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于天空西邊的暖陽，依然耀眼奪目。
一段大致南北走向的官道之上，無論是北上的還是南下的方向，那行駛于官道的車馬并沒有多少，而行人則更是偶爾才得見。
在官道西側的不遠處，有一片甚大的，長著不少雜草，但勉強還算平坦之地，此刻卻停駐了不少人與馬匹。
有些馬兒低頭吃著雜草，而有些馬兒則不時晃動腦袋，輕揚馬蹄之時，口中更發出“嘶嘶”的低鳴聲。
約略一看，竟有三四十人之多，那些馬匹也大致如此數量，幾乎每匹馬的馬背均馱著一二件行囊。
這些人均是身穿棉襖的男子，這些男子的身形大多頗為健壯，似甚是孔武有力。
假如細細打量，便能發現這些人雖然或蹲或站，且相隔一定距離，但大致圍成一圈，他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往圓圈之外，似乎戒備警惕著。
在他們所圍起來的圓圈中央之處，是一名面冠如玉的年輕男子，被六七人簇擁而站立著。
這年輕男子正是朱厚照，簇擁著他的，卻是何文鼎、劉瑾、牟斌、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
在陽光照耀之下，駐足于此片平坦地的一眾人等，臉上均是一副輕松愜意的模樣。
朱厚照突然伸起右手，瞬間即在額前搭了涼棚，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的暖陽，出言問道：“不知如今已是何時辰？”
“少爺，雖然小的不知道是何時辰，但日頭還須多久下山倒能估摸一番。”站于他身側的劉瑾恭敬地應道。
在朱厚照臉帶淺笑未回應之時，何文鼎已經插話道：“瑾爺，這估摸日頭須多久下山之法，還不是少爺教授的？那法子又不是只得你知道，有什么好估摸的？”
“如今日頭仍掛在天上，我估摸它何時下山又怎么了？”劉瑾輕瞪著他，口中“嘿”地應了聲。
見得兩人又斗起嘴來，朱厚照只笑而不語。
而牟斌、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是臉帶笑意，不時瞥著劉瑾和何文鼎，似乎對這二人的舉動習以為常。
“那我倆一起估摸，看誰的更準……”何文鼎笑著應道。
在牟斌、陳大、趙五和錢六等人的注視之中，何文鼎和劉瑾同時轉身，面朝著掛于西邊天空的暖陽。
未幾，二人幾乎齊齊伸出右手臂，右手化掌，掌心朝著自己。
他們均將大拇指曲起貼著掌心，其余四指并攏，橫著平擺于自己的面前半尺左右遠。
對于何文鼎和劉瑾這番仿似斗氣般的估摸暖陽何時下山的舉動，牟斌、陳大、趙五和錢六始終饒有興致地打量著。
而朱厚照卻雙手抱臂，還輕瞇起了雙眼，一副懶得理睬的模樣。
僅片刻的工夫，何文鼎和劉瑾各自將平擺于面前的右掌食指上方邊緣處，對準了天空那暖陽的底部。
在略作一比劃后，兩人卻連左手也化成了掌，同時舉起。
稍頃，兩人左手化成掌后的食指上方，已各自貼著那原本已半舉著的右掌的小指之下。
就視野范圍之內，只見劉瑾橫著平舉的左手掌小指的底部邊緣，與暖陽將落下的群山山頂相距，約莫仍有兩指的空隙。
而何文鼎的左手掌小指底部邊緣處，與遠方群山的山頂之間則余一指多的空隙。
沒過多久，何文鼎和劉瑾幾乎同時放下雙手，轉身望向朱厚照。
一個道：“少爺，要一個時辰多，天上的日頭才會下山。”
另一個說：“少爺，小的以為最少還要一個半時辰……”
“那即是說，最起碼亦須一個時辰才會下山。”朱厚照聽得頓時睜開了雙眼，望著二人笑了笑。
何文鼎和劉瑾同時點頭，應了聲是。
牟斌、陳大、趙五和錢六雖然沒有什么舉動，卻似乎亦相信他們所說。
稍頃，朱厚照望向牟斌再道：“牟斌，此地離固節驛應有數十里之遙，離京城應該也不遠了吧？”
牟斌聽得躬身應道：“少爺所言極是，此處離京城不足二十里。”
在朱厚照微微頜首之時，陳大亦插話道：“少爺，若離京不足二十里，那策馬無須半個時辰即能抵至。”
“如今離城門關閉還早得很，大伙也不用急。”朱厚照“嗯”地應了聲。
何文鼎、劉瑾、牟斌、陳大、趙五和錢六聽得均點頭稱是。
須臾，朱厚照扭頭打量了一下散站于四周的眾護衛，接著目光投向陳大、趙五和錢六：“陳大、趙五和錢六，你三人傳令下去，讓大伙多歇息一刻鐘，再繼續啟程。”
陳大、趙五和錢六紛紛躬身應了諾，隨即分成三個方向，告知散站于周圍的一眾人等。
見得朱厚照再次輕瞇著雙目，還輕閉著嘴唇，仍留在原地的何文鼎、劉瑾和牟斌自也沒有再出言。
周邊只時不時響起了陳大、趙五和錢六甚低的傳令之聲。
沒過多久，陳大、趙五和錢六已折返而回，來到朱厚照面前：“少爺，已傳令完畢。”
朱厚照“嗯”地應了聲，隨即睜開雙眼，先后瞥了瞥站于身邊的眾人，才出言道：“返京路上，其實本少爺該說的均已說過。”
略一停頓，他再道：“眼看京城將至，本少爺須啰嗦一二句。”
在何文鼎、劉瑾、牟斌等人期待的目光之中，朱厚照望著牟斌：“牟斌，抵京后，此番南下所歷經之種種，那些能于人前言，那些須爛在肚里，切莫忘記。”
牟斌聽得心中一凜，躬身應道：“小可謹記。”
朱厚照微微點頭，轉而望向陳大、趙五和錢六：“你三人回營后，亦應如此。”
“謹遵少爺之命。”陳大、趙五和錢六幾乎同時躬身齊聲應道。
須臾，朱厚照雙目已盯向了何文鼎和劉瑾。
他還沒開口，何文鼎和劉瑾已躬身出言道。
一個道：“少爺說什么，小的就做什么。
另一個說：“少爺之令，小的豈敢違。”
“既是如此，甚好。”朱厚照輕笑了聲。
稍頃，他目光再次緩緩掃過牟斌、陳大、趙五、錢六、何文鼎和劉瑾，再道：“此番南下，諸位的努力自不必說，回去后定當請功。”
牟斌、陳大等人聽得一陣激動。
朱厚照嘴角帶笑：“諸位可要謹記，時日長著呢。只要諸位忠心，往后或能與本少爺并肩再戰，到那時，功勞自然更不會少……”
他一語未了，何文鼎、劉瑾和牟斌等人已是澎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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