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風止云遏。
陰魂厲鬼無處躲藏,灰飛煙滅。
譚文漱面龐微微扭曲,心痛不已。
她將嘉年他們關入陰煞打造的牢籠之中,本意是想能拖延一二,卻沒想到這幾個晚輩竟有如此手段,不僅能破陣而出,還毀了她兩百年的心血。
然而她雖憤怒到極點,卻依然沒有失去冷靜。
她心想,看來得讓陰神提前降生,才能扭轉現在的局面。
嘉年站在鎮宅真君法相肩膀,望向下方,卓君宜此時就在晴湘館,魔胎即將降生。
五云說道:“我去吧,你先拖延一會兒。”
嘉年點了點頭,說了句謝謝。
五云擺擺手。
真君法相將一群江湖兒女們丟到遠處,又抖抖袖子把諸位英靈送到義莊。
五云單獨飛去晴湘館。
譚文漱沉著臉就要上前阻攔,卻被一道劍光攔住去路。
背劍少女姜芝手握長劍,一身劍氣如月出東山。
譚文漱臉色變了變,笑說:“我與諸位道友應該從未見過,若因些許誤會而冒犯了諸位,文漱愿向諸位賠個不是。”
說著,她屈身施了個萬福。
少女清秋笑說:“想道歉?可以啊,用命來賠。”
她手捏劍訣,空中赤氣如龍,散霞成綺,道道細密劍氣如驟雨般朝譚文漱落下,天地籠罩在一片氤氳赤色當中。
本命飛劍:昌光!
神通:甘霖!
譚文漱并指在身前劃過,指尖張開一道弧形的透明法術,阻擋清秋的劍氣。
不過她很快便發現,落在法術上的劍氣如霧氣一般無孔不入,她構造的屏障宛如無用之物。
譚文漱眉頭微蹙,手中出現一把法寶團扇,扇子上有一位閨閣少女,望向窗外梅花,看著雪壓枝頭。
團扇正反各有八個字:春寒料峭,凍殺年少;梅香暗起,少年老夢。
她拿扇子朝前一扇,春風揚起片片梅花飛雪將煙霞吹散。
清秋冷冷一笑,手上劍訣再變,赤氣云霞凝聚成一條赤色蛟龍朝譚文漱撕咬過去。
姜芝的劍光緊隨其后,嘉年算準譚文漱倒退的方向,用一張張符箓封死她的退路。
他剛剛施展過一張上品大符,體內靈氣不足,只能打打輔助。
四人在空中斗法,只見那片戰場上時而氤氳成云,時而幻化成風,時而火焰驟雨,又有道道如電光般的劍氣落下,震的房頂灰塵簌簌落下。
山莊中的人此時才明白,原來那幾人才是真神仙。
晴湘館內,因為春陽融雪符的未能,厲鬼陰魂都已消散,如今只剩下武舉侯與眾人對峙。
本來一群人見鬼魂消失,就想先制服他。
可他畢竟是修行中人,三兩下就鎮壓了這幫不自量力的螻蟻。
他一腳踩在劉長武心口,抬眼望向外面,眼神陰晴不定。
劉長武口中溢血,暢快大笑:“枉你們機關算計,到了是竹籃打水啊,哈哈哈哈!”
宋玉才眼中亦是有雪恥的快意。
武舉侯腳下加重力道,就要踩死這個聒噪的老東西。
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忽然按在他的臉上,將他壓倒在地,砰的一聲,磚碎石飛,他的腦袋砸出一個大坑。
武舉侯痛呼不得,七竅流血。
五云單手壓制住武舉侯,神色冷漠。
他瞥了眼座上的卓君宜,女子腳下鮮血匯聚成一個小水泊,但是她本人似乎毫無察覺。
倒在地上的宋興聲淚俱下:“仙師,還請仙師速速誅殺了那個妖人,為我山莊數百口人報仇啊!”
“閉嘴!”五云寒聲道。
一身殺氣讓宋興硬生生止住話頭,不敢再多言語。
五云低頭看向武舉侯,目光森冷。
武舉侯有苦難言,只覺得自己諸多竅穴如冰封一般,法力靈氣無法調動,就連開口求饒都做不到。
五云問他:“沒有什么想說的了?”
武舉侯張口說不出話,只得以眼神哀求五云能夠放過他一馬。
五云點頭:“很好。”
他起身一腳將武舉侯腦袋踩爛,轉身走向卓君宜,毫不掩飾一身的殺意。
宋玉才見狀想要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又吐不出半個字來。
五云抬掌放在婦人額前,掌下金光凝聚。
只要這一掌下去,不管是婦人還是她肚子里的魔胎都會死去。
門外沖進來一個人,見二人模樣,拔刀朝五云砍去。
五云皺了下眉,看也不看,一袖子將那刀客拍飛。
蕭渚橫身撞在墻上,喉頭一動,吐出一大口血。
他拄刀掙扎起身,踉踉蹌蹌朝二人走去。
五云淡淡說道:“別動。”
蕭渚腳步頓了下,深情的望了眼那婦人,再次堅定的走向五云。
即便他連刀都已經握不住,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眼前。
甄豐涅沖進來,一把拽住蕭渚,急聲道:“孩子,別做傻事!”
蕭渚慢慢用力扒開師父的手,朝前走了兩步,跪下。
“求仙師發發慈悲,放過她們母子二人吧,我愿生生世世為您當牛做馬,以報仙師恩情!”
他一遍又一遍的用力磕著頭,地上磚石被他腦門磕的粉碎,額前與碎石上沾滿他的血。
名滿江湖的一代刀客,更是學了山上仙法,竟如此狼狽苦求于別人,饒是宋興與劉長武都不忍別過頭去。
唯有宋玉才,心中既恨又怒。
他憑什么在這里磕頭,有什么資格替別人的妻子求情!
五云嘆息著對生機微渺的婦人說道:“它不是你的孩子。”
卓君宜茫然抬頭,反駁道:“她是我的孩子,我能感受到她。”
她一臉慈愛的撫摸肚子,臉上煥發出回光返照的假象。
五云搖頭說道:“你懷的是外面那邪門歪道的陰神化身,專門以活人血肉生機為食,它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卓君宜淚眼婆娑,眼淚化作血淚,兩道鮮紅從她消瘦的面龐淌下。
她苦苦哀求道:“您是山上仙師,神通蓋世,您可以教好這個孩子,教她向善,去做對這個世道有益的事。”
五云搖頭道:“教不了的。”
外面譚文漱察覺到武舉侯已死,眼前這三人又讓她一時脫不開身,便準備讓陰神提前降世。
卓君宜捂住肚子,感受到陣陣腹痛。
孩子馬上就要降生,可她還在哀求五云。
“天底下哪有一個人生下來就是該死的命,您是山上神仙,您告訴我。”
五云沉默不語,他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所以才不讓嘉年來處理。
因為他擔心嘉年一時心軟,真的放過這孽障。
嘉年知道,所以向他道謝。
五云站在婦人身前,凝視她腹中將要成形的胎兒,對它說道:“我知道你聽得見,那兩人為了你變成這樣,你要是稍微有點良心,就應該自己把這魔胎消去,我可以饒過你。”
魔胎是譚文漱的陰神,又附著她一縷魂魄與她心意相通。
五云的話就是說給譚文漱聽的。
可譚文漱如何會信五云的話,她只想盡快解決掉眼前這幾個人。
魔胎傳出一道心聲:“你若真是心善,就應該讓我們母子活下去,殺一個柔弱女子與一個尚未降生的胎兒,你于心何忍。”
五云笑了笑,譏諷又無奈。
“你們這群人啊,總是這樣,只要對自己有益就無所不用其極,管他會不會傷害到無辜之人,若瞅到情況對自己不利,就拿旁人與道德作擋箭牌。道德律己,可不是讓你們拿來惡心好人的。
況且我又不是個好人。”
他抬手遮住卓君宜的眼睛,說道:“你去吧,我答應你。”
卓君宜強提的一口氣,在聽到五云的答復后終于咽下。
她慢慢合上眼,最后念叨了兩聲:“多謝仙師。”
杏林國一代佳人就此香消玉殞。
五云背后,鎮宅真君法相一劍斬落,沒有傷到卓君宜的身體,只將陰神魔胎斬殺。
縷縷黑煙從她七竅中冒出,消散。
五云轉身離開晴湘館,一步邁出大門。
蕭渚爬到卓君宜尸體旁邊,小心將她攬入懷中,放聲慟哭。
宋玉才望向卓君宜,眼中有怨恨、有不舍、有愛戀、有悲傷、有沉痛。
二人做了十幾年夫妻,生死永別之際,她沒有看他一眼,他也沒對她說一句話。
五年來二人貌合神離,相敬如冰。
五云走出門,聽到一聲凄厲尖嘯。
他抬眼望去,譚文漱披頭散發,周身煞氣升騰,狀如惡鬼。
陰神被斬,兩百年心血付諸東流,更是徹底斷絕了她結丹的道路。
蒙受如此大的損失,讓她痛不欲生。
若在以往,他定會出言譏諷幾句,但是現在,他只有滿腔殺意。
山莊內有許多人不該死,卻都死了。
唯有這個最該死的還活著。
她該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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