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謀千歲 > 第323章 他一直都為了你
  可是如今,他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嗎?

  人生在世,活著只有一輩子,能像明棠這樣有如此因緣際會重來一次的,不知道世上還有沒有第二個。

  明棠如今不想死了,她也舍不得他死。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搖了搖頭說道:“我先前一直不知道這些……”

  謝不傾在明棠的面前瞧著總是云淡風輕,也從未跟她說起過往的事情,明棠并不知他受了這樣多的苦楚。

  若是明棠知道他一直都在這樣的痛苦之中煎熬,絕不會像從前一樣。

  人生苦短,中的毒又是那樣難解的毒,而下毒之人甚至其背后的教派都已經覆滅在江湖之中,誰也不知人生究竟還有幾個春秋。

  她當初知道自己的身上帶著致命毒髓,九陰絕脈,曾很是怨天尤人了一段時日,如今回頭想來,謝不傾從少年以來,至今承受的,比她這短短時間內知道自己是九陰絕脈的痛苦,還要多的多。

  飛云先生長長嘆息:“而這一次,在他離開京城以前,身上的毒幾乎到了已經無藥可以壓制的地步。

  小郎君應該也還記得年前的時候,他也曾消失過一段時日,他總是同人說他出京城去巡視,或說自己是在閉關,實則是身上的毒發作的厲害,他昏迷了一段時日,然后很快的出了京城去尋續命的辦法。”

  明棠立即想了起來。

  那一次,正好是福靈公主,與那個叫做不傾的小太監廝混在一起,讓她誤會了的時候。

  明棠并未想到那些時日謝不傾從未露面,不是在與那位公主糾纏不清,更不是躲起來懶得見自己,而是他中了毒,出了京城,人根本就不在京城之中。

  而她卻從來不知道他遭受了這樣多的苦楚,在他回來之后仍舊對他冷眼相對,埋怨他與那公主的事情,因此對謝不傾也生出許多怨懟。

  而謝不傾從未解釋過這些明明是他受了委屈的誤會。

  明棠心中的思念愈發深厚,心中有了些猜測,喃喃自語道:“……我便想,究竟有什么事情能夠拖住他這樣長久以來的步伐,卻從未想過,他那也同我一樣承受著苦楚……難怪他這樣著急的離去,想必也是去為了給自己尋解藥。”

  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曾再給他多一些理解,再細細的打探過他的事情,這么長久以來,好像一直都是謝不傾在關心著自己的事情,關心著自己的身體,為自己尋求各種各樣的藥物,可是他好像從來沒有關心過他自己。

  若是她再多關注他一點點,再多明白他究竟經歷了什么,是不是能早一些察覺到這一切,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不想也罷,一想那后悔就像是秋日里落下的雨一樣,一層一層的從明棠的心底而來,像是浪潮蠶食著她心中那一塊柔軟的思念。

  卻不想飛云先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是。”

  明棠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不是,那他是去做什么了?我還以為他是身子愈發不好,到了緊要關頭……”

  飛云先生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神情已經有些黯然的拾月:“你讓她說吧。細節里的事情,他們是主仆的關系,拾月曉得的自然比我多一些,你叫她說罷。”

  拾月點了點頭,接著她的話茬說道:“……誠然,主子的身子確實不好,他的身子如今已經到了幾乎沒有可以壓制毒性的藥物的時候,確實是需要一味救命良藥。

  主子此次離開京城,確實是為去尋一味救命的藥,但是那藥并不是為他用的。”

  拾月抬頭看著明棠:“主子所尋的藥,是為了小郎君體內的九陰絕脈。在離開京城之前,主子曾同我相言,他此去時間興許會有些久,因為他想要找到能夠徹底治好小郎君的藥,再從外頭回來。

  而且主子確實也曾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是那地十分兇險非常,先前派人去探尋,并未有什么進展。

  但是主子知道,這病本就是天下最為難以治愈的病癥之一,所以即便只有那樣微渺的機會,他也想要去尋一尋,替小郎君求一條生機之路。

  請小郎君原諒屬下早已知道此事,卻遲遲不報,因為主子出發之前曾下了命令,不允許屬下等人透露一星半點的消息給小郎君,免得小郎君在京城之中坐立難安,為他生擔憂。

  主子還說,小郎君生性是最懂感恩之人,若是讓小郎君知道是主子為了她的性命奔波,想必又會在心中愧疚難安,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捧上來感謝他。

  主子只道,自己想要小郎君好,能夠叫小郎君的身體恢復健康,平平安安的,如同其他所有的人一般,不再像如今一樣體弱,能跑能跳,能夠學她所有想學的武學——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心愿,不圖小郎君任何回報。

  是以這件事情,是主子全然自愿所做,不必告訴小郎君,更不必叫小郎君償還這等恩情。”

  明棠聽了這些話,半晌不曾回過神來。

  書房之中,一時間靜可聞針,誰也沒有說話,她們二人是早已知曉這一切,只是苦苦的壓在心中,沒有說明;

  而明棠,則是長久以來被蒙在鼓中,什么也不知道,如今乍然聽聞的那一剎那的震驚與失語。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果真是什么也沒明白。

  明棠幾乎是下意識的后退了兩步。

  方才她為了聽清二人說話,從朱案前站了起來,走到二人的身前。如今聽了這話,她一時之間甚至有些維持不住自己的身形,退后了兩步,跌坐回自己平日里的座位之中。

  他是在為了自己尋一條生路。

  那樣一個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中,從來都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如今竟然為了她那一點渺無希望的生機,就這樣毅然決然的踏上了為她尋藥之路,而且還不肯告訴她一星半點的消息。

  聽著拾月說的這些話,明棠好似就能看到那人是如何以一副云淡風輕卻又安然沉穩的模樣,將這一切宣之于口。

  他向來每一步都做得極穩,已經做的事情,必是早在心中謀劃的事,離開京城去為她尋藥,絕不會是謝不傾的突然起興。

  他可能從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準備著這件事情,否則也不能這樣順利的就起行,必然是早已在暗中悄悄的找人打探了消息,也是提前著人去試過,如今沒了法子,需要他自己前去,他便才去的。

  他早在心中就這樣一直掛念著明棠的事情,卻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甚至從來沒有在明棠這里透露一星半點的消息。

  世人都說他是奸逆,是這世上最利欲熏心,最會玩弄權術,將每一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當做下棋棋子的操盤手,人都說他自私殘暴沒有心。

  也許對旁人來說,他真的沒有心;

  可是對于明棠來說,他的心其實早已經放在了自己這里。

  而如今,他卻已經為她做到了這個地步。

  拾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起了身,在書房之中的某個角落之中一頓摸索,摸出來一封薄薄的信封。

  “主子在臨行之前,其實曾經交給了屬下許多信件,這一封信件也是其中之一,里頭寫的有些話是主子想對小郎君說的。

  主子在離開之前想到了自己興許要離開很久,所以把許多可能出現的情況都已經預想了一遍,這件事情并也是主子早已料到的事情之一。

  世上的事情并沒有什么能夠件件都瞞住,所以主子也知道,就算自己做了這么多,也未必真的能夠瞞住小郎君,這封信就是主子想要同小郎君說的話。”

  拾月雙手將信件奉上。

  明棠甚至有那么一刻,沒有勇氣去接過那封信件,看看里面究竟寫了什么。

  但是終究她還是伸出了手。

  那封信件很薄,不像是之前幾回她收回來的信件一樣,厚厚的,寫了許許多多明棠從未從他口中聽到的那些甜言蜜語,那信件之中寥寥幾個字,只寫了幾句話。

  “不必自責。

  你不知道,自然是因為我瞞的好。

  我不希望你知道。

  都是我愿意的。

  你在京城,要一切安好,你安好,我的心中才快活。

  我臨行之前,其實有想寫過很多的信給你,我的親衛看見我反復提筆的模樣,笑話我到底與從前不一樣了,說我從前做事從來沒有心,而如今我卻像是活人一般。

  我一開始覺得他的話說的有什么意思,不過都是廢話,人活著當然有心,只是有些人的心從來不為旁人而跳動——可是我仔細的想了想,也許我當真沒有心。

  因為那顆心,從一開始就遺落在了你那里,是因你而跳動。

  罷了,說到這里也就罷了,這些話你要是沒看到,就當沒看到,你要是看見了,那也不是我寫的。”

  后頭的字越寫越潦草,大抵是寫信之人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寫出的這些東西,其間甚至偶爾有些稚氣,倒是與明棠從前眼前所見的人并不一樣。

  若沒有這些信件,明棠壓根不會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從謝不傾離開京城這段時日以來,明棠卻不知從偶然的一角,窺見他心中這樣多的煙塵。

  樁樁件件,全部都與自己有關。

  密密麻麻,皆是他為自己編織的情網。

  從前明棠想也想過,是不是自己在長久無依靠的孤苦之中遇見謝不傾,才覺得是今生唯一的溫暖,才如此對他心生愛意。

  如今想來,是謝不傾與她雖然看上去有那么多的不同,卻終究心思一致,殊途同歸,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早為自己付出了太多了。

  上天總是公平的。

  謝不傾為她做到如此,所以上天要罰明棠對他傾心,酬以深情。

  她對他的心動,是命中注定。

  明棠愣愣的看著手中的那封信,那薄薄的信件上面也不過就是這么幾句話,翻來覆去,看來看去的,似乎要將那每一個字都拆開了揉碎了,恨不得從齒縫之間含化了嚼碎了吞下去,如此這般,才能盡情淋漓地體察到他對她的愛。

  嘀嗒。

  信紙上忽然濕了一塊。

  飛云先生一直瞧著明棠的神情,見那紙上忽然濕了一塊,立即站了起來,有些手忙腳亂了。

  “哎呀,你哭什么呀?我告訴你,其實是錢是為了叫你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想著只是你曉得了,興許會開心一些,知道他不是面上瞧著那樣冷酷,知道他心里是有你的,才會這樣瞞著你。怎么突然就哭了呀?

  你別生他的氣了,他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不是那個意思的,我對他雖然稱不上了解,卻知道他不會騙你的……哎呀哎呀,別哭啦……”

  飛云先生一生浪跡天涯,最是瀟灑不羈。其實有個巨大的弱點,就是見不得旁人流淚。

  她平素里如何巧舌如簧,妙語連珠的,最不會的就是哄人不要哭泣,他想自己說出這些來,原本是想促進他二人的關系,卻沒想到說出來叫明棠這樣傷心落淚,頓時就覺得自己興許是有些好心辦了壞事了。

  明棠其實興許都有些沒意識到自己落淚了。

  她悄悄的坐在那兒,手里看著信件,眼淚卻一下子滴落在紙上。

  飛云先生出聲才驚醒了她,她才有些狼狽地用手背擦去自己面上粘著的淚滴,笑道:“沒有,我不是覺得傷心,我是想……原來他也是這樣一個鮮活的人,我同他從前一樣,我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情能撼動我,現在才覺得,原來我也不過只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飛云先生不懂情愛,聽不明白她這話中究竟蘊藏了多少感慨,就是撓了撓頭,面上還是有些疑惑擔憂之色:“果真嗎?當真嗎?真的不是因為他瞞著你生氣?不要生氣了,悄悄埋在心里不肯說啊,我到底年紀比他大些,你如果真的覺得生氣,你就同我說,我幫你去揍他。有恩情在前,他不敢還手的,我幫你出氣!”

  拾月在一旁看著,多多少少有些回過味來了——小郎君是善解人意之人,此事本來就有原委,更何況他二人心意相通,他想瞞著她這樣的事情并算不上什么大事,何況這事原本就是為了她來的。

  小郎君想必不是生氣,只不過是看了信件,心生感動,又有些想念罷了。

  但瞧她師傅在那和猴子一樣上竄下跳,拾月看著又覺得有幾分滑稽,又覺得不能讓自己的師傅再這樣丟人現眼下去。

  可是滑稽歸滑稽,她是真心為了明棠好的,所以雖然覺得有幾分丟人現眼,但是這周圍又沒有其他的人看得見,就這樣吧。

  *

  明棠在這里其樂融融的,等宮中的兩只野鴛鴦醒了過來,那倒如同火藥炸開一般。

  得了自己想要的,明宜筱只覺得通體舒暢,她懶洋洋的起了身,看著少年人那靜美的容貌,只覺得心中欣喜。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理解了,為何太后娘娘總是喜歡豢養面首,若她也可以,那自然是人間最快活的日子。

  卻不想就在她幻想的目光中,少年人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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