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晞一路小碎步跑向中軍,來報信的軍士也跟著她跑,其余人跟在兩人身后。

  “安王妃,您可小心不要摔倒。”

  “沒事,姐姐是因為什么和對方吵起來的?”

  “小人也不清楚呀,就聽到她們兩個說了兩句,然后就吵起來了,”軍士有些抱怨,“沈軍師還是缺少我們大王那份氣勢。換了我們大王,使者敢這樣叫罵,早一刀砍了。軍師也不喊衛兵,和對方斗上嘴了。”

  沈月晞也心中納悶,姐姐會和一個使者吵什么呢。軍士說得也不明白,她得到現場去看看。

  她風風火火跑到大帳附近,本以為兩個女人吵架,里面會叫罵不斷,誰知一點動靜都沒有傳出來,乍一聽仿佛里面沒有人似的。

  “里面不是在吵架嗎,”她停住腳步,問帳門口的守衛。“吵的什么?”

  她想先了解下情況,不至于兩眼一抹黑。來報信的人說不明白,這些守衛就在帳篷外,總該能聽清了吧。

  這些守衛都直挺挺地站著,對她露出滿含尊敬的微笑,搖頭示意聽不懂她的問話。

  沈月晞心想自己也是糊涂。姐姐指揮戰斗,都是和懂大燕語的千夫長們說話,再由他們去指揮手下的千人隊作戰。大部分西戎士兵都是不懂大燕語的,問也是白問。

  她掀開簾子,進入帳內。看到沈藍和蘇茉兩人面對面相隔數尺站著,像斗架的蟋蟀一樣盯著彼此。都沒有說話,但她一眼就看出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好像剛吵完一波,正在攢氣。

  蕭北珩派來的使者居然是蘇茉,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為兩軍開戰,她和蘇茉沒有再次見面的可能了,想不到居然在這里相見。怪不得衛兵都插不了手,大家都知道她和蘇茉的關系,沈藍自然也清楚。既然不能動刀動槍,當然只能動嘴。

  她高興地喊道:“弟妹。”

  還沒等她邁步,沈藍生氣地道:“妹妹你別亂喊,她現在是我們的敵人,她是代表蕭北珩來的。”

  沈月晞見沈藍不高興,停住腳步道:“姐姐,發生什么事了,你們在吵什么?”

  蘇茉轉頭瞥見她進入帳來,道:“嫂嫂你看,這就是你的親姐姐,虧我當初還救過她。她把我當什么了!”

  “那我真的該感謝你,”沈藍舉起左臂的義手,“都是拜你那個惡毒的夫君所賜,我不但成了寡婦,左手也沒了。”

  “怎么,若不是我,你在那個慶功宴上就死了,還有機會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鬼知道你那時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蕭北珩囚禁我妹妹的時候,你在做什么?要不是紀云燕救她,我妹妹可能都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夫君繼承皇位,是大燕天子,你敢對我如此無禮!”

  “好笑,你現在攻打我,你以為我還在意你是什么身份,就是蕭北珩來了我也如此。”

  沈月晞見兩人毫不退讓,頓時麻爪了,不知道該怎么辦。

  看兩人的爭論,好像起因是沈藍對蘇茉不敬,蘇茉很生氣。

  沈藍是她的親姐姐,她記得從小這個姐姐就是這樣趾高氣揚的,對誰都是用鼻孔看人,說話也盛氣凌人。后來嫁給靖王世子蕭凱,屢次遭受蕭凱虐待,性格也變得軟弱許多。她從永威救出沈藍的時候,感覺那時的沈藍就是個無力的弱女子,無論說話做事都是一副受氣包的樣子。

  如今沈藍似乎又回到了過去,說話咄咄逼人,目光滿含不屑。往好了想,這說明沈藍的品行恢復正常了。可是換誰看她那副樣子估計都得氣夠嗆,她小時候沒少被沈藍這么訓斥過。蘇茉一向脾氣很好,如今居然被沈藍氣得鼓鼓的,顯然是沈藍說話太過分的緣故。

  沈月晞決定先勸沈藍,張口道:“姐姐,你先消消氣,我們有話好好說。”沈藍對她一瞪眼:“妹妹,你是要吃里扒外,幫著敵人說話嗎?”

  一句話就把沈月晞堵沒詞了。

  蘇茉在旁邊冷笑道:“呵,看起來小時候沒少訓斥你妹妹吧,難怪當初鎮國公會把嫂嫂塞給大哥,有你這么霸道的姐姐……”

  “閉嘴,”沈藍轉過頭來繼續和蘇茉對線,“我和我妹妹說話,有你什么份?”

  見沈藍正怒氣上頭,沈月晞只好又轉向蘇茉:“弟妹,姐姐正在氣頭上,看我的薄面,你們先別吵了。”

  “明明是她先對我不敬,憑什么我讓著她啊!”蘇茉發起飆來,“禮法全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鄉下地方蹦出來的,更別說我當初還救過她。她就是這樣對待自己恩人的?”

  “恩人?恩人帶著十幾萬大軍來攻打我們?”

  “此一時彼一時,再說帶軍隊的人又不是我!你難道是狗嗎,見人就咬?”

  沈月晞見兩人完全不理她,越說越過分,再這樣下去,她總感覺兩人絕對會亮出指甲照著對方臉上撓。她眉頭一皺,想出個辦法,雙手捂住小腹彎腰叫喚起來。

  這下可把兩個吵架的嚇住了,不約而同跑向她。

  “妹妹怎么了?”沈藍攙扶住她的胳膊,“快坐下。”蘇茉轉身去搬椅子,抱怨道:“都是你的錯,大喊大叫的,嚇到嫂嫂的孩子了。”

  沈月晞皺著眉道:“肚子忽然疼得厲害。”

  沈藍和蘇茉都不曾生過孩子,也不知道這種情況是怎么回事,都驚慌失措,左右一起攙扶著沈月晞坐下。蘇茉道:“難道是要生了?快找個大夫來看看。”沈藍道:“要找也是找穩婆,軍中的大夫怎么能看這個。”

  沈月晞見兩人不再爭執,怕自己表演過了火嚇壞她們,抬頭笑道:“坐下就好多了,大概是站太久了,寶寶不高興了。這才幾個月呀,生不了。”

  “哎,那就好,嚇了我一跳。”沈藍直起腰來。

  蘇茉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嫂嫂,你是又使出那招數了。”

  兩人在沈月晞兩側抬頭,打了個照面,沈藍想起方才蘇茉的話,頓時又生氣起來,道:“你方才說我什么?你敢說我是狗。”

  蘇茉毫不退讓地瞪著沈藍:“人是懂禮法的,狗是畜牲就不懂這些,見人就狂叫。”

  “你……氣死我了,別以為有月晞在這里,我就不敢動你。”

  “你以為你動得了我,”蘇茉冷笑道,“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眼看就要被打垮的軍隊統帥如此猖狂的呢。”

  “我只要喊一聲,衛兵就會進來把你抓起來。”

  “你以為我是那種見到刀劍就嚇得腿軟的廢物么。當初北狄刺客離我咫尺之遙,我尚且不怕。你大可試試看!”

  沈月晞仰頭長嘆,兩人才好了那么幾秒就又掐了起來。雖然有她在這里,兩人應該不至于動真格的,可是都不肯停嘴。

  兩個人的火氣都特別大,難道是有怨氣在心里憋著,需要發泄出來么?

  姐姐沈藍率領西戎軍硬擋十萬大軍的進攻,對她來講,壓力一定非常大。若是頂不住,蕭濯那邊就會面臨全軍被包抄后路的危險。而羌林上來就魯莽出擊,現在沈藍必須要用七千人堅守十五日,也許這就是沈藍火氣十足的緣由吧。

  可蘇茉那邊是怎么回事?她一向性格活潑開朗,她又是怎么了。

  她心中掠過一絲陰霾,難道是蕭北珩又打蘇茉了。蘇茉滿肚子委屈無處發泄,來到這里又被姐姐沈藍輕慢,才變成這樣子的?

  想到這里,沈月晞抬起雙手舉在兩人之間,趁兩人停頓的一瞬,對蘇茉道:“他又打你了么?”

  蘇茉本來滿臉怒氣,聽到沈月晞這么問,臉色一變,低下頭道:“沒有,他沒有。”沈月晞站起來,握住蘇茉的手溫聲道:“和我說實話,是不是他又打你了?”

  后面的沈藍也住了口,放低聲音道:“蕭北珩打她了么?”

  “都打過好多次了,”沈月晞回身對沈藍道,“他會扇她的臉,把臉都打腫了。這是我親眼看到的,我不知道的也許還有。”

  這句話讓蘇茉回想起自己被蕭北珩毆打的場景,心里又委屈又痛苦,靠在沈月晞的肩上低聲抽泣起來。

  沈藍嫁給蕭凱后,經常被蕭凱虐待,好不容易逃離苦海。如今聽到蘇茉也遭受到了同樣的待遇,她是最能切身體會這種痛楚的人,同命相憐,對蘇茉的怒氣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

  “想不到連你也會遭受這些。”沈藍走到蘇茉跟前,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斑斑疤痕,那都是她被蕭凱鞭打的痕跡,已經在肌膚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接著她把金屬義手放在蘇茉的后背上。

  三人相擁在一起,帳篷內安靜下來,只能聽到蘇茉低低的抽泣。

  沈月晞道:“弟妹,我知道你一直在受委屈。要是心里有什么憋悶,哭出來會好受些。”

  蘇茉哭道:“他沒打我,卻比打我更讓我難受。這么多天來,我度日如年……我只想來找你說說話,再不說出來,我感覺自己就要撐不住了。”

  “弟妹,不管你來這里是什么目的,不要回去了,”沈月晞扶著蘇茉的肩頭,“你也知道弟弟在安州獵場做了什么,你也知道你的母后做了什么,他們都已經失去理智了。”

  蘇茉哭道:“我都知道,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離開他們吧,”沈月晞道,“就像姐姐那樣,那個男人不配擁有你。”

  沈藍從懷中抽出絲帕,給蘇茉擦眼淚:“你若還和他在一起,他絕對會變本加厲的。今日打你,明日他還會做更過分的。”

  “我怎么離開,”蘇茉道,“他說你們若是不投降,明天早上他就會率大軍親自攻打這里。我若是不回去,他一定會連夜攻山的。”

  沈月晞道:“沒事,我會想辦法。我會帶著你,帶著姐姐,帶著我們所有人離開這里。”

  說完,沈月晞轉頭看向門口簾子透入的一線月光。

  正如她所說的,她決意要帶著蘇茉,沈藍,和這七千西戎將士逃離此地。堅守十五日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現在她得保護這些人從蕭北珩的大軍面前成功逃脫。

  這是她對呼谷別的承諾,也是她對沈藍和蘇茉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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