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黑暗神禱告的地方，和光明教堂里，放置有光明神神像的圣殿很不一樣。
那是一個全黑的空間，寂靜無聲。
在里面待久了，或許會慢慢遺忘自身的存在，或許會造成精神、意識的潰散。
維達爾推開門前朝林芙伸出手。
林芙看了他一眼，抬手搭上。
黑暗元素涌動，兩扇銀底黑紋的大門緩緩朝內敞開。
維達爾握住林芙的手，牽著她慢慢往里走去。
門沒有關上，但外面的光似乎被無形的屏障阻隔了，透不進來。
在這片空間里，林芙只能聽見她和維達爾行走的腳步聲，感受到維達爾牽著她的那只寬大的手。她什么都看不見。
半響，腳步聲停止。
維達爾出聲道：“我就在你身邊。”
林芙有些好奇地：“所有剛入教的新人第一次禱告時，都能獲得大祭司的陪伴么？”
維達爾淡而嘶啞的聲音再次傳來：“不是。”
“我只陪你來過這。”
林芙微微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我們要一直牽著嗎？”
空間靜默一秒，維達爾：“如果你需要的話。”
“不用。”林芙說著便想要抽回手。
維達爾指尖微動，緩緩松開。
“反正我喊你的話，你聽得見的，對吧？”
維達爾在密不透風的黑暗里直直地看著林芙所在的方向，低低應聲：“對。”
“喊我的名字，我聽得見。”
……
林芙在黑暗中緩緩跪坐下來，雙手疊放到心口之上。
一句句令人動容的甜言蜜語從那薔薇般的雙唇里吐露出來，悅耳至極，連神都會被吸引得垂眸視來。
遙遠的天際，高懸的神位上坐著一名俊美異常的男性。
膚色蒼白不帶絲毫血色，銀白的長發如流水般披散在身后。
祂有一雙深金色的眼睛，已經注視那名看不清來路歸途的黑發少女良久。
漫長的歲月里，不是沒人說過類似的禱告詞，但只有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才讓祂想要聽一聽。
祂滿足了她的愿望，投去視線看她。
然后便再也沒有挪開過視線。
祂突然切身理解了人為什么會有欲望，侈侈不休地許愿，永不滿足地追求。
維達爾抬起頭。
他睜開眼，眸底有金色流光閃過。
他靜靜聽完了林芙的禱告。
林芙現編完一篇幾百字的小作文，真覺得信教好累，不適合自己。
“維達爾。”
反正光明神不出現計劃就進行不下去，她干脆回去休息吧，下一個書衍世界里可能就沒有又大又美又舒適的歐式宮殿可以住了。
系統對她的這個決定表示非常支持。
“我在。”
維達爾出聲回應。
林芙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見那道熟悉的嗓音聽著似乎溫柔不少：
“不是來找神明許愿的么，為什么不告訴祂？”
林芙眉梢微動。
來了。
林芙淺笑著：“第一次見面就向神要恩賜，不好吧。”
維達爾：“你既能通過血池，說明你在神心中是不一樣的。”
“你應該誠實地告訴神你的愿望。”
“祂會幫你實現的。”
“可是，”林芙嘆了口氣，“我有好多愿望，神不喜歡貪婪的孩子。”
維達爾：“……不會。”
因為你越貪婪，神便會向你索要越多的回報。
祂愛你的一切，也愛你對祂的貪求。
“好吧，相信你。”
林芙從善如流：“我希望……能夠見到我等神明。”
“……黑暗神？”維達爾略帶猶疑地問。
林芙反問：“不然呢，還會是誰？光明神？”
維達爾：“我聽說，你曾在帝國主城的光明教堂里向光明神禱告。”
林芙：“黑暗教堂里也有不少人是從光明那邊，轉換了信仰過來的吧。”
維達爾：“并非質疑，我是想知道，你的原因。”
為什么在光明教堂的圣殿里那般表露自己對光明神的愛意，卻又說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促成光明神的隕落。
維達爾沉聲問道：“你是更喜歡…黑暗神么？”
林芙聽見他這句疑問，心跳落了半拍。
她知道，時機已至。
“沒錯。”林芙笑著說：“我喜歡黑暗神。”
黑暗的空間沉寂片刻，林芙聽見了回應。
“好。”
那聲音清冷低沉，是陌生的，不屬于維達爾的聲音。
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林芙對五三說：‘寶，成了。’
系統立即回復歡呼，他一個統就頂一個夸夸群！
……
大陸歷1410年，7月6日。
當天一切如故，只在所有人熟睡的深夜發生了一件跨時代的大事件——
一夜之間，大陸上所有的光明神神像齊齊碎裂，化作齏粉隨風散去。
光明神隕落，黑暗神神降于世。
那則為所有黑暗教堂教眾所知的預言成真，他們歡欣鼓舞地朝天叩拜，而得到了黑暗神諭令任命的大祭司維達爾也徹底被所有教徒承認敬仰，手握人世中黑暗教堂的至高權柄。
但維達爾卻沒有想象中高興。
甚至可以說，他并不高興。
因為在那晚過后，他找不到林芙了。
就算聯合了諾奇滿大陸地找，去請求圣魔法師的幫助，也沒找到人。
她就像來時一樣，了無蹤跡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維達爾和諾奇在一家酒館碰面，他們清了場，除了店內的工作人員，只有一頭變異血虎在煩躁地來回踱步，尾巴被它自己甩得特別響亮。
他們一杯酒尚未喝完，還沒開始談正事，酒館的門便再次被推開了。
酒館老板連忙出聲：“不好意思客人，今天這里已經被人包了，您去別處喝酒吧。”
諾奇看過去，碧色的眼眸深沉幽冷，“科伊卡爾，前光明教堂的主教。”
他冷冷地勾了下唇，“不久前當眾轉換信仰，你這可真是把信仰當生意在玩啊。”
溫潤如玉，永遠穿著一身白衣的男人此刻身穿純黑衣袍，臉色蒼白，神情陰郁且偏執。
酒館老板見他們認識，看向維達爾，得到示意后退了回去。
科伊卡爾走進來，在即將靠近桌邊時，雷恩停下來，朝他低吼齜牙。
諾奇瞥了眼雷恩，“這人當了獸類，果然要比之前識趣。”
科伊卡爾不想陷入無謂的沖突，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出聲問道：“聽說你們在找人，有下落了嗎？”
“有線索，有猜測。”維達爾說道，聲音不如往日平淡，多了幾分沉悶，“那天白日，我帶林芙小姐去做了禱告。”
“她應該是向黑暗神許了愿，深夜時分，我便接到了黑暗神任命我做大祭司的諭令。”
“黑暗神降世，光明神隕落，預言成真。”
科伊卡爾：“應該？”
維達爾目光黑沉沉的，“我陪她去的，就在她旁邊離她不遠，但除了一段很優秀的禱告詞，其他的…我的記憶很模糊。”
像夢一樣，光影閃現，混亂得找不到頭緒。
“呵。”科伊卡爾冷笑一聲，“是祂。”
諾奇放下酒杯，“看來我們的意見一致。”
“阿芙她現在，百分百在黑暗神，也就是曾經的光明神手上。”
“欲使黑暗生，便先要光明消亡，那不是預言，是方法。”
“光暗兩面，你們猜阿芙她究竟知不知道？”
科伊卡爾：“不管她知不知道，她現在已經被神藏起來了。”
諾奇似笑非笑：“人能斗得過神么？”
維達爾平靜地：“試試不就知道了。”
諾奇：“怎么試。”
科伊卡爾：“這個世界上的神可不止一位，已經疑似有神跡出現了。”
維達爾：“祂們在復蘇。”
諾奇問科伊卡爾：“你是準備再轉換一次信仰？”
科伊卡爾笑不達眼底，“哪位神能幫我帶回阿芙，我就信仰誰。”
諾奇：“要是都不能……”
維達爾：“那就看看能不能奪取神格了。”
……
遙遠的天際，神的宮殿里。
彩云織成的，柔軟的被褥里趴著一位美麗的少女。
她身上的衣衫松松垮垮地在翻動中往下滑了點，露出皙白瑩潤的肩頭。
帶著好看的粉，還落著幾團綺靡的紅。
俊美的黑發神祇端著處理好的水果回來。
他將果盤放到桌子上，走過去輕松地將少女撈起來，困在自己懷里。
林芙被迫窩在他懷里，偏了偏頭，卻避不開他低頭埋在頸間的親吻。
她沒好氣地：“不許啃！”
黑發神祇抬頭貼住她的臉，深紫色的眼眸如同最華貴的冰冷寶石，里面充斥著令人悚然的饑饉貪婪。
他恨不得將她吞吃入腹，揉進骨血。
但他舍不得。
所以便想時時刻刻將她抱在懷里，最好能緊密相連。
可是昨天晚上她已經生氣了。
他墮落成黑暗神之后，迫不及待地便將林芙帶回了神殿。
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他們當然要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將人抱回來，放到床上——她是他今夜的新娘。
但他的新娘被他惹生氣了。
“阿芙，我只是親一親，沒有啃。”黑發神祇聲音清冷，說出的話也有些天真可愛在里面，卻聽得林芙頭皮發麻。
林芙不會忘記，昨夜這位看著帥破天際、目下無塵的黑發神祇，就是用相同的語氣說：“阿芙，我的妻子，我也好喜歡你。”
純情的表白，卻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給，緊接著就要做成年人想做的事。
當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握住她的腳踝想要往外拉時，林芙頓時火氣上頭，身體快于思維地甩了一巴掌出去——
滾啊！誰說要當你老婆，怎么就快進到結婚了呢！？！
黑發神祇沒躲，挨下了，但臉上別說巴掌印，連一點紅痕都沒留下。
他還很好心地說：“阿芙，下次要打我前記得提前說，你現在還是凡軀，萬一我反應不及時，你的手會痛。”
林芙：“……”
你還知道我是凡軀啊？我的手會痛，我的其他部位就不會了嗎？！
想想也知道神肯定不會累，然后她就會被累“死”。
雖然你長得特別帥，但十動然拒！
林芙深吸一口氣，迅速領悟到和這位黑發神祇相處的關鍵，直言道：“我生氣了。”
黑發神祇：“……？”
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才把小妻子帶回來她就生氣了。
但妻子生氣了不讓碰，他也老老實實地挺著，就單純抱著人睡覺。
盯梢了整夜的系統表示：就他宿主在睡，這腦回路有問題的黑暗神并沒有睡，一直盯人看就算了，還時不時上嘴嘬兩口宿主的肩膀！
嘬啥嘬？我就問你嘬啥嘬？我宿主又不是烤熟香豬你嘬啥嘬？！
系統氣得整個統都快炸了。
現在聽見黑發神祇這么說，林芙只是推開他的臉，系統已經激情開麥了。
林芙被吵得腦仁疼。
她干脆和黑暗神說自己還想休息，黑發神祇運用神力檢查她身體沒有生病后，抱著她重新躺下。
黑發神祇：“睡吧，我陪著你。”
林芙：“……”是我陪著你，謝謝。
林芙閉眼，扒拉住系統問：‘怎么回事？不是任務完成就能傳送回宇宙維護部門了嗎？！’
她現在待在這個黑暗神身邊很危險啊！
系統停麥，嗚嗚哭道：“宿主，是我沒用，黑暗神在神殿設下了禁制，信號被大幅度削弱，我聯系不上總部。”
林芙：“……”
‘那現在怎么辦？我們任務完成了卻走不了了？？’
系統：“不不不，走得了。就是得給我時間加強信號，我直接聯系離我們最近的書衍世界跳轉進去。”
“總部離得太太太遠，需要的時間太長了，現在情況緊急，咱們等不了！”
林芙：‘……去最近的書衍世界需要多久？’
系統：“大概要半天，現在還剩一個小時，宿主你撐住啊，千萬不能讓他得逞！！”
一個小時，還好，完全沒有問題。
林芙放下心，干脆真的睡了個回籠覺。
在半夢半醒間，她聽見不同于系統的一道聲音：
“113號書衍世界蛻變中，待其成為真實世界并入星軌后——新世界的創造者，期待您的歸來。”
……
新的書衍世界。
林芙踉蹌一瞬，很快便掌握平衡站穩了。
系統幫她換了套適合當前世界的休閑裝，此刻她環臂站立的模樣，配上散漫冷清的表情，比上個世界的裝束多出幾分讓人臉紅心跳的颯。
林芙慢慢醒神，‘五三，任務。’
系統：“馬上馬上，我連接一下……好了，領到了！”
他一字不漏地：“保護綠茵小區b棟12-6住戶陳冬不被殺害。”
‘小區？現代社會啊。’
林芙從無人的小巷里走出。
‘現代社會好玩啊。’
手機電腦，小說游戲……她能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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