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謀千歲 > 第14章 會含么?
  明棠從秋千架上站了起來,靜靜地等雙采接下來的話。

  她將雙采討要過來,除卻她后來的大運道之外,還因她是高老夫人曾用過的人。雖只是個二等使女,但能在高老夫人手中用這些年,至少不是個惹是生非的蠢貨。

  目前來看,她至少已經曉得自己換了主子,要替誰做事。

  她走到明棠的跟前來,還有些一瘸一拐的,話卻很穩:“早間奴婢被逐出去的時候,便見二夫人跟前的使女求見;方才奴婢換了衣裳,去中堂領小郎的用度,又聽見賬房算起今日起行接人的用度。

  奴婢與二夫人跟前伺候用膳的蕊珠說得上話,借還針線之由尋她吃了兩盞茶,曉得二夫人用膳前去了老夫人跟前侍疾,出來的時候便叫人套車馬,去白馬寺接二郎君回府。”

  寥寥幾語,倒是說得清楚明白。

  她做事倒堪稱周全細心,果然沒叫明棠失望。

  明棠“嗯”了一聲,應下了雙采的話。而明棠不繼續問,雙采也不曾多言,只是將腰間掛著的錢袋子解下,雙手捧到鳴琴的面前。

  “這是小郎本月的月例,按府中的規矩,本應是一等使女去領的,奴婢想著鳴琴姐姐初來乍到,恐怕不熟,就越俎代庖,先替鳴琴姐姐領了,請姐姐不要怪罪。”

  明棠知道明府的規矩,各房小主子的月例皆是每月初一午時前發放的,若忘了去領,便只能等到下個月。

  先前無人來通告他們,鳴琴又跟著自己出門去了,恐怕府中又有人想看她吃癟出丑。

  她才從鄉下被接回來,手里頭哪有什么銀子可用,若今日雙采不去取,接下來一月她手頭便艱澀的很,不知要鬧出多少笑話。

  難為雙采記得這事,不顧身上有傷便去了,也不曾言明緣由,反倒朝鳴琴低頭,大抵是有些誠心的。

  鳴琴不曾接,而是看了一眼明棠的臉色。

  見明棠點了頭,鳴琴這才雙手接了,睥她一眼:“在小郎的院子里,好好做事就是了,我也不是這般小氣的人,不和你計較那些。”

  雙采就垂著手站在明棠身前,跪伏在地,深深磕了幾個頭:“先前是奴婢輕狂,冒犯了郎君與姐姐,奴婢知錯了。”

  明棠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就喊她起來了。

  鳴琴見她站立不穩,臉上冷冰冰的,卻還是攙了她一把。

  *

  白馬寺在京畿,若是要接她那位二哥回來,來回也要三兩日。

  明棠冷眼看著二房這幾日為了接這位郎君回來可謂費盡心思,二夫人事必躬親,上上下下都打點好,連馬車都一連問了又問,生怕是坐著顛簸的,甚至拿了塊自己壓箱底的火狐料子,叫貼在馬車中,省得那位好二兄著涼。

  不僅如此,等馬車走了,二夫人又將自己院子旁的菡萏院都騰了出來,說是給二郎回來住著,急哄哄地開了庫房,尋了一批好東西,將整個菡萏院裝點起來,翹首以盼。

  與明棠回京的時候一比,高下立見。

  二房熱鬧著,明棠的瀟湘閣卻冷清的很。

  郎君回府,身邊按例都要配著使女小廝,按照二房接明二郎的分例,菡萏院之中已經備了四個使女八個小廝。那邊烈火烹油,整個明府卻好似忘了明棠,她身邊除了她自己帶著的鳴琴,也就一個討來的雙采。

  不僅如此,整個瀟湘閣如雪洞都如一般,明棠住的正房,轉兩圈都瞧不見一個瓶瓶罐罐。

  明棠的阿娘出身江南望族沈氏,乃是家中獨女,當年隨夫北上,帶來的嫁妝綿延何止百里,否則也不能在鎮國公府之中拔地而起一座瀟湘閣這般大的院子,只可惜如今空留院子,當年的富貴陳設如今皆不知去了哪里。

  前幾日院子里積滿了灰塵,還不顯得這樣空曠,這幾日鳴琴與雙采擦洗好了,更加顯得光禿禿。

  鳴琴打心里替明棠委屈:“奴婢也聽人說了,接小郎回來原是為了承襲世子之位,可府中這般,連二房一個庶子都比小郎過得好,擺明了叫小郎掛不住面子,說出去人家都要笑話,這是哪門子的世子。”

  明棠卻不說話,只專心地調弄著脂膏,將瑩潤的脂膏一點點填進瓶子里。

  見她和沒事人似的,鳴琴更是難受了:“這起子人只會欺侮小郎性子好,拜高踩低!”

  明棠正裝好了一瓶脂膏,伸手便叫她拿去給雙采用,止血消腫,消痕祛疤,還順手賞她兩瓶。

  鳴琴急得要上火:“小郎連自己的事兒都不上心,怎么記掛著咱們使女的事兒?”

  明棠不答,只叫她去,鳴琴也只得跺了跺腳,轉身去了。末了也不知是不是聽錯,好似聽見明棠悠悠地嘆息:“我性子可不好,一時欠我的,總有一日要討回來。”

  幾束日光從雕花窗里投進來,落在她的臉側,明明滅滅。

  脂膏自然是給雙采的賞賜,她有一樁事情做得好,當賞。

  鳴琴去后院尋雙采了,暫留明棠一個人坐在屋中,她將桌上的瓶瓶罐罐各自收好,唯獨捧著一個天青色的小瓶出神。

  此物是她給謝不傾的謝禮,只是如今制好了,又不知該不該送給他。

  忽而眼前橫過一只手,便見那瓷瓶被拎到一人掌心,天青色的瓷胎與他的指尖映襯著,那一點緋色越發耀眼。

  謝不傾。

  明棠忽而渾身僵了起來。

  她壓根不知這尊大佛何時來的,出入層層守衛的鎮國公府還宛如逛自家花園子似的,隨心所欲的很,整個上京也只有一個謝不傾這般有恃無恐。

  見她渾身發僵,謝不傾玩味地笑了一聲:“怎么,不愿意見本督?”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明棠身前,微微傾身下來。

  謝不傾一靠近,那點兒淡淡的檀香氣又若隱若現地環繞在明棠身側,她一面下意識想躲,又禁不住嗅了嗅,果然不覺得一絲反感,心中頓時疑惑起來。

  而謝不傾見她不答話卻若有所思,以瓷瓶輕輕敲了敲明棠微啟的紅唇。

  他不是個耐性極佳的人,明棠立即反應過來。

  瓷瓶冰涼的觸感將明棠的思緒拉了回來,明棠抬眼便瞧見謝不傾正俯身垂眸看她。

  他眉眼生的極好,瞳色又深,垂眸看她的時候,無端叫明棠看出些繾綣之意,差點跌進他眼中深潭。

  明棠見慣了美人,雖是第二次見他,還是被他容色所懾。她在謝不傾的臉上尋不到一點瑕疵,若非此人是她肖想不得的九千歲,拋開這些身份而言,連她都禁不住要為青年俊朗動凡心。

  明棠剛要開口,卻見謝不傾收了瓷瓶,他的手指正好壓在她的唇上,一按便軟軟地陷進去。

  “會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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