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柳綿綿趕到學校，教務處的辦公室里擠滿了都是人了。
畢業證跟成績是一起出來的，有些人沒拿到畢業證滿是失望，有些就要跟學校鬧。
學校怎么會任你這樣鬧，教務處的主任叉著腰站在門口嚷嚷：“誰還鬧，再鬧今天就不發畢業證了。”
成績本來都貼在門口，有人在鬧，有人要求重新檢查成績，有人在賣慘：“要有個初中文憑，才能符合基本的招工標準啊，你們學校不是故意出這種題為難我們嗎？”
工廠招工都有基本門檻，工人也是要初中畢業的，這個要求從來都沒改變過，讀書的時候怎么就沒看見這些人為了個畢業證，好好去讀呢。
“就是就是，發個初中畢業證而已，又不妨礙你們多大點事，還搞個考試，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明年我再也不報名在你們學校考了。”
“今年這題目也太難了些，學校真的有人拿到高分嗎，早幾年誰還認真上學啊。”
有些人是后悔，原本如果在本校畢業，畢業考試還是很簡單的，但那會兒沒太多思量，好些人在學校時也未必好好聽課，來插隊以后就更不會學習了，學的知識不溫習，時間久了哪里還記得，要不是為了個畢業證，為了有機會招工，很多人壓根不會捧起課本。
這兩年，才傳出城里不用往農村輸送知青的消息，也看到了一些回城的希望，各方面的人都躁動了起來，多的是人這會兒想拿個初中畢業證，再繼續讀高中，參加高考也好，考中專也好，總是多一條回城的路子。
但其實學校也沒什么好處，試卷都還是學校自己出的工本費印刷的，考試沒收一分錢，還要平白無故給學校老師增加閱卷的壓力，現在好了落了一肚子的埋怨。
教務主任怒了：“誰說沒考的好的了，我這里就有份考的很好的卷子，人家從報名到考試就一個禮拜時間。”
人群里有人不信：“誰，講出來給我們聽聽。”
“我才不信呢，這么難的題，不是本校生怎么考的出來。”
“就是啊，我們都離校多少年了，要是能有考出來的成績，我當年就會去讀個高中。”
說到底，在這里的大部分人當年就沒好好讀過書，不然怎么著進了初中，都能混到初中畢業。
教務主任從卷子里抽出幾份試卷：“柳綿綿，柳綿綿在這里嗎？”
突然被老師點到了名，柳綿綿從人群中站出來，舉了舉手，教務主任認出她來，當初她是跟小凡老師一起來的，因為從來沒有讀過初中，家里連教材都沒有，后來聽說是小凡老師借了資料給她，沒想到這次考第一名的竟然是她。
當然，柳綿綿可能不覺得自己有多優秀，全靠同行襯托。
——實在是這次考試太簡單了，別說中考的難度，連期末考試都達不到好吧。
“三科都上了九十，語文九十，政治九十一，數學九十七分，你看看人家這試卷，看看她，我記得她全部都是自學，連初中都沒上過，再看看你們，站在這里的人大部分都有踏入過學校的機會，你們有珍惜過讀書的機會嗎？”
三科都是九十分以上，還是個沒上過初中的人？
這會兒那些嚷嚷著題目難的人，也覺得臉燒的慌，其實他們平時也沒學習。
剛開始還有人不信，站在前排的人甚至都接過來教務主任手里那三份卷子，一個個的傳閱過，就不得不信了，人家這卷面，這字跡，這答題的態度，都讓人不得不服氣。
教務主任繼續：“學校也不想為難你們，題目的難度從初一到初三都有，只要你們用點心，考到及格線以上有多難，看看這數學，你們說幾何太難，題目大部分都是代數，要你們驗證兩個角度是否相等，這樣的題目都做不出來，難道來個人報個名就給發畢業證不成，不成就是不成，誰還要再鬧明年來報名我們絕對不收！”
柳綿綿一聽過了，眼睛都在放光，而周圍的人也自動給她讓出來一條道。
她擠到最前列，目光灼灼的看向教導主任。
又看見小凡老師，她也在人群里揮揮手，對她比了個口型：“恭喜！”
柳綿綿就沖她笑笑。
畢業證順利的拿到手，而且是以畢業考第一名的姿態拿到了畢業證，柳綿綿擠出人群的時候，還被小凡老師揪住了衣袖，回頭看著笑得瞇起來眼睛的小凡老師，便問：“小凡老師嗎，你怎么在這？”
小凡老師小聲嘀咕：“我就住在這里哎。”
不過再對著柳綿綿卻問：“你可真厲害，就一周的時間復習就能考這么高的分，你要不要考慮參加高考啊，高考剛剛恢復，連學校很多老師都想參加高考，你不想參加嗎？”
柳綿綿不會對其他人也說出這樣的想法，但既然小凡老師問，可能她自己就有參加高考的意思，但到底兩人不熟，她也不好把話講的太透，除非小凡老師也跟她坦誠相待。
“我這不是才到文化局上班嘛，現在才拿到初中畢業證，現在想把這個工作干好了再說，倒是你小凡老師，你想參加高考？”
按說，小凡老師這樣的老師，工作也很穩定了，就算考上了師范大學，最后分配下來可能也是要做老師，但高考的壓力擺在那里，考上大學還要上學的壓力也擺在那里，而且高考并沒有后世人看的那么簡單。
第一年的高考打的人措手不及，但第二年開始，有了準備的全國知識分子都在準備高考，簡直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柳綿綿就算再怎么自信，也是有壓力的，再說文化局的工作她剛剛才接手，還沒干熱乎呢。
小凡老師倒是很坦率的說：“我也就是個代課老師啊，現在學校有一半的老師都是代課老師和民辦教師，轉正的壓力也很大，我們代課老師比你們臨時工都不如，一個月就十塊錢，十塊錢能干嘛啊，要不是學校還管管吃住，我在這里干活就得要虧，除非考上大學，哪怕考上個大專，分配回來就是公辦老師了，那才是正式工的待遇。”
民辦老師的待遇這么低！
教師的工資本來就不高，民辦教師跟代課老師的工資就更低了。
好在，學校這種單位，管飯的能力還是有的。
“你考慮的也對，但你考過了嗎？”
“當然考過了呀，可我沒考上，我們都是自己突擊復習的，我學習基礎不是很扎實，想考還是挺難的。”小凡老師一邊說著話，一邊跟柳綿綿討論起高考來，一直送到她快到家，才轉身離開。
通過小凡老師，柳綿綿也算打聽到了這個年代高考的一些消息。
小凡老師說的對，要高考可得要好好打底子，那么多人的考試，可不會像她這次考試這樣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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