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負責糾察禮儀的監察御史等官的虎視眈眈之下,雖然一眾文臣武官不敢作出甚么失禮儀之舉,但不少官員已在暗暗揣測弘治皇帝到底有何用意。
隨著鐘鼓司奏樂聲的一停,眾臣子之中又無人敢出言半句,諾大的奉天殿前頓時寂靜了起來。
坐于御座之上的弘治皇帝嘴角始終帶笑,雙目不斷地掃視著丹墀之下的群臣,似乎在尋覓著什么一般。
又過了一小會,弘治皇帝終于收回了目光,還朝著站于御座右側兩三步之外的蕭敬揚了揚手。
蕭敬見得心領神會,隨即躬身行了個禮。
稍頃,蕭敬已緩緩往前方邁了兩步,雙眼望向丹墀下方的文武百官,口中更高呼了聲:“皇上有旨……”
隨著他這道尖細高亢的聲音響起,丹墀之下的群臣更是一陣肅然。
蕭敬有意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高喊了起來:“順天府眾官復詣于文華殿,進春東宮太子,文武群臣如儀行慶賀禮……”
他的話音未落,微低著頭的文臣武官之中,甚多人已經是滿臉錯愕的模樣,僅得少部分的人波瀾不驚,似乎早已知曉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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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臣滿臉錯愕、寂靜無言時,文華殿之內,朱厚照正端坐于一張長案之前。
擺于他面前的那張長案之上,除了一只筆架、一方墨硯、一根壓尺和一張宣紙之外,并無其他物什。
只見朱厚照左手輕壓著那張宣紙,而右手則持著一枝狼毫筆,全神貫注地運筆揮毫。
那張長案的前方,站著一名體形較瘦削的小宦官,卻是那王偉。
劉瑾和何文鼎則分別站于長案的左右兩側。
其中何文鼎手中持著一小疊空白的宣紙,而劉瑾雙手則端著一只仍冒著騰騰熱氣的杯子,里面裝盛的應是茶水。
三人的目光全投在朱厚照身上,時刻留神著他的一舉一動。
這甚大的文華殿之內,此刻就只得這主仆四人于此,并無其他宦官或宮女的身影。
過得一會,朱厚照將手中的狼毫筆一收,緩緩將筆擱到側邊的筆架之上,口中輕喝了一聲:“小偉子……”
那王偉聽得立馬躬身應了諾,似乎已經知道要做何事。
幾乎頃刻間,王偉已貼近那張長案的邊緣處,半彎著腰,伸出雙手各捏住那張布滿字跡的宣紙的一邊,小心翼翼地舉起,接著緩緩后退了兩步。
不一會,他更將嘴巴湊近手中的宣紙,輕晃腦袋,對著宣紙上那些仍未干透的字跡吹著氣。
在王偉將宣紙移走的一二息之間,何文鼎也在那原來的位置鋪下了一張空白宣紙。
瞥見兩人的舉動,雙手端著杯子的劉瑾也沒有閑著。
只見他往朱厚照走了一步,口中更輕聲道:“千歲爺,喝口茶,先歇一會。”
朱厚照“嗯”地應了聲,還真接過劉瑾遞來的杯子,湊到嘴邊輕抿了一口。
稍頃,他卻望向仍對著手中宣紙輕吹氣的王偉:“小偉子,孤離開京城的這段時日,可有人在你面前有意無意打探起孤來?”
那王偉聽得即時停下了吹氣,抬頭望著他,嘻嘻笑了起來:“正如千歲爺所料,打探之人多得很。”
“你如何應對?”
“奴婢裝作沒聽見,根本就不搭理他們。”王偉笑。
朱厚照微點了點頭,再抿了一小口茶。
“千歲爺,雖然奴婢每次都沒回應,但那些人煩得很,隔幾日又問東問西。”
朱厚照“嘿”了聲:“只要不作任何回應,他們自然毫無法子可言。”
“奴婢又怎敢回應,按千歲爺吩咐,任由他們自己想去吧。”王偉馬上又應道。
“打探孤的那些人,你可還記得有誰?”
“千歲爺,奴婢怕忘了,早已將他們名字暗中寫了下來。”
朱厚照笑:“甚好,回頭給孤帶來。”
話音剛落,他已將手中的杯子遞給了劉瑾。
未及片刻,朱厚照右手的三指捏起筆架上的那支狼毫筆,蘸了蘸墨,再次揮起毫來。
劉瑾、何文鼎和王偉三人屏氣斂息,再次靜靜地等待著。
朱厚照筆下如走龍蛇,甚是快速,在蘸墨、落筆,再蘸墨、再落筆之中,過了沒多久,長案上的那張宣紙再次布滿字跡。
這一回,無須朱厚照再喚叫,他收筆之時,王偉已挪步而至。
在朱厚照略帶贊許的目光中,王偉雙手移走了長案上的宣紙。
雖然何文鼎已鋪上一張新的宣紙,但手執狼毫筆的朱厚照并沒有落筆,望著王偉又道:“小偉子,你沒跟孤離京,留在京城是甚好的。”
“為什么?”王偉問道。
朱厚照“嘿”了聲,伸起左手朝劉瑾和何文鼎揚了揚:“你倆告訴小偉子,此番離京遭遇了什么?免得他仍念念不忘。”
一語剛了,朱厚照手中的狼毫筆已落于宣紙之上。
站于他旁邊的劉瑾應了聲諾,隨即望著王偉道:“小偉,幸虧你沒去,要不然必定嚇破膽。”
“小偉,沿途的響馬、河盜和賊人實在太多了,差點都應付不過來,沒人能照顧到你。”何文鼎出言附和道。
王偉聽得卻滿臉羨慕,又那里有半分害怕的模樣?
劉瑾瞥見他的表情,再道:“小偉,打,你打不過人。跑,你又跑不掉。如若你跟去,不僅幫不上忙,還可能拖累了大伙。”
王偉似毫不在意,迎著劉瑾的目光回應道:“瑾爺,你不是更打不過人嘛?要說打,我比你還能打。瑾爺你都沒拖累大伙,我又怎么會拖累?”
劉瑾聽得頓時語塞,他確實連跟前的王偉也比不過,要說打,他才是真的打不過人的。
正在蘸墨的朱厚照聽得嘴角扯了扯,暗暗一笑。
而站在另一邊的何文鼎更是身軀微顫,似乎強忍著笑。
劉瑾一時無言,何文鼎似在強忍著笑,文華殿頓時沒人再出言。
朱厚照沒理會他們三人,繼續落筆于宣紙之上。
在一片寧靜之中,朱厚照很快就收筆而起,輕吁了口氣:“今日先寫到這吧。”
也不用他出言吩咐,何文鼎、劉瑾和王偉幾乎同時動起手來。
收宣紙,收墨硯,清洗狼毫筆等等,各有各的忙碌。
在三人有條不紊地收拾之中,已站到旁邊、正活動著手腕的朱厚照,目光瞥向王偉。
只聽得他出言道:“小偉子,孤知你念念不忘。下回若再離京,孤帶你出去便是。”
王偉聽得滿臉喜色,扭頭望著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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