚照打量了他片刻,嘴角扯了扯:“小瑾,你穿得也不少了吧?看起來已經快像一只棕子那般,就這樣你還覺得冷呢?”
劉瑾微點了點頭,訕訕一笑。
何文鼎聽得輕笑了聲,插話道:“少爺,他這副小身板,當然會怕冷一些。”
朱厚照微搖了搖頭,又瞥了劉瑾一眼,輕嘆道:“若覺得冷,就繼續添衣。你帶來的衣裳可不少。”
“少爺,小的若再穿衣裳的話,那可能就走不動了。”劉瑾很老實地應道。
朱厚照聽得竟然一時無言,何文鼎更暗笑不已。
須臾,朱厚照左手指了指船艙的另一側:“那你一會自己沏茶去,喝茶暖身。”
“待少爺寫完之后,小的再去沏茶。”劉瑾躬著身軀應道。
“由得你。”朱厚照“嘿”了聲。
話音剛落,他再次微低起了頭,右手將狼毛筆伸至硯臺蘸了蘸墨,繼續落筆揮毫。
在何文鼎暗笑之時,劉瑾已將手中那張寫滿字跡的宣紙半舉而起,隨即還對著紙面的字跡輕吹著氣。
過了一小會,直到紙面的墨跡已干透,他才緩緩移數步,去到另一張桌子旁。
那張桌子已疊放了數張寫滿字跡的宣紙,正被一塊壓尺壓著。
劉瑾一手將那塊壓尺移開,另一手將手中宣紙擺于最上面。
將壓尺重新放回后,他緊走數步回到何文鼎旁邊,再次等候著朱厚照。
對于劉瑾的舉動,朱厚照自是沒有任何理會。
在蘸墨、落筆,再蘸墨、再落筆的循環中,朱厚照揮筆甚是自如。
沒過多久,桌面已經更換了數張宣紙。
隨著最后一筆的一收,朱厚照輕吁一口氣,將手中的狼毛筆擱到筆架,這才抬頭望向何文鼎和劉瑾:“今日就先寫到這吧,把一應物什收拾起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站了起來。
何文鼎和劉瑾聽得躬身應了聲諾。
劉瑾依然先拿起朱厚照剛寫完的那張宣紙,將上面的墨跡吹干,再與另一張桌子的那些宣紙疊在一起,而后更疊齊整,全部卷成了一卷。
何文鼎則負責收拾墨硯、筆架等物什,以清洗那枝狼毛筆。
在二人忙于收拾之時,朱厚照已經站到船艙的窗邊。
只見他一邊打量著窗外,一邊輕揮著雙手作放松的動作。
過得好一會,何文鼎和劉瑾再次來到他身旁,齊喚了聲:“少爺。”
朱厚照聽得沒有回頭,只輕笑了聲:“收拾完了?”
聽得兩人均應“是”,他再道:“你二人沒其他事可做,去沏茶吧。”
在何文鼎和劉瑾躬身離去之后,朱厚照輕皺起了眉頭,似乎突然想到某些為難之事。
迎著不時吹拂進來的寒風,朱厚照靜靜地注視著窗外,始終皺著眉頭,抿著嘴唇沒有發出一言來。
過得一會,他更顯得心事重重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船艙門傳來動靜,卻是何文鼎和劉瑾聯袂而回。
但朱厚照仿似并未聽聞一般,仍然默默望著窗外,也沒有出言吩咐二人。
因朱厚照背對著兩人,何文鼎和劉瑾自然不知他在做什么,更看不到他的神情。
兩人一邁進船艙之后,只同時輕喚了聲:“少爺。”
隨著朱厚照“嗯”了聲,何文鼎和劉瑾并沒有再多言半句,直接走到船艙的另一側,按往常那般沏起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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