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謀千歲 > 第248章 原來,他也認不出自己。
  明棠的指尖就搭在那溫潤的玉質面具上。

  他輕握著明棠的手,見明棠歪歪頭看他,便忍不住勾唇一笑:“怎么,不敢看了?”

  明棠知道他是用的激將法,要激自己去掀開他的面具。

  可是看著面具下那雙似笑非笑的眼,見他眼底如萬丈紅塵傾覆的溫潤柔情,明棠的心中也有一剎那的停拍,呼吸一亂。

  這樣一個人,又是她認得的,又與她這般熟悉,究竟會是誰呢?

  她在心中想了那樣多遍的,那一個自己的心上人,是不是就是他。

  難不成,面前人,心上人?

  青年人見她遲遲不動,便握著她的手,欲挑開他系著面具的紅繩。

  明棠的全副心神全被青年人面具下的容貌吸引了去,只想著一睹真容。

  但又是在這一刻,他又忽然停下了動作。

  做什么!

  明棠正急,欲伸手去摘他的面具,青年人笑著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安撫性地揉了揉她的發頂:“莫急,我忽然想起另外一樁事來。”

  青年人面具下的鳳眸一眨,看著明棠,露出些狡黠。

  明棠氣急,心想本就是你挑動起我的好奇心,如今又不叫我看,真是該死。

  話正要出口,卻被青年人那生著朱砂痣的指腹輕輕按了按唇。

  他的動作輕柔,可她的紅唇更軟,指尖陷入一團溫潤的綿軟之中,指腹都好似與紅唇纏綿。

  他點了明棠的唇,正是不叫明棠開口之意。

  而明棠狐疑地抬頭看著他,青年人的薄唇未動,明棠卻聽見他的聲音:“你心中應有所感,知曉我與你之間,畢竟與你與那人之間不同——他,不過是個騙子。他既然敢頂著別人的身份來騙你,我便想叫他付出代價,玩一場游戲,你說成還是不成?”

  明棠看了看對面的封無霽,看著他那討人嫌的模樣就忍不住皺眉:“隨你的便。”

  虧她還方才心動,如今只想,對著這樣狗一般的男人,她心動個甚么——心里的小鹿一頭撞死算了。

  見小狐貍崽子仍舊有幾分賭氣的意思,青年人有些無可奈何。

  想想也是,年紀小小的,被自己這樣挑起來了好奇心又按下不表,不開心也是應當的。

  但見她因自己而上心,青年人心中亦是有些雀躍。

  多少年……興許也正是在這樣的地方,才能脫開那些凡塵俗世給他的桎梏,當真如同那些十七八歲的少年人一般,嗔癡喜怒皆為一人。

  青年揉了揉明棠的狐貍耳朵,明棠也不給他揉了,一下子又將狐耳給收了起來。

  青年人面上還殘存著幾分遺憾,隨后將目光轉向那一頭的封無霽,便再沒了什么溫情,勾唇一笑道:“封仙尊,不如我同你做個交易罷。”

  封無霽早已經猜到他是誰,對他有了防備。

  雖然,按理來說,他與明棠一同跌入催眠術之中,也應當將前塵皆忘了干凈才是——且看他反應,似乎對姜思綿的存在毫無反應,便知道他定是不記得阿棠了。

  但這樣從小便從下九流滾出來的下三濫的卑賤之人,卑劣定是刻在骨髓之中,可不會同他講什么江湖道義。

  于是封無霽終于還是想起來了自己身邊的姜思綿,連忙將人拉到身后:“你這樣仗勢欺人,想必我說不成,你也并不同意。”

  封無霽早在剛剛他亮出身后龍影的時候,便知道二人實力上的天差地別,其人本就是那樣狠厲酷烈的性子,又怎會和自己做什么交易?

  不過是要拿軟刀子割肉,要他的命。

  所謂的交易,也不過只是口中說得好聽。

  “看來封仙尊年紀一大把,到底也是長了些腦子,知道你那些功夫,在我的面前太不夠看。”青年人笑著瞇了瞇眼。“既然你也知道交易做不做在我,我便同你言明,我要做這個交易。”

  他的意思其實十分輕慢,言下之意,不過是嘲諷封無霽蠢笨,還強買強賣,當真可恥!

  封無霽并不想與他周旋這些,只牢牢地將姜思綿護在身后。

  青年人的手便搭在了明棠細瘦的脖頸上,忽然氣勢一收。

  明棠察覺到半點輕微的壓迫之意,忍不住輕聲咳嗽。

  她心中一驚——這般動作,乃是脅迫。

  實力天塹一般,明棠心知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不是與自己熟識么,怎會如此?

  難不成,他并不與自己熟識,方才那些,不過只是演出來給自己看的?

  難不成,他也認不出自己,只認姜思綿那張臉?

  難不成,他與自己這樣親密,也不過只是為了迷惑自己,只為了在她這樣出其不意無法反抗的時候,將手搭在自己的脖頸上,只是為了擰斷自己這條小脖子,為了給封無霽添堵?

  還是說……他其實,也不過是為了姜思綿而來,不過是用她來威脅封無霽,要從封無霽的手中,換走姜思綿?

  而隨著她的咳嗽聲,方才還同她言笑晏晏的青年人,嗓音已經變得十分冷酷:“人總是想要齊人之福,卻難免貪心不足。你今日需得做一抉擇,究竟是選你身邊的那人,還是選這位……青丘的小帝姬——

  我的實力,你心中應當知曉。今日,我要做的交易便是,我定會帶走一人,只不過帶走之后是生是死,那可不一定了。”

  明棠聞言,心中猛然一墜,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卻只看見他光潔的下巴。

  那一如她記憶之中的,那刀刻神鑿的模樣。

  也正是在這一刻,明棠突然能夠確定了,即便不將這面具摘下來,那一夜在記憶之中與她擦肩而過、驚鴻一面的少年人,便是如今身邊這一位戴著狐貍面具的他。

  而不是那護著心上人,牢牢站在對面的封無霽。

  但如今想起來又有何用?

  他與他皆為了同樣的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面上,要殺她,只為了姜思綿。

  明棠垂下頭來,眼里看不見神情,似有幾分落寞。

  可是,他拿她來換姜思綿,恐怕是打錯了算盤了。

  封無霽一心都在姜思綿那張屬于自己的面孔上,用她,可威脅不到封無霽。

  果然,只聽見對面的封無霽好像聽得什么大笑話一般,嗤笑一聲:“可笑,天方夜譚。”

  封無霽當然不會選明棠。

  他連這位白送的倒貼夫人的名姓都想不起來,他怎么會選明棠?

  若是他要殺明棠,便隨他去殺就是了,當初他心中可是不止一次有過這般念頭,只苦于她背后的青丘權勢——妖界的時間與修真界不同,他們在這蹉跎了這些年,在妖族其實也不過就只有幾日,那頭的狐帝狐后恐怕還不曾意識到自己的小女兒如今被人關著,做了這許多不值錢的事兒。

  當初封無霽不想讓姜思綿受委屈,不想讓跟了自己這樣多年的青梅竹馬居然在一個妖精的手下做小,在受用了青丘的小帝姬帶來的那些財寶之后,便只想將她立即殺之而后快。

  但是青丘動怒帶來的雷霆之威他承受不了,所以在一直將她關在宗祠之中,日日取血,如此這般。

  如今謝不傾要殺她,那就殺就是了!

  封無霽的話語幾乎沒有半分遲疑:“你若有此意,只帶走便是,是生是死,與我無關。但我身邊的阿棠,絕不能夠隨你走。”

  與此同時,他悄悄地在心中默念幾句梵語的咒文——那咒文,是密宗大法師教給他的,當他誦念起咒文,密宗大法師便知道催眠術可結束。

  他當然不在意明棠,但這人卑劣,若是一直演戲,殺了明棠之后又來奪他的阿棠,那實在得不償失。

  而青年人的目光似有所察,一下子落在他的身上,封無霽心中一停,再不敢輕舉妄動。

  因他想起來,在這修真界之中高位者實力碾壓,有時甚至可看穿旁人心事。

  不過青年人只是那樣一眼便挪開了,好似什么也不曾看穿,仍舊是在說起方才的事情:“這樣果決,封仙尊,是當真想也不想?”

  封無霽嗤笑:“有什么可想的?”

  這交易,不僅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困擾,甚至可言是為他解決了一樁心腹大患。

  封無霽這樣想著,卻不知怎么心弦微微一動,垂眸去看那嬌艷欲滴的小帝姬。

  她仍舊還是那一身如火似的衣袍,卻不知道怎的,許是因著她心緒低落,方才她從天上一躍而下時那般灼灼燃燒的火焰之感已然熄滅,仿佛油盡燈枯。

  也許是隨心意而動的。

  她大抵也知道,以他對她的情分,其實自然不會選她,故而心如死灰,心死如燈滅。

  亦或者是,她當初與身邊這人恐怕也許是真有什么茍且,如今大感失望;

  也或許是,今日他為她出了頭,她又將那些心念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卻沒想到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變了臉色,將她握在掌中,做了一個要挾他的人質。

  封無霽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感慨來。

  這位小帝姬,與封無霽其實并未相處過,每回見了他,也不過是被他拿著那些蹩腳的花言巧語哄騙,一時割精血給他,一時割內丹給他。

  她似乎從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過是為了當年在人間的驚鴻一面,便能跟著他這樣多年,對他的予取予求無怨無悔,以為用情就能捂熱他的心,從未有過謀求算計,其心必然赤誠。

  若她不那樣輕信別人……封無霽有那樣一剎那,是有些憐憫的,好似覺得這位夫人也有些可憐。

  他清楚地知曉,她跟著自己這身份原主的時候,原主也不過是將他當做養護姜思綿的容器,取她的精血,偷她的內丹;到如今換了他,他也必然不會選她。

  這樣嬌美又這樣一心只為了他,只可惜——封無霽想,只可惜,不是他的阿棠。

  自然,若是阿棠肯,其實也無可厚非……

  阿棠對他的百依百順,封無霽從未質疑。

  有那樣一剎那,封無霽實則心中是有些憐惜的。

  但這樣的憐惜,能敵過他心中對阿棠這樣多年的執念,其實也敵不過他對青年人的忌憚——他的實力遠遠不如其人,若是他要反悔,其實也不好說。

  他得為了阿棠,早做準備。

  無論謝不傾能不能認出阿棠,他都得想個法子,將他處理掉,免得后患無窮。

  于是封無霽甚至看著青年人那張臉,有些嘲弄地一笑:“你是覺得,用她能威脅到本仙尊?”

  青年人不置可否:“不必多言,你只需做個決定就是。”

  但封無霽也不與他說這些,也并不做個決定。

  他抬手施了一道法術,微微的光芒落在了他身邊姜思綿的雙耳上。

  青年人挑了挑眉,認出來了他這是在姜思綿的雙耳上設下了一道禁制。

  姜思綿暫時聽不見聲音了——那他,定是要說一些姜思綿聽不得的話。

  青年人戲謔的目光落在封無霽的身上,嘲弄道:“原來咱們這位封仙尊,其實也未必那般高潔如雪。你這樣千般珍重萬般愛憐,如今竟也有要避開她才能說的話。”

  封無霽才不理會青年人。

  青年人覺得自己恐怕要看一場極有意思的大戲,微微笑了笑,并未動手。

  而封無霽的目光只落在明棠的身上,漸漸變得十分溫柔。

  封無霽那張人模狗樣的面皮子,實則還是很有些欺騙性,這般軟化了自己臉上的冰雪,軟下眉眼與聲音來同人說話的時候,還當真像是有些深情。

  “我知道,你對我一貫情根深種,但情之一字自然有先來后到,我與阿棠早已經緣定三生,無論你對我如何情意纏綿,我對你也不能有半分心動。”

  封無霽的話,其實說的十分巧妙。

  他說的,是不“能”有半分心動。

  而不是“不會”、“不愿”。

  封無霽相信,以青丘小帝姬對他的這般依戀愛慕,定是能聽懂他這話的。

  果然,他瞧見對面原本一直垂著頭的明棠微微動了動。

  紅衣下瘦削的肩膀輕輕地顫抖著,似乎為他的話十分觸動。

  于是封無霽的聲音放得更軟:“但……本仙尊,不是全然不曾心動過。”

  封無霽這句話,叫全場都寂靜。

  四下里都開始竊竊私語。

  “這位仙尊,從前聽著是如何光明磊落之人,卻不想……竟這般卑劣!”

  “他說出這些話來,其實不過只是為了哄騙原配的夫人罷了。我雖然看不起妖族,卻也同樣看不起這樣踐踏真心之人。”

  青年人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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