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比賽繼續。
蘇舟對第二局比賽抱有更深更濃的期望,在做出[第一局比賽里的奧古斯特的發揮實際上還不如VS菲克的那場半決賽]的判斷后，蘇舟就更加明晰地意識到，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一場比賽中[有所不同]的那個人并不是奧古斯特，而是安吉洛。
換句話說,對于這個奧古斯特·沃爾夫來說，“這個安吉洛·比安奇”也是要稍稍“陌生”的吧？
雖然很清楚奧古斯特的擊球風格與擊球思路與自己并不相同，但是以己度人,蘇舟依舊覺得,當站在球臺另一端的是一名“陌生”或“相對陌生”的球員時,需要個至少一局多則兩局的“適應期”是十分正常的。
這也是蘇舟的心中在撲騰亂跳的最主要原因。
粥：第二局比賽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更！精！彩！！！
他的心里就是這么吼的。
并且也險些真的一嗓子吼了出來。
……但是蘇舟成功地在最后一刻緊急剎車,因為,畢竟，就,其中的一名球員是那個安吉洛·比安奇，所以,就，大家懂吧。
這碗粥也是要臉的。
想象一下。
比賽開始前的三秒鐘，蘇舟興致勃勃地大吼：讓大家久等了！一分鐘休息時間到！下一局比賽更精彩！
于是比賽開始后的三秒鐘,所有人眉頭一皺，發現大天使先生又開始揮著翅膀球風散漫了。
……這就真的有些過分（？）了是不是（x
雖然并無法真的傷害到他，大多數人也只是抱怨般的開開玩笑,但是蘇舟可不想再被按上一個#反向flag頂級烏鴉嘴#的稱號。
所以蘇舟很委婉地以“讓我們繼續享受這一場棒透了的比賽吧！”作為第二局的開場白。
事實證明——
草！雞翅膀今天真的不對勁啊？！！
第二局比賽的節奏相當于是第一局的復刻加強版！從一開始就飆升到極快！
蘇舟再也分不出任何精力去關注坐在他左右手邊的兩位解說了，如果不是#對得起工資#的信念在牢牢地把持著他最后的良心，他肯定要做一個兩眼只容比賽時的專注球迷。
然而他還記得自己的解說工資。
再加上恰好他還欠了不少球迷一份[我個人淺薄又簡略的技術分析]。
……雖然蘇舟一時間也說不好——畢竟他的眼睛與心神都被比第一局比賽要再高一層的第二局比賽吸引過去了——當處在“比賽再開”的這個情景里時,極其驚險的高質量交鋒與交替上升的比分讓蘇舟無暇再去冷靜思考,所以他一時間也無法再分出多余的腦細胞去進行一組客觀的實力分析——比如這一局里的奧古斯特與安吉洛所表現出來的水平又是怎樣的。
——但是,管他的，不是還有稍后的一分鐘休息嗎？
當一局比賽足夠吸引人時，所有觀看比賽的人最該做的就是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至于復盤、分析、對比……
那都是要在參賽的兩名球員沒有交手時才要去思考的事情。
但是放在現在的這種“解說場景”下，再加上德意兩國解說的有意謙讓……
蘇舟只好當仁不讓地扶穩了話筒，開口的聲音偏低，語速卻又快又急：“好的朋友們，這是一個足以讓所有人都尖叫興奮至缺氧暈眩的好消息——第二局比賽正式開始了！而第二局的大天使先生……我是說，比安奇先生依舊‘狀態不錯’！我也看到了大家的留言反饋，但是，請原諒我，面對似乎比第一局更加刺激緊張的第二局，我真的無法抽出哪怕一粒腦細胞去進行專門的語言組織與分析思考，所以，老樣子，在第二局里，我依舊會想到什么說什么，我會把此時此刻的我最真實的內心感受與你們進行同步的分享——但是我會稍稍往技術分析的方向偏頗一點，而不是如第一局般的純粹的感情抒發，同樣，如果在這期間，有任何前言不搭后語或意外失言的情況，我提前在這里請求你們的寬容與原諒……”
“……好了，在極為激烈卻又異常迅猛的交鋒對峙下，小比分已經到了2：2平，讓我們找回跑丟的神智，第二局比賽的正式解說讓我們從第五球開始！”
第二局比賽的率先發球權在奧古斯特的手里，四球過后，第二局的第五球，白色的小球依舊靜靜地躺在了奧古斯特·沃爾夫的手心里。
在這里先將時間線稍稍前拉——
把時間線拉回至第二局里的第一球。
——第一球，奧古斯特正手發側旋球，一上來就是一手干脆利落地發球搶攻直接得分！極強的發球轉速與早有預謀的回球軌跡，在一上來就讓意大利人的球拍與小球生生擦過。
小比分1：0。
如果不是安吉洛在稍后連下兩球，將小比分改寫為了奧古斯特1：2安吉洛，#大天使又散漫了#的標語保不準就會上一下推特熱搜。
還好沒有。
對此，不少德國球迷有些緊張了。
與之相反，不少意大利球迷是真的有些激動了，是不是，有沒有可能，萬一就是今夜——奧古斯特·沃爾夫的不敗神話是不是就要被打破了？！
當一個常勝的神話有望被打破時，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心理呢，除了德國球迷與深深喜愛著奧古斯特·沃爾夫的他國球迷外，這一刻，絕大部分人都懷著一種或中性或惡意的期待，期待能發生一些不一樣的事情。
所以說這個時候的攝像師就真的非常懂了，在第二局里的每一個非對抗的間隔細節里，攝像師都會特地把絕大部分的鏡頭對準奧古斯特。
要知道，以往，凡是有安吉洛·比安奇參與的比賽，非直接交板時的鏡頭細節向來是更偏愛這個意大利人的。
不過這一次的這份殊榮給了似乎處境不妙的世界第一先生。
……然而與不少人想象的不同，通過高清拉近的近鏡頭，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雙介于蔚藍與冰藍色之間的眼睛——像是暴雨過后的天空，又像是無限接近南北兩級的海面，奧古斯特·沃爾夫的眼中仿佛正醞釀著一場盛大的風暴，卻又隱約透出了一些暴雨過后的晴朗。
對此有興趣的人們紛紛做出了各種或貼切或匪夷所思的解讀，但是只有一點得到了大多數人的共識——
——自始至終，奧古斯特都沒有皺眉也不曾面露凝重，正相反，貌似陷入危機狀態（貌似不再十拿九穩）中的世界第一先生似乎有些心情不錯…？
而在第一局里拿下“險勝”的現任top1奧古斯特，明顯在第二局里表現出了更強的進攻性！
搶攻、落點、織網、預判…！
奧古斯特的每一球進攻都堪稱完美。
然而安吉洛的回應卻也讓人們恍恍惚惚震驚掐腿。
——因為世界第二先生依舊沒有“開局放水”！
以快步對搶攻！
以落點對落點！
以打亂節奏對織網！
以更強大的預判對預判！
分數一時間又呈相繼上升之勢！
2：2。
3：3！
4：4……
5：5…！
這兩人都不是什么人們印象里的防守型球員，奧古斯特的進攻似有節奏卻又無跡可尋，唯有一道一道的弧線讓人屏息；而安吉洛的回板又如疾風暴雨般密不透風猜測不透，人們覺得這一球危險了，他卻追上了，人們覺得奧古斯特這一球穩了，但安吉洛又出現堵在了小球的飛行軌跡上……
解說室里，蘇舟深呼吸，大喘氣。
“精彩！精彩！非常精彩！感謝比安奇先生！我不是說奧古斯特不重要了，但是，是安吉洛·比安奇終于沒有那么散漫了，我們才能看到這樣的一場比賽！”
“——大家注意這個球！”
恰好趕上奧古斯特轉身撿球，屏幕上回放起了剛剛結束的那一球，蘇舟的心里謹記著“對得起解說工資！”和“多少來點技術分析！！”這兩個基本要點，所以他見縫插針地開始了他那“屬于我個人的淺薄又簡略的技術分析”。
蘇舟先是語速超快地一口氣說完了大前提，這是曾經被不少媒體坑過的血淚教訓。
“首先，這就像是做語文的閱讀理解，作者本人在寫的時候可能根本就沒有想那么多，但是出題老師卻會為其加上各種各樣的高深含義——同理，當處在乒乓球這樣在一秒鐘內就可能會進行兩到四板的交手的高速型體育賽事里，有的時候，球員的球路是有其特定意義的，但有的時候，為什么會以這樣的方式回擊這一球呢？只是完全不經大腦思考的身體反應而已。”
“——以上是為了再次強調，以下發言僅是我個人的一點淺薄的想法。”
“順帶一提，我在大多數情況下其實算是用腦子打球的那一類人？釣臺選手嘛，懂得都懂，不過我不會否認，在某些關鍵時刻，身體記憶與擊球本能——聽起來很玄的‘球感’這種東西，往往才會起到驚險的救命作用。”
“——然后話說回來，這大概不適用于我們的世界第一奧古斯特選手……唔，讓我想想，出現在我腦子里的第一句話，是‘奧古斯特這個家伙對他自己和乒乓球的把握能力有些過分了’。”
“對，不止是對乒乓球，對他自己的身體細節的把握能力也是……倒不如說，對自身肢體細節的把握能力是基礎，然后進一步的才是可以好好地‘操縱’乒乓球？”
“但是，我們需要意識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對自己也‘操縱’自的。”
說到這里，蘇舟微微一頓，卻不是因為他在思考什么——說到做到，現在的他就是想到什么說什么。
“對于奧古斯特的擊球，我的想法依舊是[非常非常的教科書]——這不是貶義地批評他不懂變通，恰好相反，是他能把理應只存在于示范里的教科書內容、活靈活現地完美搬運、并且貼合到現實中。”
“不用我多解釋，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這樣的難度無疑是極高的，就像是在現實里創造一個真的沒有任何外力……摩擦力的物理環境一樣——忽略很多力才是我們做物理題時的默認背景。”
“而奧古斯特……對，就是這個慢鏡頭，看，從開始到結束，他的擊球思路非常、非常、非常的清晰，比安奇先生的實力就不用我多說了——不，等等，這個我們稍后再說——奧古斯特的發球是強烈的側上旋，落點近網、偏右，這是一個‘勾引’對手盡可能回擊長球的做法，而奧古斯特的發球質量顯然也完全能達到‘讓對手的回擊不得不偏高偏長’的水平——即使他的對手是我們不可思議的比安奇先生。”
“然而我們都知道比安奇先生的洞察力與起步速度是多么的恐怖——可是這同樣也被奧古斯特考慮了進去，說實話，daddy在第二局里的表現比第一局里的他更讓作為球員的我毛骨悚然卻又手心生汗。”
“對，就是這個鏡頭，這個慢鏡頭是比安奇先生的回球……顯然，比起奧古斯特的擊球路線，我個人傾向于，至少是在這一板，比安奇先生只是單純地把這一球回擊過去而已。”
“接下來是奧古斯特在發球后的初次回板，看，對，就是這里，他的動作極小，是一個非常非常高難度的小動作臺內擊球——然而他的發球分明是讓對手的回擊偏向長球高球的近網側上旋！按理來說，從實際情況來看也是，奧古斯特在這時分明應該直接發球搶攻弧圈走起拉開攻擊的序幕！——他的那一發發球也正是這么訴說的。”
“然而奧古斯特的第一板‘回擊’卻與他的‘發球’訴說著完全相反的語言。”
“也就是說，奧古斯特讓別人以為他接下來要漫天撒錢，近乎所有有些乒乓球知識的人也以為他要漫天撒錢——我是說發球搶攻拉開遠臺——但是我們的世界第一先生撒的卻不是錢，而是包裹著錢幣外衣的糖果。”
“換句話說，在剛才的那一球里，奧古斯特其實是在用‘不適合’的擊球方式在回擊這一球。”
“這其實很不明智，失敗率或質量不高的幾率極高。”
“不過他成功了——不僅成功了，還很出色，質量高到可怕，仿佛就該用回擊臺內球的這種方式、來擊打這一個來自比安奇先生的偏長且微高的回球。”
“——嘿，”蘇舟一拍大腿，口腔內有些發麻，“daddy——奧古斯特這是在用懸崖走鋼絲式的方式騙人！成果可觀，但風險極大……可或許對他來說是沒有風險。”
“說實話，如果是我站在奧古斯特的對面，這一球我很有可能——哦我知道有不少人在說‘蘇你肯定會被他騙過去！！’了——好吧，聽你們的，我肯定會被他騙過去，我會在回擊奧古斯特發球的下一個剎那，無論是我的回球思維還是我的身體記憶，都會開始下意識地向后退步、與球臺撤開距離、以去準備即將到來的奧古斯特的搶攻弧圈。”
“然而世界第一先生和我開了一個玩笑。”
“第一步：奧古斯特發了一個側上旋的近網球。”
“第二步：這個發球的落點位置與其旋轉的高質量讓‘我’只能用搓球回擊，并且我搓的這一球的落點會很長、會微微偏高。”
“第三步：‘我’開始快速后撤。”
“第四步：奧古斯特以一個讓教學映入現實的中近臺回擊的方式，回擊了一個理應是上手弧圈才是最好回擊的回球。”
“——完美嗎？”
“奧古斯特的回擊動作和擊球質量都很完美。”
“——不完美嗎？”
“我想絕大部分球員都無法用這種‘明明很教科書卻并不合適、絕不合適’的方式完美回擊這一球。”
“所以，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意外’，是被奧古斯特‘有心謀劃的意外’，我以前怎么沒覺得奧古斯特是一個這么恐怖的騙術大師呢？誰說‘織網’就必須按部就班？讓對手一頭撞上空空如也的前方——然后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張隱形的網纏住，這確實也是十足的另類又十足的恐怖吧？”
“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我過于‘高看’了奧古斯特，我個人覺得這就是我們的世界第一先生想打出的一球，而不是我的過度解讀，歡迎大家在事后重溫一下第二局，雖然我只是以我的角度細致分析了一個球，但其實這一局里已經有不止一個球給了我這樣的‘不合適的完美欺騙感’，至于我們的比安奇選手……”
在將慢鏡頭又拉慢數倍后，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安吉洛·比安奇在這一球里的反應。
哦，此時的小比分已經從5：5上升到了7：7，但估計是導播也根據收視率意識到大多數觀眾并不厭煩中國蘇的解說分析，所以在好幾個撿球的空隙里，都會回放還沒被蘇舟徹底講透的這一球。
在又一次回放起的慢鏡頭里，就如蘇舟所說的那樣，面對著奧古斯特的側上旋近網發球，在用自己的球拍給予回應、碰觸小球、搓球回擊后，凡是有些專業的乒乓球知識與實戰經驗的球員，無論是理智的判斷還是身體的本能，都會下意識地后撤幾步，因為他們很清楚，短短的零點幾秒后，一發又狠又猛的弧圈進攻便會飛躍球網跨過球臺，在視網膜上刻下一閃即過的烙印，最終飛奔至自己的半臺一端。
——安吉洛·比安奇也同樣如此。
但是他也不止如此。
所有人都清晰地在慢鏡頭里看到，最初、在以正手搓球回擊奧古斯特的發球之后，世界第二先生的確是在以小碎步向后撤去，但是他向后撤去的動態身影或許只維持了半秒……或許連零點三秒也不到，而在同步播放且放慢的另一半鏡頭里，奧古斯特的球拍在這一刻分明還未真正的碰觸到小球，但是球臺這端的安吉洛·比安奇已經緊急剎住了步伐，并且在下一個瞬間，一個跨步邁向了他的左前方。
——而在他再次跨步站穩在球臺前的同一時間，奧古斯特的中臺短板回球便也來到了他的面前！
“……令人驚嘆與十足恐怖的洞察力，”蘇舟充滿感慨地說，是真的不含有半點浮夸的真心實意，“如果不是慢鏡頭的回放，比安奇先生的這一微小的后撤根本不會被人們意識到——人們或許會驚嘆于比安奇先生預判了奧古斯特的預判，但事實又是如何呢？”
“安吉洛·比安奇沒有讀心術，他無法從根本意義上預判到奧古斯特的預判，但是他可以在奧古斯特·沃爾夫的球拍碰觸到小球的那一刻前——是在奧古斯特觸球之前！！——就預判到即將到來的小球將迎著怎樣的路線來到他的身邊。”
蘇舟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這股在他的身體里瞬間出現膨脹并讓他想要放聲大叫的情感。
……這很難。
不過為了他還處在恢復末期的嗓子，他必須要做到。
于是這份迅速升溫又不得不被強行壓下的涌動與澎湃，便改為讓蘇舟的嗓子里像是被堵了什么東西，說話的聲音變得含糊不清且分外低啞。
“……嘖，”蘇舟的語速變慢了，“當我意識到這一點后，我的舌頭與心臟便都唐突地打結到了一起，一時之間，我真的有些無法回答，到底是像正常鏡頭里回放的那樣，表現出來的好像是‘比安奇先生從最初就預判到了奧古斯特的做法’比較恐怖，還是像慢鏡頭里所展示出來的真實那樣，‘比安奇先生盡管在最初小步后撤、可是又迅速大跨步邁至臺前’更加恐怖。”
“……盡管這一球的最終勝利者依舊是我們的世界第一先生——”這是說的被蘇舟詳細拆解的那一球。
“——哦哦小比分奧古斯特7：8安吉洛了！比安奇先生反超了！！”這是說的最新進行時的小比分。
感謝這個世界目前還是由球員自己進行撿球吧，蘇舟緊盯著場中，趁著又一個撿球的空隙，再次加快了語速：“總之，我是想說，盡管那一球的交鋒只有短短的三板，但是，我、至少是我，卻真的讀出了無數個細節，無數個讓我頓時血管噴張的刺激交鋒。”
“奧古斯特簡直像是一只狡猾而勤奮的蜘蛛——先說一下這里真的是夸獎，此時此刻，我們不歧視蜘蛛。”
“而比安奇先生……”說上頭的蘇舟微微一頓，頓時有些為難，大概是安吉洛·比安奇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過特殊，辭藻豐富的他竟忽然卡了殼有些詞窮。
“……比安奇先生就是一如既往的很比安奇先生了。”沉默兩秒，蘇舟輕咳一聲，在意大利解說揶揄點滿的眼神下繼續說，“再重復一遍，我很高興也很感謝——是的我很感謝今天的比安奇先生真的沒有那么摸魚了，他讓他頂級的洞察力與反應速度再次展現在眾人的面前，事實上，可能是我看球看得少，我印象里的奧古斯特是‘恐怖谷效應般的教科書’，卻很少有這種‘用不適合的打法打出了最完美的回球’的情況……嗯，對陣菲克的那場半決賽里也沒有類似性質的回球，大概是因為daddy和菲克太熟了？”
順著這個思路，蘇舟又自言自語小聲嘟囔了一會，但是還沒過幾秒，就在德國解說弗雷德里克愈發不贊同的眼神下，摸摸鼻子把和菲克相關的話題跳了過去。
蘇舟清清嗓子抬抬眼……
……嘶。
蘇舟又做了一個深呼吸。
“——好了讓我們跳過已經結束的半決賽吧！過去的已經過去！重點是著眼于現在！我發誓沒有人能錯過這個！今天的比賽真的是驚喜不斷！小比分已經來到了9：7——是的！又一次的！來到了9：7！和第一局如出一轍！只是——”
說不清是一種怎樣的心情——蘇舟發誓，他當然沒有什么想看到類似于傳統神話被打破的好事心理——蘇舟真的沒有這種心理，可是他此時的情緒依舊有些上漲發熱到不正常。
比如越來越燙的臉頰……
越跳越快的心臟……
仿佛能聽到翻滾在喉嚨間的每一次喘氣呼吸……
甚至能感受到于身體里不斷奔騰的血液在升溫咆哮……
而這所有的身體機能反應，最終匯聚到了蘇舟的舌尖。
這所有的一切不得不讓他雙眼有光，舌尖滾燙。
“——小比分又一次的來到了9：7！和第一局如出一轍！但是得分的雙方發生了顛倒！這一次率先拿到九分的球員是安吉洛·比安奇！”
是的，9：7——或者說是7：9，簡單明了的阿拉伯數字與第一局一模一樣，但是分數后的球員姓名卻發生了顛倒。
——不再是奧古斯特9：7安吉洛。
——而是奧古斯特7：9安吉洛。
安吉洛……
安吉洛·比安奇……
安吉洛·比安奇？
安吉洛·比安奇。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蘇舟深深地注視著場中身著深藍色球衣的意大利球員，此時的意大利人正在轉身撿球，似乎是感到熱了，沒有持拍的左手還扯了扯微微變色的領口。
這個鏡頭捕捉的是安吉洛的側影而非正面，人們無法通過這個鏡頭窺探到那雙標志性的灰色雙眼。
但是蘇舟的腦中突然就控制不住地翻飛起無數和安吉洛·比安奇有關的片段。
第一次從奧古斯特的口中聽到了這個男人的名字……
第二次在奧古斯特的陪同下與這個男人正面搭話……當然他被對方以毫不在意的態度擺手敷衍。
……然后就是他和安吉洛·比安奇在法國半決賽里的正式交手。
敗北，落淚，大笑，哭笑交加。
隨后是西班牙四強賽的第二次交手。
敗北，沒有落淚，得到了一個擁抱與一聲“別哭”。
之后是一些雜七雜八的卻總是能意外牽扯到對方的事情……明明在“起點”時毫無牽連，卻總是能在奔向“終點”的過程里，或多或少地牽扯到這個意大利人。
嗯，就像是新聞頭條啦，比如說推特亂象啦，還有球迷啦，以及各種各樣的……
明明他和安吉洛·比安奇其實不算熟悉，或者說根本不熟，他連對方的手機號和messenger聯系方式也沒有，安吉洛的推特他也沒有關注……
蘇舟很清楚[他和安吉洛·比安奇算不上熟人]的這個事實。
但是鋪天蓋地的媒體信息卻總是理由充分地把他和這個男人綁在一起。
……蘇舟說不清這算不算是有緣。
——然后就是安吉洛·比安奇救了他。
真正意義上的救了他。
和安吉洛·比安奇有關的種種以類似于幻燈片的方式在蘇舟的腦中迅速略過，包括他那真的讓人只有嘆服的容貌、讓人只想暴怒的毒素過高的嘴、讓人不得不印象深刻的灰色眼睛、還有他那壓迫感十足的球風打法……
一瞬間而已，蘇舟卻在奧古斯特7：9安吉洛的這個瞬間想了很多。
但是，當所有的幻燈片逐一閃現過后——當來到了幻燈片的最后一頁，蘇舟卻意外地發現，最后定格在他腦海里的那格片段卻與安吉洛的實力無關，留在最后的反而是安吉洛的“態度”。
——他對待媒體的態度。
——他對待球迷的態度。
——他對待乒乓球的態度。
…
……
………
對待乒乓球的態度？
——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安吉洛·比安奇，究竟為什么要來打球呢。
他喜歡打球嗎？
——如果他喜歡，他為什么會開局散漫。
他不喜歡打球嗎？
——如果他不喜歡打球。
——如果他其實并不想打球。
——如果他對乒乓球其實并沒有那么的熱衷……
…
……
………
蘇舟走神了。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在這樣的一場比賽里走神，但是他真的走神了。
當他回神之時，小比分已經從奧古斯特7：9安吉洛、變成了奧古斯特11：11安吉洛。
——又是和第一局一模一樣的局面，兩人又一次地打到了爭球。
蘇舟怔住。
而身邊的兩位解說也沒有叫他，大概是以為他只是說多了歇歇嗓子，完全沒有想到這位中國解說竟然走神了。
此時，在小比分10：10的現在，整個體育場內一片寂靜。
沒有歡呼聲，沒有掌聲，甚至連抽氣聲也沒有。
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目不轉睛。
而就像是一個有著某種預兆的輪回，第二局的小比分又一次地定格在了相同的13：11。
——立在記分牌兩側的數字是13和11。
但是這一次拿下勝利的人是安吉洛·比安奇。
是的，是安吉洛·比安奇。
——小比分奧古斯特11：10安吉洛。
——小比分奧古斯特11：11安吉洛。
——小比分奧古斯特11：12安吉洛。
最終——
小比分奧古斯特11：13安吉洛。
——第一局，13：11，奧古斯特13：11安吉洛。
——第二局，11：13，奧古斯特11：13安吉洛。
至此，世界第一先生與世界第二先生各下一局，大比分1：1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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