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糜漢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州泰獻策 孫權惶恐
  州泰是南陽郡本地人,他雖然并非出身名門望族,但是薄有家財的他,亦并非是不學無術之輩。

  甚至為了增長自己的見識,他以前曾多次前往各州郡游學過。

  這樣的經歷豐富了州泰自身才學的同時,亦增長了州泰的眼光與野心,他與一般的甘愿碌碌無為的同僚很不同。

  其他的同僚若能在他這個年紀成為百里君,那已經是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事。

  可是州泰想要的更多。

  但因為州泰并非出身高門大戶,沒有人脈資源的他,要想再上一步是極難的。

  他缺乏一個機遇。

  甚至他之所以能成為冠軍侯國國相,就已經算是糜旸給他的機遇,對他超出一定常理的拔擢了。

  若沒有糜旸,州泰只是義陽郡中數百長吏中的一個默默無聞的人而已。

  當然州泰并不知道糜旸拔擢他的真正原因,他以為糜旸之所以會拔擢他,是通過之前上報的名單中,看到了他以往做出的政績。

  不過就算不知道這一點,糜旸的這個舉動亦讓州泰意識到,糜旸與他往日中心目中的形象并無相悖之處。

  只要他能做出政績,那么糜旸是真的會不遺余力拔擢他的。

  正如隨著糜旸威名在天下間的傳揚,那些亦慢慢為天下人所熟知的,身為糜旸爪牙的丁奉、鄧艾、張嶷等人一般。

  他們的出身沒有一個比他好,甚至年紀都還沒他大。

  但是他們卻能漸漸在天下這個大舞臺嶄露頭角,靠的不就是糜旸的提拔嗎?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正因為有著那些榜樣在,所以當州泰知道糜旸現為義陽郡太守時,他的心思就變的頗為活絡。

  而當糜旸任命他為冠軍侯國的國相時,州泰心中本就活絡的心思更加無法抑制。

  他州泰得遇明主的時候,來了。

  既然已經得遇明主,那么州泰知道他得盡快做出一番政績,這樣才能讓糜旸繼續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這也是州泰明知不可為,卻還毅然為之的原因。

  不然一旦等糜旸離開荊州回歸益北,那么州泰將來勢必會抱憾終身。

  看著州泰將希冀的目光投向自己,再聽著州泰的話,糜旸思考之下就明白了州泰的心思。

  之前糜旸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召見州泰,為的便是具體考察州泰的能力到底如何。

  從州泰如今的這番做法足可以看出,他是個善于把握時機且敢于冒險的人。

  這種作風,與史書上對他“善兵機”,“好立功業”的評價倒也符合。

  而面對州泰直白想要投效于他的心思,糜旸當然不會拒絕。

  人才,總是越多越好的。

  抱著這種心思,糜旸示意州泰身后的士卒為他解開繩索。

  然后他將手中那份舉告州泰謀逆的竹簡,給直接扔進了他身前的火盆中。

  糜旸的這個行為,意味著他不再追究州泰的擅殺長吏之罪。

  而當州泰被解開繩索后,他哪里還不懂得糜旸的心思。

  所以當自身的身體重獲自由后,他馬上對著糜旸一拜道:“泰拜見君侯。”

  聽到州泰稱呼自己為君侯,糜旸的臉上浮現一些笑意。

  糜旸現在是縣侯,他當然有資格被屬下稱呼為君侯。

  只是君侯這個稱呼與其他的不同,相比于其他的稱呼,這個稱呼的私人屬性更強。

  現在州泰稱呼自己為君侯,其中的意味昭然若揭。

  州泰一聲君侯的稱呼,無疑間接拉進了一些他與糜旸之間的關系。

  糜旸看著眼前十數步外的州泰,他讓州泰上前一些。

  見到糜旸的招手,州泰會意忙不迭的上前了幾步。

  只是他畢竟是新投之臣,心中有所計較的他,當然不會貿然離糜旸太近,糜旸身邊的親衛也不會允許他這么做。

  在州泰離自己更近一些后,糜旸問州泰道:“文達久居荊北,定熟知荊北之局勢。”

  “若將來我要用兵宛城,該以何為先?”

  聽到糜旸這么問,州泰知道是糜旸對他的考教來了,因此他立馬打起精神,細細思索一番后回答道:

  “夫兵動而無功,則威名折於外,財用窮於內,故必全而后用也。

  荊州位處天下四戰之地,境內水網密布,良田萬頃,若不先資通川聚糧久戰之備,則雖積兵新野,無奪宛之勢矣。

  今江陵有沮、漳二水,溉灌膏腴之田以千數。安陸左右,陂池沃衍。

  若君侯水陸并農,以實軍資,然后引兵詣宛城、分據汝南,集合南兵,浮水運谷。

  賊知君侯有善戰之威名,官兵有經久之勢,則拒天誅者意沮,而向王化者益固。

  然后君侯率合精銳內攻宛城,別遣騎將外隔北道,則宛城以南必拔,而豫州之郡不守。

  如此,宛、洛之交絕,交絕而宛可奪矣。不然,兵出之利,未可必矣。”

  聽完州泰的進言后,糜旸臉上浮現些許意外之色。

  襄樊會戰后,雖然許多大臣都知道劉備暫時無意奪取宛城,但是將來宛城是一定要拿下的。

  所以近來關于來日漢軍如何奪取宛城一事,私下里有不少大臣互相之間討論過。

  盡管糜旸身在新野,但得益于糜旸的戰功及他的人緣,所以有不少在襄陽的大臣,都會私下送信詢問糜旸對此事的看法。

  借此糜旸也得知了目前襄陽城中流傳的,幾種來日奪取宛城的策略。

  例如為劉備所推崇的“先善騎兵之利”,更是成為其中支持人數最多的策略。

  只是讓糜旸沒想到的是,在州泰的進言中,他雖然也承認漢軍必須要先有騎兵之利,才有進兵宛城的資本。

  但是相比于這點,州泰更看重來日漢軍作戰的可持續性。

  而要想保證漢軍作戰的可持續性,則務必要發揮好荊州的地理優勢。

  不得不說,州泰的進言是很有道理的。

  宛城之戰,來日一定是場艱苦卓絕的持久戰。

  州泰在進言完后,便悄悄打量著糜旸的臉色。

  他見糜旸在聽完他的進言后,一時之間沉吟不語,他的心情就有些忐忑。

  盡管州泰認為他的這番獻策符合當今的情勢,但是目前的他尚未立下功勛,所以對自身還是有些不自信的。

  不過州泰并沒有忐忑多久,糜旸的臉上就浮現一些笑意。

  糜旸的笑意代表著他贊同州泰的看法,亦讓州泰心中的忐忑頃刻間消失不見。

  糜旸用滿意的眼神看向州泰,州泰在歷史上記載的并不多,雖然他與鄧艾為同郡人士,年紀亦相差不多。

  但相比于鄧艾在歷史上的響亮名聲,州泰卻顯得很是普通。

  只是這并非代表州泰個人的才能不佳,相反的從他在史書上擔任的職務可知,州泰在曹魏后期是極為重要的一位封疆大吏。

  新城太守,兗州刺史、豫州刺史,及至最后的假節都督江南諸軍事。

  這一項項職務,若非州泰有非凡的才能,他又怎么能擔任。

  特別是在州泰最后都督江南諸軍事的期間,那段時間內州泰面對的名將可是陸抗。

  之所以州泰在任職期間未有高光經歷出現,那可能是因為州泰是擅長防患于未然的大將。

  而這樣的大將,正是目前糜旸所欠缺的。

  因為這樣的大將,可以讓糜旸將來外出征戰時,不用擔心后方的安危。

  如此人才,糜旸沒理由不好好任用。

  在思索之后,糜旸對著州泰言道:“我會上書陛下,讓文達遷為南鄭令。希望文達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糜旸的安排,讓州泰喜笑顏開。

  目前荊州上下都已經知道糜旸不久后要回到益北都督區,而若將益北都督區比作一個小國度的話,那么南鄭就等于是這個小國度的首都。

  擔任這樣的縣令,不說職權遠高于一般的縣令。

  這更代表著他已經初步進入了,以糜旸為首的政治小團體中。

  這怎么能不讓州泰感到開心。

  州泰連忙對著糜旸一拜道:“多謝君侯。”

  在州泰對糜旸謝完后,糜旸見州泰被關押在牢獄中數日導致他全身頗為臟亂,因此他便讓州泰先下去好好洗漱一番。

  而在州泰告退后,糜旸腦中想著方才州泰為他獻的計策,他心中突然浮現一個想法。

  州泰的計策用來攻打宛城可行,但若是改造一番,將來用來攻打江東,那貌似也是不錯的。

  想到此,糜旸微微閉上了雙眼,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座名為永安的城池。

  他的恩師法正逝世前曾叮囑過他,要一輩子防著江東。

  這句話他可一直未曾忘記過。

  想來江東的孫權,也已經收到了襄樊會戰的消息了吧。

  他會作何反應呢?

  ...

  正如糜旸所料的那般,在關羽下葬后的數日后,身處永安的孫權亦很快收到了這個消息。

  至于孫權為何會在永安呢?

  那是因為當初劉備決定要打襄樊一戰時,他曾以漢天子的身份下詔,讓孫權領兵攻打曹魏的淮南重鎮合肥。

  面對劉備的這個詔令,孫權一開始是完全不想執行的。

  現在的江東經過近兩年的修養雖然恢復了一部分元氣,但是還未有舉大兵發起進攻的實力。

  而且他雖名為大漢的太尉,但是接受這個名位只是他的權宜之計。

  他又怎么會真的聽從劉備的詔令,損耗江東的國力去貿然攻打合肥呢?

  只是孫權雖沒有出兵淮南的打算,但心中有著別樣心思的他,還是增派不少大軍來到永安城中。

  他的想法很簡單,他想坐山觀二虎斗。

  孫權認為這場大戰無論是哪一方打贏了,那都勢必是慘勝。

  而若是兩敗俱傷的結局的話,對他來說就更好了。

  這代表著他或許在這場大戰之后,可以幫江東獲得一些良好的發展機遇。

  甚至在孫權的心中,他是認為這場仗劉備戰敗的可能更大一些。

  畢竟從明面上的實力上看,魏軍在這場大戰中的實力更強,而且他的領兵大將更是讓孫權深深恐懼的張遼。

  在孫權看來,張遼是絕對有能力與關羽一較高下的大將。

  這也是江東君臣上下的共識。

  正是因為這種共識,才讓孫權有增兵永安的舉動,而不是增兵皖城。

  可是當襄樊會戰的結果傳到建業城中時,無疑在建業城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七萬魏軍幾乎全軍覆沒,那個可止江東小兒啼哭的魏軍主將張遼,竟然被關羽斬于陣前。

  這樣的輝煌戰果,事先江東上下是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預料到的。

  盡管因為劉備的特意保密,孫權不知道在這場大戰中漢軍戰損幾何。

  但有著這種輝煌的戰果在,什么樣的戰損都可以擱置一旁。

  這是一場足以震蕩天下人心,足以改變天下局勢的大勝。

  自此之后,劉備所建立的大漢,不會再受到任何人的輕視。

  而孫權在得知這個消息后,他心中對劉備之前復漢稱帝的不滿與不屑,頃刻間蕩然無存。

  之前他心中對劉備的不滿與不屑,只是在看到曹仁的人頭后,暫時被他強壓下來而已。

  孫權對劉備第一次感到了畏懼。

  正如當年他畏懼曹操一般。

  在這種畏懼之下,孫權哪里還敢怠慢,他立馬抽身從建業城來到了永安城中。

  只是相比于之前的別有心思不同,他這次親身來到永安城中,是想著近距離奉表向劉備解釋,他之前為何不出兵合肥。

  他是大漢太尉。

  有這種舉動是很正常的。

  但是還未等孫權寫好奏表,關羽病死的消息就傳到了永安城中。

  與關羽病死的消息同時傳到永安的,還有糜旸親自書寫的那篇悼文。

  于是乎還未等孫權因為關羽的死感到欣喜時,他就又陷入了一種惶恐之中。

  糜旸的悼文本質上是在宣揚漢軍武功,為的是震懾天下諸人。

  只是同樣的震懾作用落到不同人身上,那就會起到一種不同的結果。

  相比于曹丕的忌憚,孫權可就是感到惶恐了。

  孫權無論左看右看,都覺得糜旸的字里行間,都隱隱透露著威脅的寓意。

  盡管孫權現在已經知道,下一任荊州都督不是糜旸。

  但問題是,當年糜旸也不是靠著荊州都督的權勢,才將他打的落荒而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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