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靜謐詭異。
少女頭抵在車窗邊緣露出半張面容精致的臉,雙眸緊閉,呼吸節奏十分平緩。
窗外吹進來的風一下沒一下地撩著她額前的發,有溫暖的陽光灑進來,籠罩著半個側臉,都暈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過分細膩的皮膚連細小絨毛都看得清。
傅鈺眼睜睜看著上一秒還在跟她說話的人下一秒就沒了意識。
他待在玉里,意識游離出外,正對著她那半張臉輕微出神。
直覺讓他不要去管她的死活。可關鍵時刻,他還是沒能下定決心。
就像是第一次見面時和她的合作,冥冥之中心底總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可以相信她一次。
而現在,傅鈺有些迷茫。
她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想一出是一出,膽子大的離譜。
他不確定這一次是否依舊該相信她,但鬼使神差的,自己已經接受了和她相同陣營的這一事實。
罷了。
傅鈺深深嘆了口氣。
如果到時候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只要她向自己服個軟,那他也就勉強幫一幫好了。
畢竟她平時那么得理不饒人,他討點利息也是應該的。
車輛平穩行駛。
伴隨著“咕咚——”一聲礦泉水從手心脫落砸在車內的聲音,正在開車的司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后視鏡,察覺到后座已經熟睡的少女時,淺淺松了口氣。
在派他來之前,上頭的人還叮囑說這小姑娘很難搞,但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到底就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防備心這么差,也真不知道上頭為什么要這么謹慎。
依他看,倒不如直接找個人少又沒有監控的地方把人綁上車帶走得了,又何必如此大張旗鼓?
司機搖了搖頭,覺得這次的任務實在是沒什么技術含量,卻也沒敢耽擱,快速撥打了個電話。
“什么事?”
對面接電話的速度很快,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擺明了是不想多費口舌。
司機從后視鏡內觀察著寧煙的狀態,畢恭畢敬道:“人已經搞定了。”
“很好,帶到之前說好的地方去,把人看好,別讓她跑了。”
“您就放心吧!她一舉一動我都盯著呢!那藥沒六七個小時醒不來的!”
電話那頭又簡單叮囑了兩句。
對方掛斷電話,司機摔了摔酸痛的脖子,車速加快,一腳油門踏了出去。
……
六個小時后。
周圍漆黑一片,隱隱約約能聽見廢氣水龍頭中傳出的“滴答”水聲。
頭頂上破舊的白熾燈滋啦滋啦閃著電光忽明忽滅,映照著本就狹小的地下室更顯逼仄。
寧煙悠悠轉醒。
或許是那迷藥的后遺癥,睜眼的同時腦子眩暈了片刻,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周圍的處境。
是一間破舊的地下室。
墻壁斑駁破舊,屋內唯一的桌子上還布滿灰塵,桌腿也斷了一只。
而她此刻正躺在臟兮兮的地上,雙腳被用繩子束縛住,雙手也被反綁在背后。
寧煙掙扎了下,繩子綁得很緊,根本沒辦法將它扯松。
“別試了,你扯不開的。”
耳邊傳來懶洋洋的提醒聲,傅鈺旁觀了寧煙從清醒到發現自己被綁的全過程,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可真能睡,整整六個小時,我怎么喊都沒喊醒你。醒來發現自己被綁才害怕了?早就告訴過你的水有問題,你非不相信。”
“你真的很吵哎傅鈺。”
寧煙打斷了正喋喋不休的男人,又好氣又好笑,“我記得某個人當初還嫌我煩來著,怎么這個人現在變得比我還煩人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我害怕了?這種莫須有的臟水可不要往我身上潑!”
傅鈺輕哼一聲。
“誰知道呢?不過你要是真的害怕,可以求求我,說點我愛聽的,說不定我一高興就帶你出去了。”
寧煙真的是低估了這男人的自戀程度。
她皮笑肉不笑,甚至笑容里帶上了三分譏諷與不屑,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那我謝謝你哦。”
“不用客氣,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大度。”
傅鈺以為她這是要妥協,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褪去,就看見原本被綁著側躺在地上的少女動了動。
用力將原本側躺著的身體翻正,寧煙后腦勺兒抵在地上,后背與腰腹用力向上一抬,被綁住的雙腿向后彎曲,正好穿過被反綁住手臂中間的空隙。
如此一來,原本被反綁住的手臂頓時被她換到了前面。
傅鈺微頓,張了張口,有點不知該做何反應。
“繼續說呀,怎么不說了?”
寧煙說著,一邊將被綁住的手腕湊到嘴邊,也顧不得臟或是不臟了,用牙去咬被系緊的繩結。
傅鈺又眼睜睜看著她咬開了手上的繩子,又開始去扯綁在腳上的,那原先要說的話,此刻怎么也說不出口。
果然。
他就不應該去管她的死活。
像她這么能折騰的人,誰能活得過她啊?
他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居然也學會多管閑事起來了!
不,她每天就喂自己那么一次血,他根本算不上吃飽!
傅鈺咬咬牙,雙手環胸,把頭往其他方向一扭,從鼻子里冷哼一聲。
“別哼了,我就跟你開個玩笑嘛,你這好歹也是只大鬼,怎么還跟小孩似的那么小心眼兒?”
寧煙扒拉掉自己腿上的繩子扔到一邊,站起身撣了撣身上沾到的灰塵,一邊和傅鈺嬉皮笑臉。
“我知道你之前是擔心我嘛,我現在不是沒事嗎?你就別生我氣了。”
“再說了,這伙人應該是找我有用處,否則怎么可能只把我關在這個地方?他們要是想取我性命那水里下的就應該是毒藥,不是迷藥了。”
面對著寧煙好脾氣的解釋,傅鈺面色有些古怪,心里更是覺得不太對勁。
他默默咳了一聲,手摸了摸鼻子,將頭撇向一邊,“誰關心你了?我怕你行事莽撞過來送死,到時候沒有人供養我,我哪里那么短時間在給自己找一個供養我的人?”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你怎么可能是因為關心我呢?惡鬼先生如此傲慢張揚,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個人類的安危而生氣?”
寧煙唇角輕勾,眸子彎起,在這昏暗的地下室里熠熠閃光,傅鈺有那么一瞬間仿佛自己看見了月亮。
傅鈺抿了抿唇,聽出了她話中的陰陽怪氣,但礙于面子,他也不好多做辯解,只能小聲反駁:“你話也不必說的這么絕對。”
寧煙很想笑出聲來,但又怕傷了他面子,只能一直憋著忍耐。
她在地下室轉了一圈,但周圍都是些被廢棄了的家具電氣,搬到外面賣破爛兒都賣不了幾十塊錢的那種。
堆在這么個狹小的地下室里,不僅顯得擁擠,還顯得十分違和。
“就好像……”
“有人故意把這些東西搬進來的一樣。”
寧煙正摸著下巴沉思,傅鈺的話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沒錯,就是這樣。”
這些廢舊家具上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但她剛剛看過那處被廢棄的水龍頭。
因為剛醒來時就聽見了滴答的水聲,寧煙下意識以為是水龍頭沒關緊,便想要去把水關掉。
她剛剛摸了一把水龍頭的開關,若這處倉庫平時真的是被廢棄無人打理,又如何解釋她摸完水龍頭后還依舊干凈的手指?
那么只有一個解釋。
有人故意制造她被關在廢舊地下室的假象。
至于目的……
這一點寧煙尚未可知。
“我們現在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清楚。”傅鈺臉色有些難看,“這里的氣息很奇怪,早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就試探過了,但這里像是有一層迷霧,我看不清。”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我剛剛發現這里似乎有某種力量在壓制著我,我現在只能和你傳音,沒辦法從玉里出來了。”
傅鈺語氣平靜,明明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他卻說的輕松,甚至還沾染上了一絲看戲的意思。
“所以寧小姐,我現在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該怎么出去,只能靠你咯。”
寧煙聽出來他話里還有些生氣的意思,但奈何自己怎么哄對方就是不吃這一套,只能作罷。
但剛聽傅鈺所說這里的情況,饒是寧煙有把握,也依舊多了些認真。
余光瞥見不遠處的門,思考再三還是上前伸手拉扯了下,出乎意料的,門被就這么拉開了。
這更奇怪了。
把她綁著卻不鎖門,不是對她根本無法掙脫繩索格外有信心,就是故意是要引誘她出去。
“怎么會。”
她蹙了蹙眉,透過被拉開的縫隙看向外面,余光掃視之處皆是黑漆漆的走廊。
早在醒來的時候寧煙就第一時間檢查了自己隨身物品,她的手機不見了,很明顯是綁她的人扣了去。
這種情況出去,很明顯就是恐怖電影里找死的節奏。
寧煙想了想,將頭縮回屋內,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你不出去?”傅鈺挑了挑眉。
“我才不出去送死呢。你看著吧,不出一個小時,絕對有人過來找我。”
寧煙從那堆破舊的家具上找了個勉強還算完整的椅子,撣掉上面的灰塵放在門后,自己則大搖大擺的坐了上去,頗有點守株待兔的意味。
傅鈺對此并不多做評價,只是有些好奇,“你倒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我自信是因為我判斷正確。”
寧煙手托著腮,“我今天就算不跟過來,他們也會想辦法把我再次弄過來的,與其那樣,我還不如自投羅網。”
“行吧,那我就不摻和了。”
傅鈺雖然表面嫌棄,但多多少少還是相信她的實力,“若實在解決不了你就喊我一聲。”
寧煙有些意外,“你可不像是會主動要幫忙的性格哎,怎么,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誰說要幫你了?”傅鈺死亡微笑,“你喊我一聲,我好給你收尸。等你死了,我無論如何也會看在這幾日你照顧我的份上,對你多多關照的。”
多多關照這幾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似的咬牙切齒。
寧煙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撇了撇嘴,輕哼了聲,“這就不勞煩你操心了,小時候算命先生說過我命硬,能活得很!”
兩人說閑話的功夫,并未注意到這間狹小的地下室內,犄角旮旯里隱藏著的針孔攝像頭。
微弱的紅光閃爍,配合上地下室內忽明忽滅的日光燈,并不是特別顯眼。
鮮紅的原點像是蟄伏野獸兇狠的目光,隨時隨地都能從角落飛奔出來將獵物撲倒。
窗外迷霧疊嶂,映照著不遠處的森林翠色飄緲,群鳥驚起,發出大片翅膀撲騰的聲音。
男人靠在窗前,黑色西褲襯的身姿挺拔,白色襯衫加同西褲色馬甲的打扮一眼看過去便顯得矜貴萬分。
尤其是右邊小臂衣袖翻上去一截,青筋在異常白皙的皮膚上凸起縱橫,指尖夾著截藥熏煙霧緩緩騰起。
風卷起微雨沖散了白霧,打在臉頰上的時候有些涼,沾濕了男人異常濃密的睫毛,稱的眉骨愈發深邃。
“盛總,已經7個小時了。”
秘書敲門進來,注意到站在窗邊的盛墨書,拿起搭在沙發上的風衣外套走近,語氣關心。
“這天氣說來也怪,突然就下雨了,盛總注意些,別著涼了。”
盛墨書淡淡撥開秘書遞過來的風衣外套,將指尖夾著的藥熏湊到唇邊深吸了口,側過身,吐出一圈白霧。
“倒也沒那么孱弱,一場雨而已,要不了我的命。”
“是。”
秘書沒再堅持,拿著衣服往后退了兩步,低著頭畢恭畢敬。
盛墨書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抽完了一整根藥熏,隨手將剩余的一小節丟進垃圾桶,手邊立刻便遞過來一張濕紙巾。
他接過那張濕紙巾仔細擦著手指,這才像是后知后覺想起來在他腳下的地下室某個小房間里還關著個人。
“她怎么樣了?”
秘書立刻將帶有監控的平板遞過去,“她一個小時前就清醒了,自己掙脫開了繩索,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發現門沒鎖,卻并未想要逃離,而是一直在房間里等著。”
“哦?沒跑?”盛墨書起了些興致,目光轉向平板上的監控畫面,輕輕彎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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