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奢華精致的包廂內陷入詭異的靜謐。
寧煙沉默了片刻，不確定的開口：“你……生病了？”
“不算是。”
李雯雯搖頭，“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村子里，我們那個村子受到過詛咒，所有在村子里出生的人都活不過30歲。”
“村子世代都坐落在大山里，那個地方的人封建守舊，總覺得村子就是自己的根，無論說什么也不肯出去，甚至是想要控制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也一直留在山里。”
李雯雯嘆了口氣，像是將內心最隱秘的秘密抽絲剝繭，層層撥開，一言一語進行的有些困難。
寧煙在聽見詛咒兩個字的時候就隱約覺得不對勁了，但她并未打斷李雯雯的話，而是倒了杯水遞過去。
“不著急，你慢慢說。”
李雯雯喝了口溫水，緩了一小會兒，才又繼續說道：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生病去世了，他甚至沒能活到30歲。”
“我媽是被人販子拐到村子里的，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就一直告訴我一定一定要從村子里逃出去。”
“所以后來我拼了命的學習，村子離鎮上很遠，我媽就每天早上不到4點把我叫醒看著我背完書才放我去上學。”
說到這里，李雯雯諷刺的笑了聲。
“可笑的是在我考上大學那一年我媽去世了，那天早上剛下過雨，她早起割草去喂豬，半路上滑了一跤，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么這個村子那么封閉，甚至涉及到人口拐賣，居然卻能夠允許我一個女孩子出山離村上大學？”
面對李雯雯的反問，寧煙輕輕點了點頭。
“為什么？”
“因為他們還指望我誘拐其他的女孩子回去。”
寧煙心微微一跳，“那你媽媽是？”
“她是被我爸拐回來的。我爸是當年村子里唯一的大學生，我媽就是和他同校的女朋友，畢業那年，我爸用見家長的名義把我媽騙了回來。”
李雯雯的回答寧煙并不意外，但即使是早就有所預料，她還是不免感到有些背脊發寒。
“可他們又怎么保證你出了村子就一定還會回去？不怕你一去不返？”
寧煙面色平靜，從容不迫的甩了個問題。
李雯雯苦笑一聲，“在村子里出生的人即使是出了村子，也無法打破活不到30歲的詛咒。甚至還因為離了村子太久，提前暴斃而亡的情況。”
“所以我考上大學這4年來，每年寒暑假都要回村子里一趟，因為如果我不回去，每到了特定時間點就會呼吸困難。”
“我還沒告訴你吧，我今年大四，三個月后的暑假是我最后一次機會，不回去，我就要提前死。回去，那我就是30歲的時候再死。”
“我左思右想，早死晚死都得死，那我為什么不換一種我更喜歡的活法？”李雯雯看著寧煙輕輕笑出了聲，眼角溢出些許淚珠，“其實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把生死看得挺淡的，因為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所以才會走靈異直播這條路，雖然大多數都是弄虛作假。”
她聳了聳肩膀故作輕松，“但后來我知道你是真的會驅邪抓鬼，我腦子里就突然出現了一個念頭，要是我也跟你一樣，那我是不是可以找到破除詛咒的辦法。話說的再漂亮，能繼續活著的話，誰又不想活呢？”
寧煙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李雯雯的這些話對于她來說信息量太大，她也根本想不到這個看起來與普通人別無二致的小姑娘，身上居然會背負著這么一段離奇的經歷。
“傅鈺，你說她這話的真實性能有多少？”
寧煙借著喝水的動作，在心中輕喚。
在玉里閉關修煉的男人早就看了半天戲，輕輕扯了下唇角，“難得，這種時候居然還能想起我。”
“別耍嘴皮子了，你快幫我參謀一下，我沒遇到過這種事兒啊！你好歹活得比我久，見多識廣幫我分析一下。”
寧煙忍住懟他的沖動，好脾氣的哄著人。
不得不說這招對傅鈺來說確實有用。
男人輕哼了一聲，語氣中難掩得意與驕傲，很快給出了答復。
“她身上確實有詛咒的味道，看氣息，對方道行不淺，最少也有三百年。”
“和你比呢？”
“那自然是我更厲害！”
傅鈺表示不屑。
她居然能問出這種問題，區區300年而已，對于他來說連零頭都算不上，還拿他做對比，這簡直就是偌大的恥辱。
“那要是你吃了他，應該也挺補的吧？”
畢竟是300年的鬼，縱使和傅鈺相比起來不算什么，但已經很難得了。
傅鈺愣了下，不曾想到寧煙居然會問他這種問題。
她竟如此關心自己嗎？
“300年……勉，勉強吧。”
幸好是躲在玉里，傅鈺異樣的臉色并未讓人發現，但略微結巴的回答，讓寧煙覺得有些好笑。
她沒忍住，反應稍微有點大，喝水的時候差點被嗆到，急忙把杯子放桌上抽紙擦拭。
“小煙花，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李雯雯見她一直不說話，立刻有些急了，一邊幫著寧煙抽紙，一邊挪到她身側坐下。
“我發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話我都活不到30歲的，我現在立刻馬上天打雷劈。”
“停停停。”
寧煙急忙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將唇邊的水漬擦干凈，又把紙巾丟進垃圾桶，這才好笑似的回過頭。
“我有說不相信你的話嗎？我只是在想啊，你會選擇回村嗎？”
“其實我現在也還沒想好。”
李雯雯實話實說，“不過那種窒息的感覺真的挺不好受的，我如果真的堅持不住，大概率應該會選擇回村吧。”
“那你會帶其他人一起回去嗎？”
寧煙直視住她的眼睛。
李雯雯恍惚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急忙搖頭，“當然不會！”
“按道理來說，返村的年輕人是必須要帶人一起回去的，否則回村就會被村里的人強制性婚配，不論男人女人都會淪落為生育的機器。”
“但是我覺得吧，我自己本來就活不長，又為什么要拉那些無辜的人下水？要實在不行，我就一頭撞死，反正結局早已注定，我才不會助紂為虐呢！”
寧煙點點頭，一時也沒再說話。
兩人沉默的功夫，菜已經全部上齊。
李雯雯吃的忐忑，吃兩口菜就要看一眼寧煙的方向，盯住那張沒什么表情的漂亮臉蛋滿眼都是擔憂和希冀。
終于，寧煙被她看得不自在。
“你能不能先吃飯？吃完飯我們再聊。”
“不行。”
李雯雯搖頭，“你是不是已經有想法了？小煙花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干脆現在就告訴我吧，讓我在這種飽受煎熬的境地吃完一頓飯，這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
寧煙眼睜睜看著自己筷子剛碰到的紅燒魚被轉走，手指抖了抖，把筷子縮回來。
“答應你也可以，不過我有幾點要求。”
李雯雯眼睛頓時亮了，連連點頭，“你說你說，不就是凡事都要聽你的話嗎？我都能做到的。”
“不止如此。”
寧煙丟下筷子，嚴肅又認真的神色，“我養了一只鬼。”
躲在玉里的傅鈺適時打了個噴嚏。
李雯雯愣了兩秒，“啊？”
“不用害怕，術士養這種東西是很常見的。我的那一只修為和品性都還不錯，但之前幾次出任務受了點傷，暫時無法凝聚成實體。”
“你如果要跟著我，后面有用到他的地方，可能需要讓你做個載體，被附一下身。”
李雯雯已經震驚的說不出來話了。
她都聽到了什么？
小煙花養了只鬼。
這玩意是說養就能養的嗎？
那鬼長什么樣？男的還是女的？平時走路是飄來飄去的嗎？會嚇人嗎？
她滿肚子的疑問，最終還是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我有個問題……”
李雯雯手指摳了摳下巴，“他附我的身，會不會吸我精氣啊？就是，會折損我的壽命嗎？”
“按道理來說會。”
寧煙實話實說，不等李雯雯再次發出疑問，她便又道：“不過那是對于普通的鬼。我的那只不一樣，他既不會吸你的精氣也不會折損你的壽命，最多就是讓你第2天多睡一會兒，跟熬了一夜沒什么區別。”
“呼，那就好。”李雯雯松了口氣，“我可以答應。”
雖然她整天把死這個字掛在嘴邊，但她關鍵時刻還是挺惜命的，不該死的時候絕對不會放任自己。
“那還有呢？”
“你回村的時候帶上我。”
“行啊。”李雯雯點點頭，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后知后覺聽出來寧煙剛剛說的是什么之后，瞬間瞪大了眼睛，“等，等會兒，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是。”
“為什么？！”
李雯雯真驚了。
她剛剛描述的已經夠恐怖了吧？
小煙花怎么還主動要去村子里啊？
“小煙花，我知道你有兩把刷子，但是那個詛咒已經在我們村子里流傳很多年了，我出來這么多年也一直在找道士想要破除詛咒，但始終都一無所獲。”
“我知道你是想幫我，但是這真的很危險，村子里的人不單單像我描述的那樣，他們其實很可怕的！你……”
寧煙掏了掏耳朵，“你等會兒，誰說我去村子里就是想要幫你了？”
李雯雯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里，“不，不是嗎？那還能是因為什么？”
“你也說了那個詛咒流傳了很多年，所以背后的東西肯定大有來頭。”
寧煙抿唇輕笑，從內而外透露著自信的神采。
“我若是破了你們村的詛咒，抓到了背后的東西。一來是幫了你，二來也是幫了我自己，那東西不論是做我的鬼使還是當飼料都挺賺的。”
飼料？什么飼料？
李雯雯心里一陣疑惑，但她沒好意思問，注意力還在擔心寧煙這點上。
似乎是看出了李雯雯的疑慮，寧煙也沒把話說的太死，只是淡定的朝她建議。
“你如果不相信的話這段時間可以先跟在我后面看看實力，你如果覺得我的實力不足以對付詛咒背后的東西，你可以隨時叫停。”
李雯雯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她根本就不是懷疑小煙花的實力，而是那個村子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她深知那個地方的可怕以及村民們的劣根性。
她怕她會受傷會吃虧，她怕她帶人回去若是讓群人知道了她們的目的，會被群起而攻之。
一頓飯下來李雯雯心事重重。
寧煙給了她一周的時間考慮，畢竟現在離暑假還有三個月，用三個月的時間證明自己的實力已經足夠了。
“你剛剛說什么飼料？”
回去的出租車上，寧煙閉眼假寐，耳邊突然傳來男人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
只是這聲音聽起來很不滿，甚至是沾染上了些許氣惱的意味。
“還有，我什么時候成了你養的了？”
寧煙摸了摸鼻子，在心底尷尬的笑了兩聲，“我那不是想著那東西反正也是要喂給你的嘛，我也沒說錯呀……”
“再說了，我這每天給你喂血，今后還要為了你到處奔波抓鬼投喂你，那不是養你還能是什么？”
傅鈺太陽穴突突的跳，“那你也不能用飼料兩個字！你知不知道，那是形容，形容……”
男人已經處于極度暴躁的邊緣，咬著后槽牙說出后半句話，“那是形容動物和寵物的！”
寧煙撇了撇嘴，“可你不是人啊。”
傅鈺：“？？？”
不是人怎么了？
他是鬼沒錯，可是鬼難道就沒有尊嚴了嗎？
“你在侮辱我。”
“我沒有。”
“你就是在侮辱我。”
耳邊聲音憤悶，如果不是在出租車上，寧煙覺得傅鈺一定會從玉里鉆出來掐著她的脖子質問。
可那又怎樣？
他現在出不來。
還不是只能任由自己欺負？
寧煙心里憋著壞，表情卻無辜，委委屈屈的回應，“我真沒有，你一定誤會我了。”
“身為合作伙伴，你居然一直都不相信我，實在是太讓我傷心了。”
“人與人之間的……哦不，人與鬼之間的信任去哪里了？”
“你！”
傅鈺氣極，拳頭緊握，骨節咯吱響，最后索性直接一甩袖子不搭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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