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娘子,請息怒 > 二十一、一看就是熟客
  六月初八。

  桃園中的桃子大多熟透,當日一早,陳初幾人采摘了第二批,再次販往縣城。

  因楊有田和彭二哥在主持建房一事,這次隊伍中只有陳初、大郎、長子和吳奎四人。

  午時前進了城,幾人直奔宋記茶館。

  街坊、茶客們見了幾人,果然又圍了上來。

  不過,這次看的多,真正掏錢買的人卻不多。

  一直到下午申時初,才將將賣出五六十顆.......

  “初哥兒,今日大伙怎沒有上次那般積極了?”楊震看著滿滿一筐桃子,有些著急。

  這也在陳初意料之中,畢竟桐山縣沒多大,有能力、有意愿當冤大頭的,差不多都已經購買過了。

  說好聽點,是市場飽和了。

  實話實說便是,不能老盯著一撥人割韭菜.......

  茶館內,依然有人在講《西游釋厄傳》,不過卻換了人。

  于是陳初向茶博士打聽了一下:“小哥兒,今日怎不見柳先生?”

  “柳先生啊,被貴人賞識去采薇閣說書了。”茶博士羨慕道。

  “采薇閣是什么地方?”陳初好奇道。

  “那可是咱桐山縣一等一的好去處,里頭的姐兒們個頂個好姿顏.......”茶博士一臉癡相,又道:“只是那消金窟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姐兒們陪著吃幾杯酒便要一貫錢,留下過夜少說三五貫......”

  “哦......”

  陳初點點頭,想了想忽對楊震幾人道:“大郎,仙桃先不賣了。城里可有地方過夜?”

  對于陳初的決定,楊震有些意外,但還是回道:“可去張寶哥哥家里過夜。”

  隨后幾人收了攤子,挑擔往縣城甜水巷走去。

  直至走到了巷口,陳初這才覺著有些不妥:“大郎,咱們是逃戶,那張家哥哥卻在軍營當差,咱們直接去他家不怕給他招惹麻煩么?”

  以陳初想來,楊有田曾經參加過忠義社,和金人打殺過。

  而偽齊又是金國扶持,想來逃戶們該見不得光才對。

  如今楊震這般大模大樣不知避諱,難道不怕張寶的上司得知后,說他‘通敵’?

  楊震聽了,卻輕松道:“官府里當差的知道咱們是逃戶的人多了。”

  “知道?那官府為何不差人捉了咱們?”陳初更疑惑了。

  楊震挑眉,霸氣道:“他們需得有這膽子,當年忠義社散伙,有人隨南撤大軍去了周朝,但更多人留了下來,散布桐柏山七八座山頭,少說還有百余弟兄。

  咱們平日又不擾民劫掠,那些當差做官的好端端招惹咱們作甚?

  他們若敢胡亂抓人,事后咱們又豈能讓他安穩。”

  矮油,現在搞社團這么有前途么?連官差都不敢惹咱?

  楊震繼續曬道:“再說了,官府里當差的都是本鄉本土的,有些還沾親帶故,誰愿把事做絕?”

  甜水巷,一座一進宅院。

  楊震擂響門板,不久后隔著院門傳出一道婦人聲音:“我家官人在營里當值,酉時放值。外間貴客晚些再來吧......”

  “嫂嫂,我是大郎。”楊震喊道。

  隨后,一陣細碎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院門打開。

  一位年齡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子,懷里還抱著一個一歲多的孩童。

  雖說抱著孩子行動不便,婦人依舊屈身一禮,而后把幾人讓了進來,同時道:“叔叔有些時日沒來了,你家哥哥近日時常念叨。”

  楊震嘿嘿一笑,從婦人手中接過孩童,逗弄道:“丑牛兒,來,叔叔抱抱。”

  婦人騰出了手,又是一禮:“諸位兄弟稍坐,奴家燒水煮茶。”

  “嫂嫂,沒有外人,無需客氣。”

  “方才未能掃榻倒履相迎,已是奴家失了禮數。幾盞茶水,哪里算的上客氣......”張家嫂嫂笑道,后退幾步轉身去了灶房。

  這時才能看出來,她有些輕微跛腳。

  小院整潔干凈,院內棗樹下擺了一套石桌石凳。

  這張家嫂嫂說話文縐縐的,丈夫不在家時院門緊閉,現下來了親朋,待人有禮不逾矩,陳初不由奇怪道:“大郎,這張家嫂嫂倒是像大戶人家的女子。”

  楊震得意笑道:“初哥兒有些眼光,咱這嫂嫂家生于書香門第,張寶哥哥陰差陽錯才有福氣娶了嫂嫂。”

  酉時一刻。

  身材魁梧的張寶返家。

  走到院門時,看到棗樹下坐了幾名男子,先是一怔,緊接便是一陣爽朗笑聲。

  楊震也笑嘻嘻的迎了上去。

  兩人一個熊抱,隨后張寶咚咚兩拳楔在楊震胸口。

  “嘶,哥哥兩拳能砸死牛,我哪里能受得住。”楊震揉著胸口齜牙咧嘴。

  “近日定然沒有好好打熬身體。”張寶笑著斥了一句,這才看向了陳初,道:“這位小兄弟面生的緊,不知.......”

  “這是初哥兒......”

  一旁的楊震把陳初的來歷以及最近做下的事詳說一番。

  當張寶聽說山上種出了帶字仙桃,不由驚奇道:“這仙桃竟是初哥兒教大伙種出的?這幾日,城里到處在傳這東勝神洲的王母蟠桃。

  我還當是那些無聊漢子以訛傳訛,沒想到世間竟真有此神奇!”

  “雕蟲小技罷了。”陳初笑了笑,從桃筐中選出一套福祿壽喜放在了石桌上,道:“其實就是些尋常桃子,給家里添些喜氣吧。”

  天庭仙果,不過是個噱頭。

  真正相信這番說辭的人應當會有,但也不會太多。

  陳初實話實說,倒也落了個坦誠。

  隨意聊了幾句,陳初瞅了機會問道:“張大哥,城里的采薇閣,你可熟悉?”

  “呃......”

  張寶捋須,仿似不經意地往妻子那邊瞄了一眼,后者果然警惕的看了過來。

  于是張寶一臉正經道:“聽說是聽說過,但從未去過。”

  “采薇閣的東家是誰?大哥可知曉?”陳初又問。

  “東家姓蔡。”

  “姓蔡?”陳初驀然想起了那蔡記當鋪,便追問道:“可是那蔡記當鋪菜娘子的產業?”

  “是,也不是。”

  “怎講?”

  “采薇閣是蔡家的產業,但日常主事的是蔡家二郎蔡坤,管當鋪的才是蔡家三娘。”

  “哦......如此說來,這蔡家在城里產業頗多了?”

  “嗯,據說蔡家在桐山縣繁衍三百余年。關系盤根錯節,現下家主蔡源在縣衙任錄事一職,長子蔡赟任吏房貼司,家族子弟遍布衙內五房......”

  “甚是衙內五房?”

  “五房為孔目房、吏房、戶房、兵禮房和刑房。”

  聽張寶講,齊隨周制,縣衙設有五房對應朝堂六部,各司其職。

  蔡家的生意涉獵甚廣,有典當鋪、妓館、糧莊、綢緞莊、胭脂鋪。

  城外良田連片。

  私下,有‘菜半城’之說。

  陳初稍稍沉吟后,道:“張大哥,今晚可否帶我們去采薇閣一趟?”

  “去那里作甚!我張寶平生最不喜去那聲色犬馬之地!”張寶沉聲拒絕道。

  “.......”

  陳初看了看貌似忠厚的張寶,又看了看一旁仿似淡然、卻一直不肯離開的張家嫂嫂,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便誠懇解釋道:“張大哥,我讓你帶我們去自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為了售賣這仙桃。”

  “去哪里售賣果子?”張寶驚異道。

  “嗯......”陳初吧啦吧啦把自己的想法簡單說了一下。

  張寶聽后,久久沉吟,最后才為難的看向了妻子:“婉兒,你看......兄弟有事相求,我......”

  徐婉兒擠出一絲笑容,盡量心平氣和道:“官人自己做主便是,何必再問奴家。”

  當著眾多兄弟,徐婉兒把官人的面子給足了,隨后抱著孩子進了屋。

  “張大哥,不然......你給我們說一下這采薇閣如何走,我們自去?”為避免惹了人家夫妻生閑氣,陳初又道。

  張寶卻大咧咧一揮手,道:“誒~,你們人生地不熟,為兄如何放心的了。放心吧,你家嫂嫂溫婉賢淑,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之人。”

  最后這句馬屁,張寶刻意加大了音量,好像故意要說給屋內妻子聽。

  隨后,幾人魚貫走出了張家。

  天色將黑。

  溫度稍降,街坊四鄰紛紛坐在自家門廊外,輕搖蒲扇、納涼閑聊。

  沿街店鋪挑上了燈籠,竟比白日還熱鬧些。

  路過一家成衣店時,即將獲得‘首次體驗勾欄’人生成就的楊振,期盼中又帶有一絲羞怯地建議道:“咱們去買身新衣吧。”

  “買新衣作甚?”陳初奇怪道。

  “買身長衫換上......會顯得成熟一些......”一身短褐的楊震想要一套好衣裳撐門面。

  土包子,逛會所又不是相親!

  “成熟?”

  陳初卻指了指街角一家門外擺著紙牛紙馬的紙扎店,道:“壽衣更顯成熟,直接少走五十年彎路,你要不要買一套來穿?”

  “......”楊震。

  在城內最繁華的衙前街走了數百步,張寶引著眾人拐進一條幽靜小巷,再行數十步,忽見一道四尺寬窄的院門。

  兩側門膀上攀滿了錦屏藤,青白十字形小花點綴其間。

  往里看去,能覷見院內豎著一棟飛檐斗拱的兩層樓宇。

  若不是門頭左右掛著兩盞紅燈籠,書有‘采薇閣’三字,只怕陳初要誤認為此處是富貴人家宅邸了。

  幾個土包子正發愣間,侍立門旁的小廝已熱情招呼起來:“矮油,張大爺,今日得空了啊,小人已有五六日沒見您老了......”

  “......”陳初。

  “......”楊震。

  “......”吳奎。

  “......”姚長子

  四人齊刷刷扭頭看向張寶。

  方才這貨不是說,從來沒有來過么?不是說,平生最不喜聲色犬馬之地么?

  這一看就是熟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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