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厚照大明 > 第三百二十八章 此話怎講
  約莫一個時辰后。

  秦纮、楊一清、倫文敘和楊子器等人已來到榆林衛城的西側城樓。

  只見以秦纮為首的眾人,正站于那座建于名為“宣威”的大西門之頂部的二層敵樓上。

  無論是秦纮,還是楊一清、倫文敘和楊子器均滿臉肅穆的模樣,他們的目光透過城墻的城垛空隙,不斷往城西的方向打量。

  此刻,在榆林衛城的城西外大概三四里之遙,那一大片甚開闊的黃土地之上,已是塵土飛揚。

  漫天的塵土中,隱約可見一大群人正策馬而來。

  雖然那一大群人行進的速度并不快,但此起彼伏的馬蹄聲時不時隱約傳來。

  飛揚而起的塵土就是甚好的遮掩,再加上仍有相當一段距離,榆林衛城之上的眾人,自難以判斷策馬而來的究竟多少人。

  突然之間,秦纮緩緩轉身,望向前方不遠處。

  在他目光所到的數步之外,正站著二名身披深灰色、毫無光澤的甲胄的士卒。

  其中一名身材略高,另一名則稍顯瘦削,兩人的臉上均帶著喜色。

  兩人身上的甲胄與城中的守衛截然不同,顯然他們并非來自榆林衛城。

  未待秦纮開口問詢,那名稍顯瘦削的士卒一邊指著城外,一邊恭敬地說道:“秦大人,我們威武營的弟兄押送虜賊來了……”

  雖然奔馳而來的那一大群人并沒有掛起任何旌旗,但策馬走于隊伍前方的一干人等的裝束款式,隱約與站于敵樓上的這二名士卒所穿的一般模樣。

  秦纮聽得“嗯”地應了聲,似乎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過他雙目依然在二名士卒的臉上來回打量。

  片刻后,他伸手朝著身后的城外揚了揚,朗聲問道:“一個時辰之前,你二人來傳訊時曾說過,威武營派遣千余人押送虜賊前來榆林衛城,可有虛報?”

  “回稟秦大人,小的二人那里敢虛報,王大人的文書里說得清清楚楚。”那名身材略高的士卒恭敬地應道。

  他口中所說的王大人,指的是王守仁。

  那名稍顯瘦削的士卒也出言道:“秦大人,威武營派遣千余人押送虜賊是為防止途中出現意外。若不然,可能派遣三四百弟兄就已經夠了。”

  秦纮聽得眉頭一跳,輕嘆了聲:“就眼前這般聲勢而言,即便威武營全員前來,似乎也莫能如此吧?”

  話音未落,他也不等那二名士卒回應,已經轉身再次望向城外。

  只見秦纮一邊指著城外,一邊繼續出言道:“雖然無法看清究竟多少人前來,但起碼也有二三千人之多吧?”

  站于秦纮身旁的楊一清、倫文敘和楊子器,也深以為然地微點了點頭。

  “難道威武營擒獲了千余名虜賊不成?”秦纮語氣有些遲疑,更多的是不相信。

  那二名士卒雖然聽到秦纮之言,卻只微低著頭,沒有接話。

  “你們王大人的文書里,僅提及將遣人押送虜賊前來,卻沒說押送多少?那是為什么?”秦纮扭頭又望向那二位士卒。

  那二名士卒聽得隨即相互對視了一眼,同時出言回應。

  一人道:“小的不知……”

  另一人說:“小的只負責呈遞文書。”

  “能活捉虜賊本就是功績一件,但為何又不提及擒獲多少?”楊一清插話道。

  那名身材略高的士卒不卑不亢地應道:“楊大人,小的二人確實不知。待押送虜賊的上官抵至榆林衛城,自有分曉……”

  “楊大人,押送虜賊的上官一到,他會向秦大人敘說。”那名稍顯瘦削士卒亦道。

  見二人守口如瓶,秦纮似頗無奈地微搖了搖頭。

  “如若老夫想從二位口中得知可有俘獲虜賊頭目,恐怕也不能吧?”秦纮望著那身材略高的士卒,再次問道。

  那名身材略高的士卒也不懼,隨即躬身應道:“秦大人,請原諒則個,確如大人所言,小的二人雖然知道,卻不能告知。”

  秦纮頓時輕笑了起來:“甚好,看來果如狀元郎所言,威武營實在了不得。”

  他一邊說著,一邊瞄了瞄身旁的倫文敘。

  倫文敘迎著他的目光,面帶笑意,卻沒有出言回應。

  那名稍顯瘦削的士卒恭敬地道:“秦大人,小的二人萬萬不敢有違軍中之令。如違反,輕則挨軍棍,重則革除軍職。”

  聽著二人的“一唱一和”,秦纮又輕笑了聲:“既是如此,老夫豈會為難你二人?”

  那兩名士卒聽得不由得輕吁了一口氣,雙雙說道:“小的謝過秦大人。”

  秦纮沒有繼續追問,嘴角帶著一絲無奈,轉而望向城西。

  而站于秦纮旁邊的楊一清、倫文敘和楊子器等人,自也不會貿然出言。

  于是,這座敵樓沒人再言語,只剩得微風不時吹過,那插于城墻上的旗幟自然也不時地“獵獵”作響。

  城外那群策馬之人漸趨漸近,一盞茶的工夫后,最前方的離榆林衛城已不足二里之遙。

  隨著距離的拉近,站于敵樓的眾人自然看得愈加清晰。

  映入秦纮等人眼簾的,少說也有數千人之多。

  那一大群人全是策馬而來,除了身背著長管狀物什的少部分人外,大多數的人均被繩索捆綁起來。

  那些被捆綁著的一眾人等,顯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于馬背之上。

  在那一大群人的東側,更有甚多無人騎乘的馬匹被驅趕而行,約略一看,應有二三千匹之多。

  望著眼前的情形,秦纮滿面驚愕,楊一清和楊子器也不例外,惟獨倫文敘波瀾不驚。

  過得一會,倫文敘出言道:“大司馬,是否應速開城門,出城迎接威武營?”

  他一語未了,秦纮就已醒悟過來,輕嚷了聲:“狀元郎所言甚是。”

  未及片刻,秦纮將站于不遠處的一名親兵喚到跟前,吩咐道:“傳令下去,速開城門,隨老夫出城迎接大明的好兒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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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榆林衛城西門對出的大片空地,約莫三四千人馬正停步于此。

  距城門最近的,也不過二百步之遙。

  只見站于那隊列最前方的,是兩名軍官模樣的中年男子。

  他們各站于一匹雜色馬兒旁,雙雙打量著那拉起吊橋、仍緊閉著的榆林衛城的“宣威門”。

  這兩名中年男子正是趙五和錢六,二人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反而帶著淺淺的笑意。

  就在這時,陣陣的鑼鼓自榆林衛城內響起,原本緊閉的榆林衛城的“宣威門”徐徐打開。

  又過得片刻,以秦纮為首的一眾人等,在士卒的簇擁之下,從那道頗高的城門下方的門洞魚貫而出。

  望見頭發胡須均已花白、身披甲胄的秦纮走在最前面,趙五和錢六不由得相視一笑,隨即小跑般迎了上去。

  “威武營趙五,見過秦大人。”

  “威武營錢六,見過秦大人。”

  趙五和錢六幾乎同時朝著秦纮作了個揖,口中恭敬地呼了聲。

  “二位莫須多禮,老夫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得見,實乃老夫之幸。”貴為兵部尚書兼三邊總制的秦纮并沒有一絲的怠慢,口中說著客氣話之余,更拱手朝趙五和錢六回禮。

  雖然秦纮與趙五、錢六往昔未曾謀面,而且趙五和錢六完全沒提及任何職務,但那二名士卒所呈送的文書之中,曾提及押送虜賊之人便是趙五與錢六。

  既然這二人能奉命押送虜賊前來,想來也不會是泛泛之輩。

  在大明官場摸爬滾打也有數十載之久的秦纮,雖然如今已邁入遲暮之年,但其辨人之眼力又豈會消失不見?

  數息之后,在秦纮的引見下,趙五和錢六分別對楊一清、楊子器等人又是一番作揖行禮。

  有了秦纮此前“良好示范”,楊一清和楊子器自也不敢怠慢,紛紛回禮。

  待要引見倫文敘時,趙五和錢六卻連連擺手,趙五更笑著道:“秦大人,我二人與狀元郎是老熟人,不用引見了。”

  在秦纮、楊一清和楊子器的目光注視之下,倫文敘微笑著點了點頭,自是認同之意。

  稍頃,他朝趙五和錢六分別拱了拱手:“趙哥,錢哥,這回你們威武營可立大功了。”

  他與趙五、錢六二人果然頗為熟絡,不僅稱二人為“哥”,連言語之中亦透著親切。

  “狀元郎,那只不過殺傷和俘獲了些虜賊,還不算上什么大功。”趙五望著他,輕笑著回應。

  “就是就是,虜賊的把禿猛可還沒有抓到呢。抓到他才是大功一件。”錢六的臉上也掛著笑意。

  雖然二人均如此輕描淡寫地回應,但語氣之中充滿了自豪。

  聽到威武營此次掃套的目標竟然是把禿猛可,秦纮、楊一清和楊子器等人更加愕然。

  把禿猛可乃北虜的大汗,如何能這般輕易擒獲?

  一陣寒暄之后,趙五依然頗為恭敬地朝著秦纮道:“秦大人,在下二人此行奉命押送虜賊前來,將暫時關押榆林衛城里。想來秦大人已知曉了吧?”

  “王大人簽發的文書,老夫已收悉。”秦纮微微點頭。

  “既是如此,還望秦大人安排人員接收。”

  秦纮遲疑了片刻,雙目盯著趙五,出言道:“接收之人已安排。不過,老夫心中有數事始終不明,不知二位能否先為老夫解惑……”

  “秦大人請講……”趙五嘴角微微往兩邊一扯,拉出了一道弧線,從容地應道。

  “不知威武營此番擒獲了多少虜賊?不僅王大人的文書沒提起,連遣來傳訊之人也道不知情,那如何安頓是好?”

  “這是威武營擒獲虜賊及資財的清單,請秦大人過目。”趙五沒有直接回應,躬身作了個輯,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來,雙手遞給秦纮。

  在秦纮接過文書之時,趙五繼續說道:“此前王大人沒有提及擒獲多少虜賊,那是有因由的。”

  秦纮不由得“哦”了聲:“有何因由?”

  “秦大人,你一閱清單便知……”趙五嘴角帶笑,朝他手中的文書揚了揚。

  心懷疑惑的秦纮緩緩打開手中的文書。

  甫一瀏覽,他盯著文書某處的雙目竟已呆滯,微微張合的嘴巴也沒能發出一絲聲音來,似乎是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模樣。

  “大司馬……”見秦纮遲遲不語,楊一清、倫文敘和楊子器對望了一眼,同時呼喚了聲。

  秦纮聽得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須臾,他卻長長吁了口氣:“威武營生擒了虜賊三千九百一十人?”

  此言一出,楊一清和楊子器的臉上均是驚愕之色。

  反倒上倫文敘雖然有些許吃驚,卻很快已淡然,似乎覺得理所當然一般。

  在趙五和錢六點頭之時,秦纮略一沉吟,再次開口道:“威武營僅得三千余人,如何能俘獲近四千的虜賊?”

  這不僅是他心中的疑問,亦為楊一清和楊子器二人思前想后也想不通之處。

  “秦大人,四千余虜賊并非一次擒獲,是我們威武營先后經二次伏擊和一次突襲才得手的……”錢六和趙五對望了一眼,這才徐徐應道。

  他一話未了,秦纮愈加愕然。

  二次伏擊、一次突襲,就已擒獲近四千虜賊?威武營勇猛如斯?

  “可惜的是,那三次戰斗,威武營也不過斬殺了二千余名虜賊……”趙五竟緩緩嘆了聲。

  本就驚愕不已的秦纮、楊一清和楊子器,聽得神色更是一變。

  在當下,駐扎于邊地的大明邊兵,就算斬首十數名虜賊已屬大勝,而且其長官定會表功請賞。

  但此時此刻,眼前這位趙五竟然心不甘地說威武營僅斬殺了二千余名虜賊,難道你趙五不知道“二千”是一個什么數目嗎?

  “那是因為我們威武營人少。如果我們人夠多,那么一個虜賊也逃不了……”趙五又道。

  秦纮聽得嘴角一陣輕抖,好一會之后才問道:“此話怎講?”

  “在前兩次伏擊里,被前后堵住的虜賊不是被斬殺,就是被生擒,一個也沒能跑掉。但第三次是襲擊虜賊營帳,他們的營帳分散,所以被他們突圍跑了不少。”卻是錢六道。

  趙五點了點頭,再道:“王大人說,如果我們威武營的人數能翻倍,那就不會有二三千虜賊突出重圍了。那些被圍起來的虜賊,如果不主動投降,就只能被當場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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