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謀千歲 > 第322章 做了個你不知道的交易
  飛云先生那一貫看上去豁達開朗的面上少見的浮現出一些訝異的神色,也微微的帶著些懊惱,興許是為自己失言而覺得懊惱。

  她還自言自語了幾句:“奇也怪哉,我原以為你們二人已經交心至此的關系,想必是已經知道了,也沒想到他竟然不曾將此事告訴你。”

  飛云先生這樣一說,明棠反而覺得心好像一下子被提了起來——謝狗竟還有什么消息瞞著她不成?

  明棠心中微微的有些泄氣,因她心中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與謝不傾好像那樣近,又好像那樣遠,其中橫空著一條條橫溝,他對她的過往一無所知。

  就像是飛云先生口中說的伏靈宮舊事,她不僅僅是一無所知,甚至是從來不曾在他的口中聽聞相關的事——究竟為何會這樣呢?

  難道那件事情……終究是自己不配知道的嗎?

  而飛云先生的年齡不小,對這小姑娘心里頭會想的患得患失,也想必是十分清楚,見她面上的神情有那么一剎那的波動,就已經猜到她心中必定是在胡思亂想,于是也顧不上這事其實對旁人來說算得上是一些不能開口的機密,直接說道:“這件事情不告訴你,想必是他心中有自己的考量,但是絕不是因為故意瞞著你。

  只是我覺得你與他已交心至此,也有知曉此事的權利,我悄悄告訴你,你不要告訴他是我說的。”

  飛云先生果真還有些童子稚氣。

  明棠心知這個時候去探聽謝不傾的秘密并不好,所以縱使她的心中知道自己萬般想要知道此事,卻還是搖了搖頭:“他不與我說,自然是有他的考量,那便先不說吧,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再親自問他。”

  卻不想剛剛一直沉默著不曾說話的拾月忽然開口道:“其實大人早就已經料到了這一天,他說這件事情多多少少是要叫小郎君知道的,便早已經與我說好,若是時機得當,小郎君想要知道此事,便徑直讓郎君知道就是。

  他自己并不知道怎么樣將這件事情與小郎君開口,更何況此事與小郎君并沒有什么關系,只會徒增小郎君心中的困擾,所以才一直不曾說——大人還說,這件事情說出來,小郎君心中恐怕會覺得沉甸甸的,但是對于大人而言,此事于他而言并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不如就讓他一個人在心中知道,沒必要說出來污了小郎君的耳朵。

  只是此事想必不會是什么叫人聽了高興的內容,若是小郎君體察他,便不要怪他故意隱瞞之罪,因這件事情……著實并不是什么好事。”

  明棠因為這話而一愣了。

  謝不傾……他真是……

  每一回她的心中都覺得謝不傾是不是不過只是與自己逢場作戲,其實心中并沒有那樣在意她的時候,謝不傾的所作所為便有力的反駁了這一切——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料到原來這件事情,還有捅到她面前的一天,可是那些對于旁人來說都不能也絕對不敢知道的秘密,他卻早已經交代了別人,如果明棠想要知道,便可以隨意的告訴她。

  這樣一個人……

  這樣一個人啊!

  這樣一個人,又如何能夠叫她心中不心動呢?

  明棠心中一時高高的浮起,一時又一下子落了地上,她著實是有些恍然了。

  飛云先生在一邊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還好還好,他如果早就料到了這一天,那想必也不會怪罪我這嘴快之罪。更何況我將這件事情捅到了小郎君的面前,是替他解決了一個難言開口之痛,我幫了他呢,給他遞了個臺階下,是不是還得好好感謝我?”

  拾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小小聲的抱怨道:“師傅,你不給主子們添亂就已經是大好事了,怎么還敢要謝謝?”

  飛云先生聽到了,也只當沒聽見,看著明棠,笑瞇瞇的說:“如今既然已經是得了他的提前允準了,那我就說給你聽了。”

  明棠收了收心中五味雜陳的各種情緒,點了點頭:“好,先生請說。”

  飛云先生便道:“他出身十分悲慘,幼年的時候為了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朝堂,便走武舉這一條路。

  但縱使他多么的天縱奇才,卻也不能在那樣短的時間之內就凝聚如此深厚的內力,擊敗那些為了此武舉夢而努力多年的對手,是以他劍走偏鋒,走了條歪路。

  他和伏靈宮的人,做了一場當時看起來一本萬利,如今回頭看,渾然沒有任何好處的交易。”

  明棠聽到這里,心中狠狠的一牽動——她對那交易的性質已經有了些猜測。

  那能是什么好的交易?

  伏靈宮是什么地方?

  不過是一個做那些各種毒物的地方,與這種地方做交易,想必也不過只是想要從他們的手中取得一些藥效奇怪,但是絕對不會是什么好東西的藥物。

  “你想的不錯,他當初確實是走了這樣一條歪路,因他要在極快的時間之內進入朝堂,也沒有別的法子可走,于是他只能選擇這一條路。

  伏靈宮給出的藥物確實是好東西,加上他自己本身確實刻苦用功,早年流浪在外的時候也確實學了一身本事,底子扎實,所以那藥物給了他不小的幫助。

  但是那藥物的副作用很快就顯現出來。伏靈宮本質上并不是什么救死扶傷,幫助人排憂解難的好地方,他們做出來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有些難以預料的副作用,何況有些喪心病狂的藥師還會在他們的藥中加入一些蠱蟲。

  畢竟他們往日做的事情早就讓他們臭名昭著,而且他們從前試藥都是掠奪自己周圍村落之中的族人,如今那些地方都已經將他們視為洪水猛獸,要不然就是提前搬走了,要不然就只剩下能夠與他們對抗的人。

  他們早已經不能再抓外頭的活人來為自己試藥,所以他們就大膽的將目光投向了那些與他們做交易,從他們手里買藥的人。

  有些人既然來找他們買藥,自然是對他們的藥物深信不疑,為了得到他們藥中的那些神奇藥性,一定會毅然決然的服下了藥物,更會自愿的按照他們的安排,一顆又一顆的往下服用。

  這些前來買藥的人,就成為了他們最天然的試藥人,不費一兵一卒,甚至都不用告訴他們,只需要將他們豢養的那些蠱毒悄悄的弄一點到藥丸之中,就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

  不僅如此,那些人早已經沒了剩下的良知,他們持續的叫人跟蹤著買了自己藥品的人,記錄著自己的藥的藥性和變化,甚至在那人還不曾死的時候,在副作用出現到最大的時候,又找上門去,用能夠為他解除身上的副作用為由,再狠狠的敲詐勒索他們一筆。

  伏靈宮絕對不會是什么好地方,謝小子當年就知道這一切,可是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走上這條路。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確實得到了伏靈宮送給他的惡果——那藥丸之中含有大量的蠱蟲,一直躲藏在他的經脈之中,蠶食著他的血肉,讓他時常痛不欲生,而毫無解決之法。”

  明棠聽得心驚肉跳。

  她真的不曾想過,原來他的那些高深功夫,竟然是吃了伏靈宮秘藥的緣故——她不由自主地問道:“為何這樣著急……所以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只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進入朝堂?”

  飛云先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與他是同類人,他會這樣被你深深吸引,自然是因為你與他有許多相似的地方——你猜猜,他為何要那樣急切的進入朝堂?”

  飛云先生的反問仿佛一記重拳。

  “為了復仇?”

  “自然如此,他從小就是為了復仇而生的,沒有一日不在為復仇奔波。”

  飛云先生如此自由不羈之人,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神情之中也隱約還有幾分遺憾。

  她欣賞一切天縱奇才之人,可是謝不傾這樣的人如此精彩絕艷,卻好似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復仇之中——但她偏偏最沒有條件,也沒有立場去勸說他。

  沒有親身體會過仇恨的人,都永遠沒有立場去勸想要復仇的人,放寬心些——如果仇恨就這樣輕易被放下,那么當初因為旁人而慘死的人,那些人的無辜,是否都成了笑話?

  她沒有立場去勸他,卻不代表著她不為此感到唏噓和感嘆。

  “他……也一樣如此嗎?”

  其實明棠早已經猜到。

  她那樣心細如發之人,在過往的這些時日之中,多多少少隱隱約約都曾經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更何況,其實謝不傾從來沒有避開她,或是瞞著她。

  其實明棠的心里也未必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但是這一切她都不敢去深想,她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背負著那些仇天恨海的痛苦,卻沒有想到,在那些仇天恨海,苦苦行走的那些歲月之中,原來自己的心上人也與自己背負著同樣深重的血海深仇。

  而他為了復仇,付出的代價遠比自己要大——她甚至還有重活一世這樣好的機會,可是他卻沒有。

  他為了這些權勢,都是為了復仇,那么他一步一步走到權力之巔,自然也都一切只為了手刃仇敵,明棠也在這樣的仇恨之中舉步維艱,一步一步的撐著自己往前走,所以對這一切再是熟悉不過。

  而是什么人能夠成為他的仇敵,需要他走到如今這個高度還不知停止——為了這一切,叫自己吃下那明知道有毒的藥品,他對旁人心狠如此,對自己也從來不曾有過一絲軟和。

  他永遠也是在逼著自己往前。

  明棠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緊緊拽住了,叫她都有些呼吸不過來——她還是那樣渴望的想要見到他,甚至是在這一刻更加瘋狂的想要見到他,想要告訴他不必再將這些事情一個人苦苦壓抑在心底。

  復仇,帶著一身的血海深仇前行,只能一步一步的往高處走,這樣的滋味她嘗過太久,根本就沒有回頭路可走。

  謝不傾吃了那顆藥丸,也同樣沒有。

  明棠甚至有幾分心疼的無法呼吸。

  而飛云先生同情的看了她的模樣一眼,很是貼心的取了一塊旁邊的手帕放到明棠面前:“你心中有他,擔心他受了委屈,也會因他痛苦而難受,若是你聽了不開心,要流淚,也不必強憋著。”

  明棠抓過了那手帕,卻搖了搖頭。

  飛云先生看穿她的倔強,也知道明棠的年齡到底尚小,做的事情有些意氣,總容易事事累積在一起,越來越牽掛她那離家未歸的愛人謝不傾。

  這種時候更是心神動搖之際,飛云先生干脆打算將一切都說開。

  “應著這樣的前提,所以他的體內其實積攢了許多伏靈宮悄悄放下的藥物,這些蠱蟲幾乎將他的身體當做容器一般在他的體內互相爭斗,每一次爭斗的時候就牽連著他渾身的經脈,如同刀砍火燒一樣,痛苦萬分。

  他那性子你也知道的,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于是千里迢迢潛人去西南尋找解藥,卻沒有想到費盡千辛萬苦,確實找到了下藥的那人,卻根本想不到那人更是獅子大開口,得知他的地位之后,竟想與他共享半壁江山。

  那人一口咬死,若是謝不傾肯答應他與他共享江山,就是到死也不會給出解除這蠱蟲的藥,而他又怎能為人威脅?南疆那人抓起來百般折磨。那人挺不住折磨,恨得更不可能吐露半個字。

  西廠人人都在想,一向行事理智的千歲大人,怎會做出如此決定?分明知道拷打未必能夠成招。”

  飛云先生說到這里,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卻沒有想到,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抱著一定要尋到解藥的決心,他其實也未必真想活在這人世間。

  他所做的一切就快要達到圓滿,等這件事情做完之后,他便已經無事可做,對于是否能活下去,他早已經不在乎了。

  所以活與不活其實全在他的心里,那人如此威脅于他,甚至如此狂傲的放出沒有他的藥他是必死無疑的話,謝不傾甚至謝他為他選了個死法,不必他再費心去想自己到底要如何離開這無趣人世間。”

  明棠一愣。

  她也曾經想過許多自己在復完仇之后究竟要做什么,那一切好像想起來都是那樣的沒有頭緒——或者是說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沒了意義,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什么也不再想做了,便覺得死也無憾。

  沒想到,他心中也會有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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