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那年1981 > 48 少活幾年也愿意
  人在最低谷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安慰。

  黃秋艷多么希望梁進倉能主動跟她說說話。

  她知道從第一次相親開始,他就喜歡自己。

  可她又知道,前未婚夫有多么恨自己。

  因為自己編排他,說他在村里是三只手。

  現在他跟孫玉業成了最好的朋友,孫玉業肯定會跟他說這事。

  不過她猜錯了,孫玉業還真沒把黃秋艷說梁進倉是三只手這事說給他聽。

  因為三只手的名聲太難聽了,孫玉業怕說出來梁進倉會很難承受。

  而且通過觀察,孫玉業相信,梁進倉當了工人以后肯定痛改前非,已經不再偷東西了。

  梁進倉也逼問過幾次,問他為什么要針對自己,把自己整得差點干不下去了?

  孫玉業支支吾吾,一天說一個理由。

  解釋一件事,最強大的理由就是只有一個理由。

  理由多了,互相推翻,就變得沒有理由。

  梁進倉也懶得理他。

  反正只要你不再禍害就謝天謝地。

  現在的孫玉業不但不再禍害他,成了他的小跟班,而且簡直把他當大老爺伺候。

  苦活累活不用他干,輕活兒也不大用干了,梁進倉發現再這樣發展下去,自己快成脫產干部了。

  早上上班不久,工勤人員來車間挑人,今天要去縣城拉圓材,讓大件車間出三個人。

  抬圓材裝車,是最重的活兒,當然是新來的學徒去。

  梁進倉就不用去了,他已經快成脫產干部了嘛。

  三個孫子被選出來,就要跟著工勤走的時候,吳新剛溜溜達達進來了。

  用挑剔的眼光看著那三個學徒,指著其中一個個子矮小的說:“你不行,又矮又瘦,沒有勁兒。”

  然后在車間里搜尋其他新學徒的陌生面孔,最后目光定格在梁進倉身上:“喂,那個個子高的,跟著去裝車。”

  梁進倉正要跟著走,孫玉業給攔住了:“新剛,小梁要給我打下手,走不開,你換個人吧。”

  “你換個打下手的吧,”吳新剛說,“我就要他了,個子高,抬木頭有勁兒。”

  吳新剛看明白了,孫玉業就是故意不讓梁進倉去的。

  那天梁進倉救了孫玉業,吳新剛在場,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救了人,就變成大老爺了?

  這還吩咐不動了!

  孫玉業也看明白吳新剛的心思了,不高興地說:

  “換個人去又不是不行,你非得跟我較勁是吧?

  他給我打下手配合得挺好,我說了還不算了?”

  吳新剛牛逼哄哄地說:“你算個老幾你說了算,你以為你是廠長?”

  孫玉業被堵得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沖梁進倉做個鬼臉,小聲嘟囔了一句:“孫子才是廠長呢!”

  聲音不大,就是一句牢騷話。

  但是吳新剛聽到了。

  他兩步沖上去,甩手給了孫玉業一個耳光:“罵誰呢你,想死是吧!”

  “你敢打我——”

  “我打死你!”吳新剛照他肚子又是一腳。

  孫玉業捂著肚子彎成一只大蝦。

  吳新剛還要展開暴打,卻被梁進倉從后邊抱住了:“別打別打了,我去我去,咱上車吧!”

  “你他-媽放開我,想拉偏架是吧,信不信我弄死你!”吳新剛暴跳如雷。

  這是被梁進倉從后邊抱住,他夠不著打,要不然就他那暴怒勁兒,只要回過身來,梁進倉瞬間就得鼻青臉腫。

  “吵吵什么!”這時候生產組長孫延成走了過來。

  孫玉業挨打,他在遠處看得很清楚。

  張飛一樣的黑臉這回更黑了,盯著吳新剛冷聲道:“廠長的少爺長能耐了,是不是想打誰就打誰?放開他,讓他繼續打。”

  吳新剛立刻沒脾氣了。

  別看他爸是廠長,但夏山村的村長是姓孫的,姓吳的只有寥寥幾戶,姓吳的也就在這廠里牛逼,出了廠門口那就是姓孫的天下。

  另外還有一點,孫延成會武,喜歡舞槍弄棒的,據說功夫還挺厲害。

  夏山公社駐地這一片兒,那些邪頭都是孫延成的徒弟。

  吳廠長平常見了孫延成,不僅僅是客客氣氣的問題,還有些許恭敬在里邊。

  吳新剛要是敢在廠里跟孫延成偧刺,他就別想出這個廠門了,出了廠門非得挨黑棍不可。

  “不踹肚子,你照他屁股來一腳。”孫延成吩咐孫玉業。

  吳新剛老老實實挨了一腳。

  孫延成又瞪眼盯著梁進倉:“這幾天當大爺挺舒服啊!”

  梁進倉趕緊說:“我其實就喜歡抬木頭,這不是正要上車嘛。”

  孫延成又瞪他一眼,扭頭走了。

  自從梁進倉救了孫玉業一命,孫延成也不找茬整治梁進倉了。

  但并沒有像孫玉業那樣變得熱情,似乎一直對梁進倉帶有一種成見,看他的眼神總是有些不那么友好。

  態度也比較惡劣。

  梁進倉他們十幾個孫子爬上那輛解放牌大貨車。

  肯定是坐車廂里。

  好在這年頭的車廂是木頭的,坐里邊比鐵皮車廂相對暖和點。

  但是貨車上了路,冷風一吹,這群孫子就開始呲牙。

  沒想到今天會這么冷!

  本來還以為今年冬天一直沒冷呢。

  前幾天下了一場小雪,下過去之后天氣回暖,現在基本化干凈了。

  他們這些人上下班基本就是步行,真沒覺得天冷,走到廠里身上還微汗呢。

  大家還沒一個穿襖的。

  當然毛衣是穿不起的,這年頭興著穿絨衣,供銷社里毛衣不多,基本就是賣絨衣絨褲。

  就這還是當工人的大青年待遇,村里的老人和孩子的穿著,基本就是從夏天直接進入冬天。

  是沒有絨衣這種過渡衣服的。

  十幾個孫子就像擠在一起的一窩刺猬,但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有的還有閑心打趣別人:“裝俏不穿棉,凍死也不嫌,誰讓你不穿襖呢!”

  “你不裝俏?看樣子你穿著襖,把他推出去。”

  有的孫子羨慕地朝前邊駕駛樓子瞅:“什么時候讓我也坐前邊,暖和,還能挨著鄭淑葉”

  說到“鄭淑葉”這個名字,那孫子滿眼都是小星星:“上次我去辦公室,進門的時候正好碰上她,哎呀——她身上飄過來的那個香味真好聞啊——”

  似乎神游到了當時的場景,那孫子陶醉了。

  鄭淑葉就是廠里的女會計。

  跟車去拉圓材,負責點數,付賬。

  一旦說起廠里這位最漂亮,又高級的女神,這群孫子似乎感覺不到冷了,腦袋湊到一起熱火朝天地討論,各種夢幻和憧憬。

  當然誰也不敢狗舔油壺地說希望有一天娶到這樣的老婆,現在他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吳新剛那樣的福分。

  作為老師傅的學徒,舒舒服服坐在駕駛樓里,暖暖和和地挨著鄭淑葉,可以飽飽地品聞著鄭淑葉身上好聞的香味兒。

  那該是多么幸福啊!

  有個孫子甚至口水都流出來了:“要是能跟她挨著坐幾回車,少活幾年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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