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娘子,請息怒 > 三十五、籠中雀
  “去打些水洗把臉,臉臟的花貓似的。”

  夜深,玉儂臉蛋上的香粉、胭脂經淚水一糊再晾干,臟兮兮一片。

  “哦......”玉儂端了面盆,即將出門時卻又回頭躊躇道:“公子,你莫不是要趁我打水偷跑掉吧.....”

  “......”陳初大無語,“不是,快去吧!”

  “哦......公子不能走,不然,我......我......”

  ‘我’了半天,玉儂也沒‘我’出個能脅迫陳初的理由,干脆一跺小jiojio,道:“我便不幫你試定力了......”

  矮油,真是嚇死寶寶啦~她不幫俺試定力啦~

  陳初一翻眼皮,憊懶地配合道:“玉儂不幫我啦,人家好害怕啊......這下你放心了吧?”

  “......”明明看不出一點害怕的樣子。

  已經走出房門的玉儂一步三回頭......唯恐陳初突然跑掉咯。

  剩了自己,陳初起身走到書架前看了看。

  除了《陶淵明集》、《孟浩然詩集》等為數不多的詩詞集,多是些《大周宣和遺事》和《簡帖和尚》、《錯斬崔寧》等話本。

  陳初抽出那本《大周宣和遺事》隨意翻了翻。

  卻發現內容晦澀,劇情平淡,流水賬一般。

  也是,明清才是華夏小說大成時期。

  現在的話本,不夠通俗,寫書之人時不時還要賣弄上幾筆文采,想象力也嚴重缺乏。

  正翻看間,一陣緊促腳步聲由遠及近。

  聽聲音就知道是小跑過來的。

  隨后,回到外間的玉儂賊頭賊腦地探著身子看了過來。

  見陳初還在內間,沒有偷跑,不由咯咯一笑,“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

  陳初愣了一愣。

  玉儂卸了妝容,肉乎乎的臉頰上還殘留幾滴水珠,頗有點洗盡鉛華、芙蓉凝露之感。

  “欣然雕琢,妍容天成,其實玉儂不施粉黛,更好看些。”

  “不成呢,不施香妝,媽媽會打手心......”玉儂伸出雙手在陳初面前比劃出一尺長短,心有余悸道:“用這么長的竹尺打手心,可疼了。”

  “媽媽經常打你么?”

  “還好呢,秦媽媽比劉媽媽好多了,至少給我好吃的、給我好衣裳穿。哦,對了,劉媽媽是我上個媽媽。”

  “她很兇么?”

  “嗯,小時候學不好舞,劉媽媽不光打,還不給飯吃,也會關柴房。關柴房我不怕,就怕餓肚子,咯咯.....”

  “那時候你幾歲啊?”

  “嗯.....”玉儂想了想,不確定道:“被賣到劉媽媽哪里時好像十一歲......不對不對,是十歲......”

  “劉媽媽之前還有其他媽媽?”

  “有哇,有王媽媽、張媽媽......”玉儂掰著指頭數了起來。

  只隨便聽一耳,陳初都能猜出這一路走來的辛苦,可這憨妞竟還時不時咯咯笑上兩聲,真是沒心沒肺。

  “你愛看話本?”陳初拿著手里的《宣和遺事》晃了晃。

  “呀!你怎把它翻出來了?”

  “本來就在書架上。”

  “哦.....可能是奴家忘記收起了。”

  玉儂急忙上前,挑著那些話本藏到了床褥之下。

  “為什么藏起來了?”陳初好奇道。

  “媽媽只許看詩詞文集,說要奴家去比哪勞什子的花魁......不許奴家亂看閑書。”

  這不活脫脫就是一個愛看點小說的中學生么......

  尼瑪,萬惡的封建社會。

  “你怎么看的都是男性視角的話本啊?不愛看女主的?”

  “女主?”

  “就是專寫女子的話本。”

  “公子凈說笑,這世上讀書人、寫書人盡是男子,那會有人給女兒家作書。”

  “有的,至少在我們東勝神洲就有。”

  “都講的什么呀?”

  “有的講女子領軍出征,有的講女子高中狀元。”

  “真的么?女子也能做威風的大將軍?也能高中狀元?”

  “嗯,還有據此改變的戲曲呢。我唱來你聽聽.....”

  “嗯嗯嗯~”

  一臉期待的玉儂忙不迭點頭。

  “講女子領軍出征的,是豫劇《花木蘭》......”

  “公子,為什么叫玉劇呀?”

  “因為是給玉儂寫的劇,所以叫玉劇。”

  “咯咯咯......公子凈會哄奴奴開心......”

  奴家變奴奴了。

  本來沒打算撩你啊,咋就蹦出這么一句。

  “咳咳......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不如男......”

  一曲罷了,歌興大發的陳初又來一段黃梅戲。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此時已近丑時,凌晨一點了。

  整座桐山縣城都浸沒在濃重夜色里。

  即便是夜夜笙歌的采薇閣也早已沉寂下來,后院中只有玉儂那棟小院還亮著燭火。

  依然沒有睡下的秦媽媽擔憂地望了一眼,最終決定去看看。

  為了避免驚嚇到恩客,秦媽媽進了小院上二樓時刻意加重了腳步聲。

  聽到響動,玉儂嚇得一個轱轆就滾進了床帳內......

  依舊留在原地的陳初靜待幾息,門外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公子......公子......”

  陳初起身走過去開門。

  門外的秦媽媽一臉諂媚笑容,拿出一塊干凈布帛包著的物件,小意討好道:“公子,老身擔心羊腸不足用,特意給公子再送幾支使......”

  ......這秦媽媽,見玉儂房間一直亮著燭火,以為陳初奮戰到現在呢。

  “謝過秦媽媽。”陳初隨手接了,想讓對方趕快走。

  可秦媽媽卻墊腳勾頭想要往里看,于是陳初一錯身擋住了她的視線。

  見陳初神情已有些不悅,秦媽媽連忙告退,可退出幾步后,秦媽媽卻又停了下來。

  雖表情極盡諂媚,卻也有一些真切的關心。

  “公子啊,往后時日還長著哩,我這女兒頭次伺候人,求公子憐惜些吧......”

  ......

  “秦媽媽定是來檢查的。”躲在被下的玉儂,只露出一雙大眼睛,擔憂道。

  “也未必,或許她對你有幾分真心。”

  “哎,明日怎辦呀......”

  “完不成任務會怎樣?”

  “奴奴也不曉得......”

  方才還咬定是‘仰慕公子’才來伺候的玉儂,幾句就被套出了底細。

  “起來。”

  “起來去哪?”

  “愛去哪去哪。這張床我要睡。”

  “床這般大,公子和奴奴都能睡下呀。”

  “不行,我擔心今天定力不夠!”

  “哦......”

  ......

  第二天一早。

  采薇閣后院雞飛狗跳。

  陳初只穿了褙褡、短且貼身且帶兩個補丁的海綿寶寶內褲,一手持木盆一手持木勺‘咚咚咚’敲的震天響。

  靈魂歌手再次開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先他媽管好你自己~

  一眾晚睡的恩客、姐兒們被擾了清夢,氣的直罵娘。

  被驚動了的蔡坤,揉著惺忪睡眼急匆匆趕了過來。

  見到陳初這幅模樣,不由失笑:“兄弟,這是何故?”

  “我不知道你們洗衣的浣娘在何處,哥哥著人幫我把衣裳取來吧。”

  “嗯。”

  蔡坤安排人去取衣裳,而后笑著湊近道:“昨夜滋味如何?聽說直至丑時燭火未熄?這可是我家當做頭牌教養的,便宜兄弟你了......”

  葷話本可以張嘴就來,陳初卻忽然不想說了。

  便隨口應付道:“還行。”

  而后陳初又道:“這幾日莫支應玉儂做其他事了,讓她好生歇著罷。”

  “哦?這就心疼上了?”蔡坤以為陳初上鉤了,不由笑的更開心了。

  “你不是讓我給你編排大戲么,里面很多角色需要玉儂來扮,所以先讓她歇息幾日。”

  “甚角色?”

  “比如觀世音菩薩啦,女兒國國王啦。穿衣服那種......”

  陳初最后強調了一句。

  ......

  辰時。

  貪睡少女被一陣鳥鳴吵醒。

  趴在桌上睡了一晚的玉儂,扭了一下酸疼腰肢,呆呆著臉蛋環視閨房一圈,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趴在桌子上睡了。

  隨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玉儂趕忙往床上了看一眼。

  凌亂被褥提醒她,昨晚來的那人好像不是夢......

  再一低頭,卻見面前桌案上放著一張紙,上面有一行丑兒吧唧的字跡:

  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我先走了......

  玉儂忽地鼻子一酸,悵然若失。

  碧紗窗外,金桂樹的枝頭上停了一對喜鵲。

  正互相為對方梳理羽毛。

  “雀兒,雀兒,你們真好呀,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去見誰便去見誰......”

  玉儂望著紗窗外自由的鳥兒,癡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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